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说他早知道了
“那时候的我依旧沉浸在工作中，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感受。不，或者该说，是我不想去关注，就像蔡小圆指责我的一样，我如果想要知道陈国栋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自然有很多办法，也并不困难，是我，是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想去关心。”霍向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用有些艰涩的口吻继续说着。
“直到那一天，她在快半夜的时候给我挂了一个电话。那*我记得十分清楚，雨下的很大，那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大雨。她告诉我，她觉得太累了，好想要一个痛快的解脱。她还说她觉得生活真特么的没意思，不是你欺骗我，就是我隐瞒你，没有几个人是真的真心相对的。她说，她已经几乎没有通告可接了，也没有广告商找她代言，她不是小三，也不愿意一辈子一直做小三。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一个女人在天台，绝望说出的话，反而还调侃的问她，当初说好要离婚的那个男人呢？那个不惜离开我，选择的男人呢？！这种时候不是他最应该出现的时候？她说……那个男人正在陪着他的妻子，因为他的妻子害怕下雨天，因为他的妻子怀孕了，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就在上个月，她听了他的话，打掉了属于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霍向东说到这里的时候语言有些晦涩，我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却知道着一定是他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如果可能的话，他是不会愿意将这一切血肉模糊的伤口翻开给他人看的。
我紧了紧手机，好像就连心情也跟着这个男人以及他口中的那个叫苏静的女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当我听到她说出前不久才刚刚打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现在却被抛弃的时候，很是气愤，当然，更多的是懊悔，懊悔自己怎么会没能将苏静的话当真，却还在她的伤口撒了一把盐。就在我后悔的时候，她接下去的话却让我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她说，因为去流产时她流了很多血，引起了医院妇产科的恐慌，被很多医生护士认出了是她。很快就有小报不知道从哪得到了她流产的消息，以此来威胁她，索要了不少钱。这对苏静而言是雪上加霜的打击，她说，如果当初我能多分出一点时间来关心她，喜欢她该多好，这样她就会倾尽全部的感情一心一意的去爱我一个人，而不是被那个男人的出现而迷惑，最后落得个现在的下场。她还说，之所以给我挂这个电话是因为觉得一切的开始与我有关，既然选择了结束，也希望和我能最后做一次正式的道别。”霍向东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然开始颤抖。
我豁然站起身，什么也不顾的冲出了家门，等不及迟迟不来的电梯，徒步走下楼梯，却在走道灯光的阴暗面停下了脚步。那个本来站在那里的男人正一手握住手机，一手死死的握握住了另一只手，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看出他的脆弱和不堪。
“苏静离开人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霍向东，我们如果从来没有遇见彼此该多好……再见，再也不见。”他说，声音哽咽“那时候的我真傻，直到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对劲来。我疯狂的问她在哪里，劝她想要稳住她，好给我争取更多的时间去找到她。那是我从来没有尝过的恐惧的滋味，好似有什么东西一把掐住了我的喉咙，让我不敢去想任何可能。那一刻，我很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我想就凭着我霍向东在这个圈内的能力，一定有办法让他重新回到苏静的身边。可最后……一切都来不及了，等我赶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楼下一纵而下。那一幕，凄美的可怕，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成为了我的梦魇，梦里我总能见到苏静，总能看见她从空中*的画面来。”
原来……原来七年前，我不曾参与的七年前，他和她之间也曾有过这么一段凄美的过去。和我之前想象的全然不同，我一直以为霍向东是因为太爱苏静，所以才会一直走不出她自杀的阴影，我也猜测过，苏静在最美的年华里却选择结束生命，定然是和霍向东有关系，也许两人剧烈的争吵过，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这还真是一个你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的故事，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困扰着这个男人长达七年时间的不是爱，而是遗憾，是自责，是无法面对的直面死亡的恐惧，是没能及时救回自己曾经真心爱过女子的后悔，还有更多的是对爱情的恐惧，对娱乐圈内感情的厌恶。
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五年前我初遇的那个霍向东，冷漠，淡然，沉默，对爱情绝缘，对娱乐圈厌恶，对工作盲目狂热的大男人。
“秦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才是那个害死苏静的罪魁祸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在点头默认了。”霍向东忽然深吸一口气，好像想要掩盖去他一个堂堂大男人也掉眼泪的事实，故作轻松的自嘲。他也许并没有期望我能给他回应，他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灌输着，自己才是害死苏静的凶手这样的观念。因为他也会害怕，害怕自己的心很快就将那个女人忘记。
“你不是……”我说，声音很轻，可我不知道他一定听到了。
远处五米开外的男人本来萧索的背影明显在听到我的声音后一震，而后他微微挪动了脚步，抬头深深的看着我家所在的位置。
