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插曲

众人洗漱罢，稍作歇息，就有知客僧前来引领，去用斋菜。

        大家也就汇在一处吃饭。

        陶佩玖见前来接引她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和尚。

        小和尚大概不惯做这些事情，有些腼腆地单掌抵胸，在前低头引路。

        陶佩玖笑着多看他了几眼，小和尚突然一个趔趄，大约是走得急了，差点儿绊了一跤。

        春竹见状，忍不住在后头，低低笑了起来。

        陶佩玖也笑着跟小和尚聊着天，减轻他的紧张。

        陶佩玖因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平时都做什么功课？”小和尚一一答了。

        小和尚法号明点，无父无母，从小由师父深祥一手带大。今年不过十一二岁，由于今日香客较多，师父让他在偏殿，帮忙做点儿事情。

        说话的工夫，他们来到了斋堂。

        伊冷安与芸妃已经入座，桌上摆了几样野果和糕点。

        小和尚明点将陶佩玖她们带到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留下，帮忙安放碗箸一类。

        一会儿的工夫，只见香积厨的杂役僧人，将食盒挑了两大担过来。

        明点打开食盒，一一摆在桌上。

        芸妃因见明点对陶佩玖格外照顾，心里便有些不爽。

        芸妃笑着说道：“小和尚莫不是六根未净，见到女色，就垂涎欲滴？”

        明点一听，涨红了脸。

        陶佩玖鼓励地看着他，明点抿嘴，合十说道：“佛曰：无相无色，无嗔无狂。在佛的眼中，不分男与女，美与丑，不过都是副皮囊。施主着了相了。”

        芸妃大约没想到表面憨憨的明点，竟这般伶牙俐齿，一时噎住，片刻才冷哼一声。

        陶佩玖也为明点的辩驳，暗暗赞叹了一声。

        明点接着布菜。

        满当当的一桌菜，乍眼一看，竟是红烧鱼，清蒸鸡，四喜丸子的……

        “哎呦！”芸妃惊呼道：“小和尚你还狡辩，我以为你们会凑几碟豆腐，应付一下了事。没想到你竟然在佛门清净之地，摆出如此多的荤食。可见你佛心不稳，眷恋凡俗。”

        陶佩玖也有些疑惑。不过，她可不会似芸妃这般头脑简单，以为这事跟明点有什么关系，因为斋菜是香积厨准备的。

        小和尚笑而不语。

        陶佩玖再细看，便有些恍然。

        小和尚明点说道：“几位贵客的斋菜是主持亲自安排的，明点只负责布菜。明点保证这些菜，都是素菜做出的，绝不沾一点儿荤味。而且色艳味正，油而不腻。不信几位贵客品尝一下。这道菜叫‘洁而不染’，这道叫‘四大皆空’，这道叫‘佛田种玉’……”

        明点不但一一点出每道菜雅致的菜名，顺道还讲了一下其中的典故。

        陶佩玖边听边尝，吃得津津有味。

        “咦？这道菜有些奇了？平日里我也曾吃过，可是都没有这般鲜香的，这是为何？”陶佩玖指着一道家常菜问道。

        “施主，好见识。这道菜所用材料并不出奇，妙就妙在菌油上。我们寺庙所在的栊山，特产一种菌类，名为雁鹅菌。每逢农历三月和八月，大雁飞越高高的栊山时，我们寺院的僧众和这周围的许多百姓就会，背着竹篓或提着竹篮，在树林草丛中，寻摘雁鹅菌。”

        “这种菌类菌伞浅棕色，小至铜钱，大至菜碗，质松肉肥，清香甜美，鲜嫩可口。调汤、炒菜、下面，无一不宜。”

        “更有一种别致的吃法，即把新鲜的雁鹅菌，放在烧沸的茶油中炸熟，然后连同少许茶油用坛子贮藏起来，称为菌油。这种油只要滴少许在菜上，便觉芳香扑鼻，清凉生津，脾胃大开。这道菜就是加了几滴菌油炒制的。”明点说起菜来如数家珍，娓娓道来。陶佩玖听着便胃口大开。

        春竹见陶佩玖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脸上甚是欢喜。

        陶佩玖也对她灿烂一笑。陶佩玖咧开的嘴，还没有完全合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道寒芒，扫过她的脸颊。

        陶佩玖打了个冷战，往寒芒来处望去，就见伊冷安阴沉着脸，一双眸子不停地闪烁。

        陶佩玖望着他闪烁的目光，却参悟不透他的意思，陶佩玖耸耸肩，只得作罢。

        “嗤”芸妃嗤笑一声。

        明点仿佛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说道：“方才施主提到，斋菜中的豆腐菜，说是寺庙好以豆腐拼凑斋席。诚然豆腐可制成豆腐干，豆腐皮，素肉等。师父常说常吃豆腐，健康长寿，它是我们平时不可或缺的一道菜。施主可别小看我们栊山寺的豆腐，那是大有讲究的，有鼓词曰：‘炸豆腐，二面黄，水豆腐，嫩秧秧，豆腐干子飘五香’还有童谣唱到：‘骨碌碌，骨碌碌，半夜起来磨豆腐，吃肉不如吃豆腐’……”

        芸妃这顿饭没能讨得便宜，心中很是不快。

        伊冷安夹起一口青菜，嚼了嚼，也不由微微蹙起眉头，顺带瞥了陶佩玖一眼。

        陶佩玖想，一定是她吃饱饭，一副想要摸着肚皮，打饱嗝的满足表情，犯了众怒，惹得伊冷安不快了。

        陶佩玖暗自嘀咕，你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我喘气吗？随便啦，爱咋咋地，你俩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半天了，我总得扳回一局吧。

        陶佩玖心下暗乐，吃饱了饭，继续欢快地打量着四周。

        期间不时能接受到伊冷安凌冽的目光。

        陶佩玖暗地里冷哼一声，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算哪门子道理。只准你跟芸妃打情骂俏，不准我吃饱饭偷着乐吗？

        陶佩玖突然打心底感到惬意，陶佩玖有理由相信，那是报复的快感。

        “王爷，这些菜太难吃了，比我们王府的菜肴差远了。”芸妃不满的撅嘴抱怨道。平时尝惯珍馐美馔的舌头，一时难以适应没有油水的斋菜。

        “哦？怠慢几位施主了？老衲在此，给几位施主陪个不是。”这时主持笑着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行礼。

        众人起身还礼，齐声说道：“大师有礼了。”

        芸妃也有些讪讪的。

        主持说道：“这桌斋菜是本寺香积厨，专门为贵客琢磨出的菜品。皇上，公主到此，亦是这般规格。佛门清净地，难免有些简陋。菜品自然比不上王府的佳肴，委屈几位了。我为几位施主，加一道菜，聊表歉意。”主持一面说着，一面有僧人抬进一个食盒。

        主持说道：“此菜名为‘七层楼’由素肉，丸子，馒头，面筋，菜心，玉兰片，香菇等七种菜层叠而成。”

        芸妃见主持如此，深悔自己失言在先，说道：“寺庙的斋菜自然不是问题，我们来本也是为祈福的，怎么会在乎口舌之欲。只是这个小和尚粗手笨脚的，惹人不快罢了。”

        明点一听，委屈地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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