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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婉拒痴女心


詹琪于浊浪滔天中载沉载浮,直至于冷月轩设下拦河大网之前被其帮众以插勾搭至岸边,甫又为药王钱半两之胞弟钱三分抓获。此刻,詹琪已是昏迷许久,那钱三分更是于他背心灵台之上猛击一掌,方才于脉门之上探查一番,待确定詹琪确已身躯僵直,遂即命冷月轩帮众将詹琪抛至雎水之畔密林之内。

        好在詹琪随身之工布神剑虽是别于腰间,然水流冲荡之际,长衫凌乱竟是将那工布神剑卷藏于衣衫之下,是以未被钱三分等冷月轩帮众发觉,已可算是不幸之中万幸,如若不然,此等神物落入冷月轩中岂不贻害无穷。

        钱三分料理詹琪之后,即刻吩咐众人沿河而上,搜寻百知子于玉申行踪。只缘杜牧堤溃塌,此刻又值河水泛滥之势,是以雎水两岸早已是一片泽国,谁料这冷月轩一时毒谋,竟是毁了良田千顷。

        钱三分自逃离药王谷之后,投入冷月轩中,甚是得帮主赏识,置办无数绝毒药剂,只待冷月轩对江湖人士动手之时广为施用。钱三分心内亦是志得意满,料想这冷月轩头等大敌詹琪竟是被自己除去,此后岂不可在帮中只手遮天。念至此处,不由哈哈狂笑。其旁一俊秀小厮亦是平素甚得钱三分信任,此刻已是开言问道,“护法如此高兴,所为何来。”

        “老夫除去詹琪,岂不是大功一件,且又报却当年逃离药王谷之羞愤,是以心内兴奋的紧。”言语之中小人之态毕露,言讲至得意之处,竟是手舞足蹈,自怀中取出一青紫玉瓶,“多亏这散功之毒,方才要了詹琪性命。”那小厮竟是同样欢天喜地。竟至将钱三分掌中玉瓶碰落地面,瞬息之间,竟至泛出一片水花。

        钱三分怒极。伸出左掌直拍向那小厮脸颊,一掌击实。竟至五条掌印遂即浮出。所幸这小厮素得钱三分喜爱,如是使出内力,一掌便可击毙此人。那小厮却亦是识趣的紧,双膝跪地,口中连道小人该死。钱三分见事已至此,只得不作言语,貌似余怒未消。

        一旁冷月轩帮众却是惊骇异常。众人俱是知晓这钱三分用毒之能,是以纷纷跃至旁侧,只怕自己被那散功之毒沾染。钱三分见此情景,只得甫又取出另一只月白瓷瓶。自中倾出芝麻大小药粒若干枚,即刻命这小厮将其分与众人,以示有备无患。小厮应命,足下竟是跌跌撞撞,边将药丸分发众人。边向林中急急行去。

        钱三分大是不解,随即跟随而行,及至进的林内,方见这小厮已是寻了一块干爽地面,盘膝运功。貌似努力驱散体内散功之毒。只缘钱三分素来信任此人,且又余怒未消,是以并未为此引其关注。试想,即中散功之毒,岂可自行运功驱解。钱三分见状自是吩咐道,“你且运功,待驱散余毒,于后追赶便了。”那小厮默不作声,钱三分自行离去。

        直待钱三分率领冷月轩帮众渐行渐远,那小厮悄然睁开双目,复又将周遭仔细探查一番,方是向来路行去。此刻詹琪竟已悠悠醒转。人死不可复生,此乃万世不破之至理,詹琪岂会死中得活。只缘他落水之时已是昏迷之中,身体机能自是将呼吸封闭,是以并未溺毙水中,然那钱三分全力一掌,却是令詹琪几近废命。好在詹琪体内冰火内罡虽为药力所致,然并未消弭于无形,是以中掌之时亦有抵挡之功,以至性命暂且无虞。虽是如此,亦是奄奄一息。

        那小厮原路返回,片刻之间以至詹琪被抛尸之所,眼见詹琪僵卧于地,竟是双目之中泪珠滚滚,迅即来至詹琪身前,缓缓蹲下身形,本欲凭吊一番,然却见詹琪手指貌似微微一动,心下竟是欣喜若狂。急忙将詹琪身形翻转过来,只见他满面泥水,发髻散乱,早已不复昔日风采。詹琪只觉有人将自己翻转过来,虽是极欲运功以待,然散功之毒克制内息,只得听天由命,任人摆布。

        詹琪只觉两粒丸药塞入口中,一只手掌印上胸前玉堂穴,内力丝丝涌入身体之内。有外力相助,又有独门解药,一时三刻,詹琪竟已解了这散功之毒,然身体之虚弱亦是不得片刻之间回复如初。睁开双目,只见一张俏脸梨花带雨一般,正自嘤嘤啜吸。

        詹琪不由大吃一惊,此人乃是被擒擎天府中之杨云霓。只缘詹琪一怒之下离了擎天府,及至与百知子重逢淮水渡头,后又得东穷帮讯息驰援武当山,一路之上并未得知杨云霓已被万一点纵去,是以此刻不免心下大惊。

        杨云霓自是理会詹琪心中惊异,是以将以往略为讲述,只是与话尾解说道,“当初散花仙子万一点只言对我下了禁功之毒,我确实心中怒恼,只得寻了冷月轩分舵,隐身其中。后又巧遇钱三分,他却识得我却未中毒,后又详加探查,方知万女侠所施之物仅只固本培元之药丸,不仅无害,反而有功。”