“不……我是。虽然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秦冰，谢谢你愿意安慰我，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其实自从你进入我的生活以后，那个噩梦已经渐渐不再做了。”
“是么？你从前从来不告诉我这些的。”我苦笑，抓紧了衣服的下摆。“好了，故事也听完了，霍先生，你可以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他一脸焦急的打断我的话，那表情是那么的真切，以至于藏在黑暗中的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够了，我已经不想再听了。”我说“你放心，我和那个女人不同，我的母亲辛苦把我拉扯大，我是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至于你，如果你以为讲一个故事就能弥补一切，改变一切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你霍大少太天真了。你该知道的，苏静之所以耿耿于怀的在死前给你挂电话，是因为她其实最爱的人，最初爱上的人一直是你。而我却不同，我承认，五年前，甚至乃至半年前，我都是爱着你霍向东的。可现在，爱已经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如果说我对我们的过去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怀念的话，那么现在也什么都不剩下了。”
眼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向后微微踉跄了一下，头缓缓低了下来，就连手机也快要掉落下来的时候，我忽然一闭眼，大声说道“霍向东，既然都要彻底结束了，不如我就好心告诉你一个真相吧！那一天我在楼顶说想不开，觉得生活太累，真想结束一切的话都是骗你的。”
我的话刚说出口，男人的神情立刻楞了楞，他飞快的将手机放回到耳旁，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好似在找寻着什么。
“你说什么？”他低沉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着。
我掐紧了手指，背过身去，咬牙一口气的说道：“我说，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我说想自杀是假的，我说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也是假的。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妥协是假的，对你的温柔更是假的，这一切不过是我复仇路上的棋子，是一场戏。怎样，我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吧，至少把精明如斯的霍大少都骗过去了。不要怪我，怪只能怪陈菲菲喜欢你，怪只怪你当年会阴错阳差的和陈国栋成为了朋友。所以，我们扯平了，你在生意利益和我之间选择了前者，而我在你和复仇之间选择了后者。这也许是我们之间五年来唯一默契的一件事情了，那就是我们都没有选对方。这样也好……霍向东，苏静当年和你说过的话，现在也正是我想告诉你的。
再见吧……咱们这辈子再也不见！就算有一天你在哪里遇见我，也请装作不认识，就连点头也不要做。”
“真的要一辈子都不再见彼此了？”身后，熟悉的声音蓦地传来，我还来不及转身，却被一把抱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中。我没有挣扎，好像这是最后告别的仪式一般，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个男人将下巴轻轻抵在了我的肩头。
“恩，不见的好，相见是仇，何必呢？”
“秦冰，你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狠心的坏女人。”他说，带着感喟。
“彼此彼此，霍向东，你不也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么？”我冷冷的说着，伸手准备推开他的手臂。拥抱不能太久，这样只会产生眷恋和不舍，*不能太深，否则只会让自己更加寂寞和痛苦，这个道理，我从母亲身上早早就学会了。
身后的男人似乎察觉出了我的动作来，他越发缠紧了手臂，将我抱的更紧了起来。他说，用略带急促却无奈的口吻说道“可是，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这样的女人呢？”
我因为他的话而顿时怔住了，好半天没能缓过神来，只是僵硬的站在那里。
“你什么意思？”我听见自己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他说，他早就知道我是这样一个狠心的坏女人了？
“傻瓜……你以为你真的能骗得过我么？我承认，最初听到你在顶楼的消息，冲过去将你拉下来的时候，是真的害怕了，心有余悸了许久，加上你偏偏又高烧昏迷了两天，更让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可后来，我在某一天看着你的睡容时，忽然想起了你母亲曾和我说起的你小时候的故事。她说你是个很倔强的女儿，但足够坚强。她还说，就算自己的病真的好不了了，也不担心你会撑不下去，因为她对自己养大的女儿有信心，因为你像她，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秦丹萍。”霍向东说，他的话在我耳旁晕染开，熏的我的眼眶越发的酸涩。
我从不知道，他和我母亲之间还有那么多的交流，我记得霍向东曾说过，他也是常去看望母亲的，只是永远和我擦肩而过，他白天忙，只能晚上悄悄过去。现在看来，那些话并不是这个男人信口胡诌的，他确实陪着我母亲渡过了一段难捱的时光，也难怪母亲临终前会如此放心的将我交给了他。
“起初只是怀疑，可后来却得到了证实。傻瓜，你和那个范记者商量事情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睡着。之所以装作睡着的模样，是害怕你忽然心血来潮的要赶我离开，我唯有使用上耍赖这一招，哪怕我自己都很不屑。后来我发现你神神秘秘的去了阳台讲电话，就好奇的听了一下，可……没曾想却听到了那一切……那时候的我因为听的并不真切，加上你好不容易才愿意呆在我身边，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那时候我以为你不过是和陈导之间有矛盾，想了个法子反击回去罢了，怎么也没有料想到，你做这一切，竟然是为了……”
“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多可笑，你竟然已经知道了！”我用力挣开他的双臂，向后倒退了一步，让自己整个人置于黑暗中。此刻，心情复杂的我，好像只有在黑暗中才能面对眼前的男人。
