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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秋风无秋雨也愁煞人


或许是今日天气晴好,门房老张的心情看来不错。否则他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眯眼瞧了很久,嘴角轻咧,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

        “没有官部文书,没经过考核,也没人举荐,对太学院一无所知,你可真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这里是老百姓的菜园子?”

        “进入太学院的学生,哪个不是绝顶天才?最低都对大唐有功。你有什么?没有尺寸功劳,没有过人天赋,凭什么?”

        “赶快走吧!若被祭酒大人见了少不了受到斥责!”

        一番话说得卓藏锋无语应对。

        一个门房的都这样可恶的嘴脸!他提醒自己不要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孟太虚倒是给自己灌输过许多修行方面的知识,但是对于太学院的那些臭规矩只字未提。

        如今看来,自家的东西要不会也就罢了,还莫名成了将军府的“乘龙快婿”,引麻烦无数,现在又没有资格进入太学院,身上更无多余钱财,真是秋风,无秋雨,愁煞人。

        按照门房的说法,太学院入院试明年春天举行,此后还有这么长时间,现在生活都成了问题,更别说修行了。

        在森严的长安城,总不能故技重施,让人劈匣吧?况且匣子上附有的法力已被孟太虚消解,失去了保护,不知道还能不能坚硬如金?

        昨日鲜儿的那番话,加上今日太学院门前的遭遇,虽然对方并未刻意流露出鄙视厌烦的态度,但他还是感到了一种屈辱,觉察到与对方身份上的差异。

        直到走出太学院很远,沿着护城河河堤漫无目的而行,远望河中彩舫画舟,江水悠悠,

        他心情才稍微平静一些。

        秋风吹过,对面走来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背后背着一个装经书的竹篓,上面苫了一层防水的油纸,竹篓空隙处还插着一柄木剑。

        他大概十四五岁,个子不是很高,竹篓都超过他的脑袋,冒出一大截。他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卓藏锋。

        卓藏锋知道他是奇怪自己背后的木匣,这样的目光已经见惯不惊了。

        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同样背着古怪的东西,然后再互相打量,互相感到好奇。

        走出很远,快要转弯的时候,小和尚身子已经隐在墙后面,但是脖子还伸出老长朝这边看。

        卓藏锋决定逗他一下。

        “嗨!看什么看?”

        小和尚吓了一跳,极快把脑袋缩回去,隐在墙后,然后没过多久又伸出脑袋向这般打量。接着他可能想着自己的举止有损出家人形象,索性大方站了出来,呵呵而笑。

        卓藏锋看他站立的地方离闹市区不远,又见他竹筐上插桃木剑,忽然想起栖凤山,想起自己的十支竹剑,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就朝他笑笑。

        小和尚想了想,跑到他跟前,问道:“你这背后的匣子做什么用?”

        卓藏锋反问:“你不是也背着竹筐吗?,前面就是西市,莫非去卖红薯?”

        小和尚摇头,一本正经道:“小僧推己,乃佛门子弟,岂可学凡人为生计奔忙?我的竹筐装有佛经典籍,师父说要时时苦读不辍。”

        卓藏锋哑然失笑,问道:“你莫非也想考入太学院?”

        推己望他一眼,脸上露出古怪表情。

        “世人以为进入太学院就可以一步登天,岂不知又有几人能够修成真身?”

        卓藏锋哑然望着他很久。

        这家伙认真的神情,老气横秋的口吻,以及简单天真的举止都不像是做作。

        璞玉一块呀!他感叹。

        “……你年纪虽小,说话很有大师风范!”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是夸赞还是取笑。

        推己瞪眼,认真道:“这话都是我师父说的,我拿来用的。”然后他转过话题,“你背后匣子里是什么?”

        卓藏锋拍拍木匣,说道:“都是一些破铜烂铁”,想到那张婚约,又道:“废纸碎屑,扔街上都没人要的东西。”

        推己认真盯了很久,似乎是信了他的话,然后想起前一个问题,说道:“你去过太学院?”

        看推己那番真诚的态度,卓藏锋不想隐瞒他,就将去太学院遭拒的事情讲了,推己呵呵而笑。“师父说湖光山色怡情,佛经梵音养性,想学成剑道必须行万里路,太学院嘛,规矩太多,不适合修行,那地方不去也罢。”

        卓藏锋心想,你这小和尚一套一套的,感情都是你师父所说,真没主见。

        推己倒是丝毫不觉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并说师父给自己取名推己,出自推己及人,意思就是遇事先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倒是有些儒家思想,他师父不是僧人吗?卓藏锋思忖,以此推断推己的师父懂得吸取别家所长,倒也是个人物。

        推己忽然很认真道:“我去过太学院,哪里真没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

        “你是怎么进去的?”想着门房的态度,卓藏锋觉得真该对这个家伙刮目相看。

        “管理太学院的那个官找过我师父几次,请我师父下山。奈何我师父一心参禅,不理会俗事,就没答应。那官临走时留下一个牌子,说是以后来到长安,若遇到麻烦事就拿出牌子。”

        管理太学院的官员不就是国子监祭酒嘛?看来这个号称走万里路磨练剑意的小和尚有点不通人情世故,卓藏锋叹气,或许人家师门名声很大,小和尚从来没遭受过挫折。

        推己蹲地上从竹筐内翻出一块乌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字:“国子监祭酒薛。”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乌木令,当年皇帝陛下特旨颁发给执掌太学院,国学院,天师院官员的令牌,凭此令可以随便进入大内,畅通无阻。

        将如此重要的令牌随手送人,可见这位国子监祭酒对推己师父的推重之意。

        然而推己的一番话却让人看出其师的修为。

        “那官员走后,我师父看到佛堂旁的木桌有些摇晃,就让我垫在桌腿下,我来长安就偷偷带了出来,其实就是想看看令牌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

        卓藏锋叹气道:“说得倒是不像假的。”

        “你不信?”

        “有点。”

        “那我带你转转去。”

        “好!这就走。”卓藏锋激将法成功,当先领路向着太学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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