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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111 0010


卫生间里人来人往,洗漱台上水流不绝,行人撩起的水花偶尔溅落在镜子上,镜面变得模糊。

        “好像是雪崩吧,听说那次事故挺严重的。”年长的女人关上了面前的水龙头,“小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带着蓉城本地的乡音,有些泼辣和爽利。

        顾辛夷怔住,半晌后,她才轻轻说:“他是在梅里雪山受的伤,是吗?”声音低地像是蚊子叫,缥缈悠远。

        在她的注目下,女人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拉着同伴急急忙忙地走了。

        在女人看来,面前这个长相冷艳的女孩大概是无理取闹。

        顾辛夷的周围瞬间变得空旷,而后又有女人填上来,继续打开水龙头,聊着天,洗着手。

        她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有些糊,上面的水珠像是镜子里的她流下的眼泪。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一点点擦干净。

        镜子反射出灯光,也映射出她的脸庞。

        白得像是雪。

        她又想起卫航来,想象他藏在络腮胡子下面的真容。

        他应该是文质瘦弱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笑容腼腆——许多从事科研的男生都长着这般模样,他们常年同仪器相处,空调房遮挡住了阳光。二胖也是这般模样,只是胖了一些罢了。

        岁月是一把刀。

        卫航变得彻底,他性格从腼腆变得爽朗。

        顾辛夷仍然记得他们在登山之前吃的第一顿晚饭,是在村民家里解决的。德钦的村民常年接待游客,本身也很好客,把家中珍藏的佳酿拿出来同大家分享。

        登山队人很多,每人分到的酒不过一小杯,但就是这一小杯,卫航也不肯喝,他腼腆的笑容在钨丝灯的照射下带着暖洋洋的温和,推辞说:“我不会喝酒的,从来都没喝过。”

        “那你总要参加聚会啊,你不喝酒让人家多难看。”向导努努嘴。

        “所以我都喝旺仔牛奶。”卫航从包里拿出来一瓶易拉罐装的旺仔牛奶,上头大大的标签咧着嘴笑。

        大家伙都笑起来,顾辛夷也笑,因为她当时是队里唯一一个在饭桌上喝奶的,卫航是第二个。

        卫航也不生气,挠挠头笑,走到顾辛夷边上和她干杯。

        “敬咱俩都喝旺仔。”卫航说。

        那时候他的腿脚依旧是好的,走路过来时候有着读书人的儒雅气质,眼神明亮。

        当晚之后,队里除了队长,就数卫航最照顾她,就因为这一杯奶的情谊。

        登山队里,大家互相并不熟悉,但相处一段日子下来,对彼此也有所了解,只有卫航,大伙对他一无所知,这就格外显出他的小心谨慎来。

        顾辛夷坐在回廊边画画的时候,卫航也总在看风景,他在看云雾缭绕下掩映着的梅里雪山。

        她问卫航:“你来德钦干什么呢?”

        “来看山。”他指了指不远处,云雾深深,白茫茫一片,“你呢,你来干什么?”

        顾辛夷给了同样的回答:“我也来看山,要画画,要找灵感。”她把画得差不多的画给卫航看,要卫航评价。

        “我可不会看画,我只会看图,那种三维工程图,或者机械图纸,或者数据分析报表也可以。”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说到他擅长的领域,腼腆的性子不再束缚他,话语变多。

        顾辛夷夸他:“那你一定很厉害。”

        卫航陡然一下低落:“不,我不厉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说完这话,再次看了一眼雪山,向她告辞。

        长廊里,他的背影第一次如此萧条。

        顾辛夷当时还算年龄小,对卫航这样的情绪了解地并不深刻,后来她回想起来,才知道,卫航大概是事业上失意。

        但能带给他这样失意的人,并不多。

        卫航来德钦,是真真正正来看山的,他要看的是梅里雪山。

        传说中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

        卫航想要那样的一份幸运。

        而等到最后,卫航也没有等到云雾散开。

        向导带着他们登山,按照规定好的路线,这条路常年有人行走,安全性较高。

        谁也没有预料到,灾难会突然降临,他们在雨崩神瀑附近被突然的大雪掩埋。

        那是顾辛夷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一块块堆积下来,她生长在星城,气候还算适宜,未等她思量清楚,眼前就已经一片漆黑了。