“所以，这几天你就冷眼看着我像一个小丑一样在那边做戏？所以你之所以安排我和那个郑嘉玲见面，就是觉得看戏看烦腻歪了，想要出手终结这一场闹剧。那个女人来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觉得时机刚刚好，所以根本连半点犹豫没有的就答应下来了，你不想开罪她，也不想再继续看我演戏下去了，对不对？！”我竭声嘶吼，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的痛少一点。
“秦冰，你为什么总要把事情看的那么卑鄙？为什么你不能往好的地方想一想？从前的你，至少五年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男人痛心疾首的看着我，他想要上前，却终没有迈出脚步来。
“好的方面？什么好的方面，哪一方面？！”我肆意的笑了起来，任由眼泪在黑暗中成河。“难不成我还将你霍大少爷看好戏却不揭发的行为理解成为你是爱上了我？！难不成我还要一厢情愿的相信，只是因为一场雨，一场想要自杀的戏码，就可以改变整整试图改变五年也没有半点希望的你？！霍向东，我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我的世界从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起已经崩塌，我不再天真的相信所谓的爱情，这一点，想必你应该感同身受。所以……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
霍向东沉默了，他的沉默让我越发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心。那是光明和黑暗两个世界的差距，我们总是不断上演错过的戏码，很狗血，却深刻。转身，我已然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说什么了，心累了，才是真的绝望。
电梯应声而开，我缓缓走了进去，直到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身后再没有传来男人的声音，没有。我蹲下抱住了膝盖，无声的哭泣，只觉得原来以为糟透了世界，还可以更糟一点。
蔡小圆后来问我，那时候，当霍向东说他其实之前已经隐约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导演的好戏时，我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那时候的我已经慢慢走出伤痛，渐渐想明白一些事情，对怨恨也不再那么执着，是以也总算能用平常的心回看了一次我曾不愿想起的过去。
我想了想，是这么告诉蔡小圆的“那一瞬的感觉很复杂，百味陈杂，百感交集，一个个就好像走马灯似的的从我心里和脑海中划过。有震惊，震惊他竟然早就知道了，却还纵容我做了那些事情，明明知道了却仍旧能装作不知道配合我演戏。也有难过，难过的是我从来不曾看懂过这个男人，在我暗暗得意骗过精明的他时，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输家。有愤怒，愤怒的是他做戏的手法和我不相上下，一时间却也将我哄骗的团团转，让我没能看出来，好几次，他在说温柔的情话的时候，我直视过他的双眼，却终不能看穿。当然，也有害怕……不，准确来说是后怕。害怕早就知道真相的他会不厌恶这样耍心机的女人，会在我没有揭开真相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没耐心陪着玩下去了，而和我撕破脸皮……但更多的，占据心理和脑海里的是一种叫感动的情绪。”
“感动？怎么会是感动？老秦我看不明白了，明明你之前都说了震惊、难过、愤怒，怎么可能还有感动呢？”蔡小圆瞪大了眼睛问我，那时的她已然被范家齐收拾的服服帖帖，却对情爱一事仍是懵懂滞后。
“因为我知道，在那些可怕的原因后面更大的可能是他在知道了真相后，仍旧选择了成全和包容。他明明可以揭发，却陪着我演戏，纵容我的放肆。后来想想，当陈国栋的夫人郑嘉玲找到他，希望通过他安排和我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将话说的莫宁两可的，指不定还故意说了希望能通过她让我和陈导和解，毕竟将来都是在一个圈内混生活的人。所以，那个男人心动了，心软了。不愿得罪大客户，合作对象必然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决定是不会伤害到我的，至少那时候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我懂了！”蔡小圆猛的开口，她两眼放光“霍少真不愧是我的偶像！这种情节根本只会在偶像剧里上演嘛！如果霍向东真的要站在陈国栋那边，帮着他们的话，早在知道了你要和饭桶联手挖陷阱给陈导跳的时候，就可以暗中出面卖人情，提醒一下人家陈大导演了。后来，你让洪叔送你去秦老师的墓园，他不也什么都没问，也没说。当时我还嘀咕着，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蛛丝马迹，你的脸色还变得很凝重来。老秦……如此看来，他对你的感情，也许还真是真的。”
“是么？真的假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你们之间又不是横着千山万水，不就有过一个自杀的前女友，还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一场互相的欺骗……”蔡小圆掰着手指头越发的不敢数下去了，她偷偷瞄着我，然后泄气的说道“还真是，这样的过去，倒比偶像剧来的精彩了。算你两狠，这样把关系逼到了绝路，接下来又要怎么走？！老秦，你和我说句实话，其实你根本还爱着他把？哪怕心里恨过，怨过，失望过，埋汰过，可还是爱着，对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扭头安静的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也许，是真的爱着吧……只是，却不知道该如何爱，怎么爱了……我和霍向东就好像两个任性的孩子，不留余地的将自己逼向了悬崖，无路可退。
******繁华梦烬********
霍向东早就知道了秦冰的计谋，却还是选择了装不知道，还有一个连秦冰也不知道的理由是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害怕就连假装也不愿的秦冰会毅然的离开。好吧……我终于还是把这一对男女的爱写上了悬崖，接下来该如何走，亲们期待吧……小梦本月最后一次要月票啦，亲们如果还有剩的话，送小梦一些，谢谢了，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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