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风雨欲来

旭日初升，给万物镀上淡淡金影，馨香鸢尾经过了一晚上的沉睡在晨光的沐浴下悄然盛放，院中草木树枝展叶，映着叶面滚落的晨露愈显青葱。在这片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大好景象里，有一个人却是满腹牢骚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

        朱玉从前院深井里汲了水，盛在木桶里摇摇晃晃地拎回偏院。因为心中不满，所以脚下的步子也格外缓慢，走走停停半天也没前进多少。最后，朱玉干脆把水桶往地面一搁，揉着发酸的肩膀再不肯前进半步。

        由于顾倾语对偏院里面那些花花草草格外爱惜，非要用今晨的新水浇洒滋润，红俏、紫黛她护的紧，这些打水洗衣的粗活自然落在朱玉身上。有钱人的毛病就是多，朱玉看着桶中的清水愤恨地想，改明等她嫁了人家当了夫人也要天天使唤那些丫鬟们起来提水。

        眼下朱玉怎么都不会想到，晨起浇花这个习惯是顾倾语自朱玉来到顾府后新养成的，为的就是叫朱玉不舒坦。毕竟她顾大小姐想整人，有的是法子。前世她一颗真心错信了朱玉，被害的跌入泥潭永无翻身之日，这笔账她自会慢慢讨回来。

        来到顾府这几年，朱玉也不是没想过攀上顾尚书这个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无奈顾尚书这个人楞得像块木头，对她暗自的接近视而不见。

        她的这些举动反倒引起夏姨娘的注意，私底下她也被夏姨娘手底下的丫鬟婆姨教训了两次，整个人这才收敛些。

        虽然朱玉没能入得了顾尚书的眼，但她那副清纯脱俗，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赢得了顾府里那些护卫家仆的好感。即使在心底看不上这些人，朱玉却是来者不拒，将他们给她的好处悉数收下，反正只要她抛两个媚眼或者含羞带怯地唤上一声，那些臭男人们就像苍蝇似得拜倒在她脚下。不过，有一个人倒是例外——

        那人名叫左澜，是某个酒肆老板的干儿子。自打根叔年纪大了，身子骨就越来越不结实，并且根叔只有阿蓝一个女儿，私心里便琢磨着寻个帮手，对方若是老实肯干，日后也可把阿蓝指给他。

        恰巧酒肆老板与根叔是同乡，便向他推荐了自己的干儿子左澜。根叔一瞧此人生的白白净净，清秀俊朗，还能识文断字，算账管事，心里喜欢得紧就将他招到顾府里任职，他日等自己老得走不动了也好把管家的职位交付于他。左澜虽然答应到顾府里帮忙，却一口回绝与阿蓝的婚事，根叔不好勉强，心里只道可惜了。

        由于左澜处事有方，踏实能干，很快就得到顾尚书的赏识提携到自己身边，加之左澜容貌英俊，自然迷倒了府里的一票姑娘对他芳心暗许，恨不得马上嫁了他。而左澜呢，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态度，压根瞧不出对谁有心思。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刻意讨好朱玉，一想到得不到他的爱慕，朱玉只觉得怒火中烧，心中不甘。

        朱玉还未回神，就见身着蓝底白袍的左澜自石拱门处走来，看到朱玉在前面发呆便温和一笑：“朱玉姑娘早。”

        “左先生早。”由于顾尚书的赏识，府里上下对左澜的态度还算尊敬。朱玉的声音细小，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柔，听的人骨头都快酥了。可左澜好像没有感觉，已经迈开步子打算与她错身而过，可朱玉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左先生现在有事吗？”

        “无事。”他的声音温雅低沉，十分动听。

        “小女子有一事想要劳烦左先生，不知方便不方便。”朱玉羞涩一笑，面颊上升起两团红晕，如同新生的蜜桃，粉嫩诱人，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最后，朱玉如愿以偿的看着左澜提着水桶陪她走回偏院，眼底划过一抹得意的神色，果然只要是男人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红俏伺候完顾倾语梳洗后，便到小厨房里为紫黛与自己准备早食。虽说小姐与她俩情同姐妹也经常一同用餐，但紫黛担心长此以往小姐会被下人诟病，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她们的饭食都是在小厨房里自己准备。

        新鲜的荷叶与晶莹剔透的米粒一同放进砂锅里，经过一个早晨的文火慢熬，整个厨房里都布满了巧妙的香气。掀开锅盖，透过升腾的白气就能看到一锅清淡软糯，香滑养颜的荷叶粥滚着凸起又回落的气泡，勾得胃里的馋虫都要蠢蠢欲动了。