        老顾赶到雨崩村带回了她,她那时候听不见,却看到老顾哭得很伤心,不断地对着周围人道谢。

        在这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卫航。

        一切都归于沉寂。

        周遭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把她的记忆拉回现实。

        她重新补了妆,腮红打得更重一些,挡住她苍白的脸色。

        秦湛送她的口红也被她放在包内,黑色小管上光华流转。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口红也抹上了。

        回到婚宴大厅,侍者穿梭着送上佳肴,悠扬的钢琴声从舞台旁侧流泻出来。

        卫航带着换了一身旗袍的新娘向来宾们敬酒,他拿了玻璃杯,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白酒,他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之后就在宾客的哄声中一口闷下了一杯白酒。

        宾客们称赞他的豪爽。卫航咧开嘴笑,络腮胡子随之抖动。

        敬完一桌,卫航和新娘继续去另一桌敬酒。他走得很慢,腿部僵直,但他的酒量似乎很好。

        从一个只会喝旺仔牛奶的文质学生变成喝白酒面不改色的老练青年,统共只花了三年。

        顾辛夷默然走回座位上。

        秦湛见她回来牵住了她的手。

        “好凉。”他说,言罢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头,又用双手搓着她的手。

        顾辛夷抿抿唇,低下了头。

        怎么会不凉呢?

        她连心都凉透了啊。

        卫航最后来到这一桌,此前他已经来过一次,这时候是来叙旧的。他拎了一大瓶酒过来,落座在陆教授边上,新娘没有跟来。

        卫航没有说话,先对着陆教授喝了一大杯,教授叹了口气,也拿起酒杯喝酒。

        “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吧。”陆教授淡淡道,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惋惜。

        雪山雪崩,她是遇难者,丧失右耳听力,卫航比她更不幸。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卫航沉默了一会后转过来再和秦湛喝酒,顾辛夷看着卫航的络腮胡子心中百感交集。

        秦湛没有拒绝,他叫服务员拿了更大一些的玻璃杯过来,和卫航对饮。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闷声喝着酒,满满一瓶酒眼见着就要见底。

        “别喝了。”顾辛夷心疼秦湛。

        秦湛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头:“我喝醉了你要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去。”

        他心意已决,顾辛夷也就点头答应了。

        婚宴里推杯换盏是常事,没有人会注意这样的场景。钢琴还在继续弹奏,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一桌上的学生已经悄悄退坐到另一桌上去了,只有陆教授还在一边坐着没有动,静静地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顾辛夷稍稍用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后,问陆教授:“卫航和秦湛是因为您的关系成为好朋友的吗?”她想知道这后面的故事。

        陆教授闻声抬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又低下头。

        锃亮的白色瓷盘上反射出他模糊的轮廓。

        “不是。”陆教授看了看对面还在喝酒的两人。

        “那他们怎么认识的?”顾辛夷惊讶地说,她身上还披着秦湛的外套,不禁拢了拢。

        她看出陆教授在犹豫。

        隔了好一阵子,教授抿了一口酒道:“卫航要是留在学校深造,现在也大概能混到讲师了,在过个十几年,也许就是教授了。”他像是没有听到顾辛夷的问话,说着其他的事情,“年轻的时候,都太傲气了,经受不住一点挫折。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赛,就要出去散心,一散就再也散不回来了。”

        这时候的陆教授有着往日没有的深沉,他一直都乐呵呵的,说话虽然慢慢悠悠,但脸上表情总是鲜活生动的。如今他缓缓地说着话,平白多出些寂寥来。

        顾辛夷联想前因,不禁设想,秦湛应该也参加了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只有秦湛。

        尔后,卫航远走德钦。

        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想着,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就是因此,两人才成为朋友吗?