        詹琪此刻已是将过往之事理清头绪,正待开言,只听杨云霓接言道,“一路之上我只扮做小厮模样,冷月轩中俱是不知我乃女儿之身,那钱三分亦是见我心机灵巧,将我收在身畔,随时差遣。只缘万女侠不计前嫌,我才下定心思,暗伏于冷月轩中,不时可将讯息传递出去。且你,我,你是……”

        杨云霓言至最后,竟是支支吾吾,词不达意。詹琪自是知晓她之心意,然自己早已心属于妙儿,又怎可于此间朝三暮四。是以言道,“杨姑娘救命之恩,小生铭感五内,杨姑娘对小生心意我亦知晓,然妙儿与我一见钟情,惟愿不离不弃,还望杨姑娘见谅。”

        杨云霓自是知晓詹琪对于妙儿用情至深,亦是知晓自己一番痴情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听闻此言,不由幽幽一叹,双目之中神情甚是凄凉。只听詹琪继续言道,“虽是常言大丈夫本该三妻四妾。然我詹氏门中却是世代传承,只许夫妻终身厮守,不可三妻四妾。”

        杨云霓听至此处。不由大吃一惊,须知彼时三妻四妾甚是平常。即便普通百姓人家亦是如此,何论武林十大家之詹氏家族。詹琪见得杨云霓面现惊异,只道她将自己言语当作搪塞之言,遂即将家风由来言将一番。

        西汉武帝自四岁之时即时许下与姨母女儿阿娇之婚事,后有金屋藏娇之说。虽是如此,皇帝岂止三妻四妾,其中王夫人最得宠幸。生下齐怀王刘闳不久之后,即是撒手人寰,武帝自是悲痛欲绝,竟与朝堂之上公然宣称。如有臣工可令自己重见王夫人,不仅封官加爵,亦可获得无比赏赐。

        大臣之中一人名唤李少翁,惯常亦是识得些许伎俩,亦是习得炼丹之术。先前更是唆使武帝建造仙人承露盘,以取露水炼制丹砂。此刻见武帝伤痛不已,又有重赏,是以出班跪倒,只道自己可使王夫人重现眼前。武帝听言自是十分欣喜。拨付真金白银,一艘船只听候李少翁差遣。

        李少翁有一名弟子,名唤徐福,此人依照李少翁吩咐,前去海中采集碧海石,此石分量极轻,以此刻绘人像,外服彩衣,点燃香烛,雕像亦是栩栩如生。且那徐福自此始竟是得到武帝赏识,后竟于一片荒岛之上创立罪恶渊薮。

        李少翁雕刻王夫人塑像,精心装点一番精致以假乱真,武帝自此常来观瞻,仅只远观,却不得近视。只缘此物毕竟乃是石雕泥塑,即便逼真至极,亦非活人重现。李少翁确是由此深受武帝器重,凡此朝中大小事态俱是能得予闻。

        谁料,李少翁家中两房妻室甚不相得,俱欲除去对方而后快。二房夫人平氏心机多诈,李少翁本是知晓,是以两位夫人争吵之时,李少翁多是以责备平氏为要。只缘积怨已久,那平氏夫人竟是想出一条鱼死网破之际。

        一日阴雨,平氏自李少翁书斋之中取出一副绢书,其上写的却是天假王命,此言本是他自得武帝赏识之后自得之语,其中之天却是武帝。平氏亦是精通文墨,得此绢书即刻心有所悟,遂即命家丁将家中更牛牵来一头,将绢书藏于饲草之内,更牛即是囫囵吞下,那牛本是反刍之物,并不细细咀嚼饲草。平氏见牛已吃下绢书,即命家人将此牛卖于肉贩。

        肉贩买牛自是脔割取肉,然割于腹部,却是取出一条折皱绢书,其上竟有字迹,牛贩并不识字,见此情景却是惊异不定,只得将此书拿与一书生观看,那书生文明前因后果,自是确认奇货可居,遂即献于县令,复又层层上报直至武帝。

        须知彼时谶纬之说甚是确信,那书生只道以此福瑞上达天子,自己岂不是官运亨通。孰料,武帝见此绢书,心下竟是怒不可遏。只缘那李少翁时常陪伴君王,其字迹武帝自知,见此文字乃是李少翁所书,又见天假王命大书于上,只道这李少翁有不臣之心。即刻传命诛杀李少翁,及至家族祖坟亦是不得幸免。李少翁临刑之时,心内亦是知晓无力回天,是以只求恳武帝念在往日情面,允许自己略写片言以自辩。

        此间故事却是由此流传,那李氏一门仅只后庭之争,即是毁家灭门,仅只一名未及弥月之襁褓小子得脱活命,有朝中一位与李少翁关系莫逆之官员抚养成人,只待长成之后,此官员方是将那心酸过往讲于此子,亦是将那辛苦得来之李少翁临终之言交付此人。只缘这官员姓詹,且李氏一族俱已罹祸,是以仍以詹为姓氏,此人亦是詹琪家族之始祖。

        詹琪将家规来历讲述一番,杨云霓虽是尽知其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一声,言道,“我于此间逗留已久,此番离去,不知何时再见,冷月轩中消息如可得闻,我即设法传去。”詹琪本欲探问当初假传自己死讯之事,杨云霓竟是貌似心领神会,接言道,“当初之事,我不可言,你只需日后留心自知,期间我已算是还了恩情。”

        最后几句话,詹琪实是知之不详,然又无法细问,只得闭口不言。杨云霓深深望向詹琪,突一甩头,迅疾离去。詹琪自是由怀中取出灵泉乳,略饮两滴,复又运功调息,一时三刻之间已是功力尽复。信念百知子行踪,只得奋身而起,溯河而上。

        行约半里之遥,雎水之畔密林之内,竟有兵刃相撞砰砰之声,詹琪即刻纵身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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