        刚刚端下锅，红俏就听到院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出门一看才发现朱玉身边站着的竟是左澜。要知道自从左澜来到顾府后，红俏便对他倾了心，日日夜夜惦记着呢。

        红俏是个孩子脾气，心思单纯得很，她要是喜欢一个人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对他好，好到恨不得把对方宠到天上去。现在左澜美人送上门，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免得像沈夫子说的下手晚了到嘴的肉也吃不着。

        “喂，左澜，你怎么来啦？”她才不要跟其他丫鬟一样叫他左先生，先生、先生喊得人都疏远了，放着好好的名字不喊，岂不是很可惜。转脸就能见到一位明艳娇憨的年轻女子从小厨房里欢快的跑出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清澈的笑意，如同她整个人一样单纯美好。

        “红俏姑娘好，”左澜点头一笑，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做派，极富书生气息：“恰巧看到朱玉姑娘提水归来，就力所能及帮了一把。”

        红俏才不管朱玉怎么样呢，反正那女人也只会装柔弱，装可怜，让她怎么看怎么膈应。仰起小脸，红俏笑的眉眼弯弯：“都说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红俏，姑娘、姑娘的喊着多生疏呀。”

        “这……不太好吧，左先生是老爷看重的人，与我们自然是不同的。”朱玉怯怯地开口，低眉顺眼地模样依稀透着一股可怜劲，让人我见犹怜，恨不得搂在怀里好生爱抚一番。余光却瞟向左澜，观察他的反应。朱玉心里很自信，与红俏的莽撞无礼相对比，更能彰显自己的矜持与娇柔，谁好谁坏，高低立现。

        左澜嘴角噙着一抹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慢慢吞吞的态度简直要急死人。红俏到没觉着有什么不妥，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厨房里新熬了荷叶粥，还有热乎乎的白馒头配着腌好的酱菜，那滋味好的没话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打扰了。”不知为何，左澜好像挺乐意留在这里。

        等紫黛陪着顾倾语用完饭回到小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左澜、红俏、朱玉三人围着小木桌热气腾腾地喝着粥，配着馒头小菜吃得美美的。就在紫黛怔神的功夫，眼尖的红俏一眼瞅到她，当即放下碗出声招呼：“紫黛快过来，我给你留了不少粥呢。”说话间，红俏已经利落地抽出只空碗，给紫黛满满地舀了一大碗粥。

        “真巧，左先生也在呢。”紫黛对谁都那样，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里，让人看不出真假。

        “打扰你们了。”左澜微微垂眸，表现出一副抱歉的样子。

        红俏自然见不得他苦恼的样子，摆了摆手急切的开口：“哪里会打扰，你要是喜欢可以天天跟我们一起吃饭啊，反正人多也热闹嘛……”

        见状，紫黛不动声色地开口：“红俏，帮我拿个馒头。”轻易地将话题引向别处。现在的红俏哪还有半点女孩子家的矜持，看着左澜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冲上去就把他扑倒。紫黛当然得在红俏更加丢人之前替她遮挡一下，总不能让这傻妮子大大咧咧地冲上去把眼前这位美男给吃了吧。

        殊不知紫黛眼底细小的波动，以及看着红俏无奈的眼神被左澜尽数收进眼底，在谁都没发现的时候左澜嘴角向上微微一挑，颇有几分邪气。

        直到左澜离开，红俏仍旧坐在桌边两手托着下巴，睁着大眼呆呆的看向前方，那模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犯花痴了。紫黛见此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扯了块抹布开始擦起桌子。

        “紫黛，你说我能配得上左澜么。”难得红俏回了神，问的却是这一句。

        紫黛听了哑然失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一向伶牙俐齿，天不怕地不怕的红俏姑娘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红俏听了脸上一烫，人倒是害羞起来，伸手捶了紫黛几下：“讨厌，你就知道笑我。”

        紫黛笑着躲到一旁，又听得红俏自言自语喃喃道：“怎么办，怎么才能叫左澜喜欢我……”

        眼见着红俏对左澜动了真感情，紫黛脸上的笑却淡下去几分，眼底一片平静。私心里，她不赞同红俏喜欢左澜，只怕那人并非良配，更何况她会这么说并不是信口开河，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红俏……

        那时紫黛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与红俏多年的姐妹感情竟会因为一个左澜有了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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