        顾辛夷觉得不仅仅是如此。

        她又看向陆教授,陆教授对她笑了笑,道:“我先回去玩一把开心消消乐啊,你管好秦湛这小子。”

        言罢,陆教授施施然离席,附近学生都凑过来和他告别。

        这一顿婚宴直到下午三点半才结束。

        结束时,秦湛和卫航都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他们身前的桌子上,椅子边都摆了酒瓶,啤的白的都有,卫航醉醺醺地躺倒在椅子上,时不时踢两脚酒瓶,酒瓶就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秦湛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动作,看起来甚是规矩。

        新娘同带了几个亲戚过来,架着卫航离开,卫航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喝,再来”。

        新娘有些不好意思,朝着顾辛夷歉意地笑了笑,又拿着纸巾给卫航擦了擦脸。他胡子上都沾染了酒,新娘擦拭的时候撩开一些来——

        胡子下的面孔同顾辛夷记忆里的重合。

        卫航被带走了。

        顾辛夷想着是不是也要喊人来架着秦湛走,秦湛很高,要是撒酒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的。

        但看秦湛依旧是安静坐着的份上,顾辛夷决定先问问他:“秦湛,你还能走吗?”

        出乎意料的,秦湛看了她一会,认真地点头:“能走的。”他点头点的很用力,不小心就磕到了桌子上,惹得顾辛夷憋不住笑出声音来。

        她笑了一会,把外套还给秦湛,秦湛老实地穿上了。

        秦湛神志迷糊,但好在没有撒酒疯,顾辛夷问他:“那我们回去好吗?”

        “好。”秦湛回答,过了一会又说,“不好。”他低下头,看着地板,“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顾辛夷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湛开始要嘱咐她“我喝醉了你要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去”,她牵起秦湛的手,道:“那我带你回去。”

        秦湛就乖乖地被她牵着走了,走起来像个几岁大的孩子,还念叨着:“路上有石头,要小心点。”

        顾辛夷被他逗得肚子都笑痛了。

        回到酒店房间,顾辛夷叫秦湛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她去卫生间拿了洗脸帕给他擦脸。

        “你认识我吗?”顾辛夷边擦边问他。秦湛的皮肤很好,细腻白皙,安静的时候温和的气质不自觉就流露出来了。

        秦湛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和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啊?”顾辛夷哭笑不得。

        秦湛咬咬唇,特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呐呐道:“你长得好看,就像……”

        “像什么?”

        秦湛绞尽脑汁,才说:“像我媳妇儿。”

        顾辛夷:“……”

        顾辛夷继续问:“你媳妇儿好看吗?”

        “好看的。”

        “多好看?”

        “像一朵花那样好看。”秦湛努嘴。

        没了智商的秦湛还是照样能够撩到她,顾辛夷一阵脸红,指指卧室的大床,叫秦湛过去睡一觉。

        秦湛嗯了一声,就回了房间,还记得把鞋子和外套都脱了,才上床。

        暮色渐渐袭来,霞光在云层里散开,远处崇山峻岭相叠。

        顾辛夷站在窗台边,静静地看了许久。

        这样的景色没有梅里雪山好看,她在离开德钦时候见到了云雾散开后的太子十三峰,那时候也是霞光万丈,皑皑白雪披上锦缎,像是一颗巨大的冰淇淋,牛奶味的那种。

        她等到了云雾散开,由此,在半年后她又等到了幸运女神的降临。

        她的右耳再次能够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

        但她不想让秦湛知道这件事。

        这是她心里不能被触及的禁地。

        她没有别的长处,但至少,她要是健康而且正常的,这样才能勉强配得上秦湛。

        卫航的出现掀开了被时间尘土掩埋的一切。

        顾辛夷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秦湛。

        她想问问秦湛,可秦湛喝醉了。

        她走进卧室,秦湛躺在床上,眼睛闭合,长长的睫毛衬得侧脸弧线完美。

        他在这时候睁开眼睛,他一直在装睡。

        秦湛咬着被角,道:“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我媳妇儿。”

        顾辛夷无奈:“所以呢?”

        秦湛小声说:“你陪我睡觉好不好?我睡不着。”

        顾辛夷:“……”

        【表白日记】

        (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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