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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初来乍到


钩月辉映,墨夜藏星,穹山周边绕着幽凉气息,漫漫溢洒在西江边。

        这条贯南纵北的江流起源于大历屏南的郁耳山,屏南为大历第一富饶之都,因盛产药材、景致风雅闻名在外。

        西江横绕各省川脉连接天子京都,又疏灌江水滋养着各地的谷稻蜀黍,因此被大历百姓奉为国河。

        国河受世人善待,即便其他湖畔江河水质再恶化,西江各地支流江面上几乎没有任何污染的迹象。这便是国家认证与野生无傍的明显差距。就如同一个青楼女子,她如果想得到升华就必得嫁给皇室贵胄,若是嫁于走卒贩夫,恐怕她这辈子都不能摆脱小姐身份。

        不过大历笑娼不笑贫的国风下,人民是没有勇气娶妓女的。

        在郁耳山下水域最宽敞的地方,几嫂高阁画舫笔挺飘在江面上,纵眼望去,舫上彩灯张结,通明耀眼,熠熠的光华如同暗夜里的明珠,与西江上空的月颇有几分相映成辉的意思。

        身为族长的慕容林把自己的五十寿诞选择在江上举行,不可谓不是炫富。

        几位儒雅绅士模样的富者,频频举杯向他贺寿,他醉意微醺,兴致却丝毫不减,难得他已经忘了女儿与家奴私奔潜逃的事。

        而富繁皇丽的船队末尾,缓缓跟着一艘不太富贵的青雀舫,舫里幽然荡出柳琴勾出的小调,婉转之余还夹杂传来几丝女人的媚笑声。看来,这位青雀舫的主人,才是真正会附庸风雅的。

        一缕清风袭过,吴王靠上的玄白衣袂扬风摆动,衣襟松裕的半露着锁骨,主人丝毫未觉,依旧陶醉在幽曲香风,美人淳酒中。

        抱琴的女子捏过一颗天宝一品龙眼轻柔的塞入他的唇齿,男子半嗔笑着含过龙眼,打转在齿间却不入口,最后在他侧身的一瞬掉入了江里,一张脸转身盯着女子,明眸笑意越发浓郁:“怎么办,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女子莺莺一笑,转手便又拨了一颗递来:“没关系,世子喜欢,奴婢再拨一颗便是了。”

        “可本世子还是觉得方才的那颗最好。”一句说话的颇有意味,口气极尽轻柔,又说:“不如你下去捡回来吧。”

        女子闻语不惊,只是将方才的娇柔换成了片刻的愕然:“世子……”

        男子食指一摆:“去吧,若能捡回来,你便是连王世子的庶妃。”

        这利诱没有诱到那女子,话意温柔的有些冷,分明是不许她拒绝。她磨蹭着走到船边,不等她探察水势,身后一双手蓦的将她推入江中。

        河面由阵阵扑通转为水波静逸,好吧,她死了,如果她不懂水下闭气的话。

        余下几个舞女颤抖的捂着嘴,因为她们知道,若谁不小心发出了叫声,下场一定会比方才那个更惨。

        男子随手一挥,谴进里面。

        帮凶乃是男子的随从,江风。“世子,她到底是……”

        “真是杀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毫无新意。”

        江风再次愕然。再次,没错,在他印象中,这是他们家世子第一百八十次遭遇暗杀。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位拥有着俊美外貌的青年,每次都能运筹帷握的躲过,这使江风越来越崇拜他。而对这样高的生还频率,京都中人总是不约而同的想,一百八十次都没死掉,当真是命不该绝。

        诚然,他们更加好奇的是,那位与胜利失之交臂一百八十次的大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说慕容家的那位卿美人,真如他们说的,与家奴私奔了?她姐姐慕容懿死的时候也是戴了这顶帽子。”

        连洵不知何时已经立在船岸,这个问题,他已经好奇了很久。

        江风想了想说:“我觉着这个可能性不大。”

        “哦?怎么说?”连洵以询问的口气相问,表示他十分想听这位跟班的见解,难得一见的见解。

        江风受宠若惊的摸了摸头:“或许家奴只是个幌子,私奔者另有其人也说不定。”瞬间手挪到下巴上,彻底解放了天性解放了思维:“或许那人是个唱小生的,或者武生,抑或丑角?不,更有可能是……唱花脸的!”

        “……”

        “世子……你,你脚上的,是什么?”

        江风极具讶异的神情嘎然止住了方才的联想,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在连洵的缎靴上。而他自己微垂下头,一只浮肿的黑紫色手,已然牢牢扣在靴上,且有向船上攀爬的迹向。

        一百八十次的磨炼,已将连世子的心历练的坚硬不摧,所以他现在仍自淡定的等着,等看那只手的后面是什么。

        而江风,为表示他是一名合格的贴身护卫,第一在时间拔出了剑,准备一剑砍去时,那道白袖拦了下来:“别急,我想知道这是什么。”

        “水鬼?难道,难道是尸变?”

        连洵冷冷瞥他一眼:“想像力好丰富,你是不是做我护卫的同时,还兼差当小说家?”

        “……”

        适微的一分神,另一只黑手奋力扒上船岸,紧着两手用力一撑,幽深江水中翻然跃出这双黑手的主人,江风不敢再等,凌剑刺去,剑尖准确的定在黑影眼前,顺着剑刃散过一道利光,一声女声轻喝:“唱。”

        江风不由自主的滞住眼神,笑吟吟的开始手舞足蹈: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好像那月亮少半边。三摸呀,摸到呀,大姐眼上边呀,两道秋波在两边,好似葡萄一般……”

        连洵恍然意识到这是中了幻术,夺了江风的剑便去刺那黑影,黑影和着一身湿漉翻身上船,果然,那脸同手一般,都是一个黑紫色。可以辨别,不是方才推下水的那位。

        慕容清拧了拧身上的水,才咯咯的笑出声来:“十八摸唱得这样好,看来平时没少逛怡红院啊!”

        心里更多的是得意,这么些年,只有这一位被催眠后唱了十八摸,不可谓不强悍。

        见是女人。于此连洵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难防,她们的小心眼子你更是防不胜防。

        “哪来的妖孽,这点皮毛幻术也敢出来卖弄?你是嫌命长么?”

        妖孽?幻术?嫌命长?他以为他谁啊?

        慕容清忿忿不平的扫了一眼连洵和周遭环境,适才恍然发觉:“*,是穿越还是重生了?”意识到对面那人异样的眼光,举起自个儿那双黑手:“这么黑,还是重生到非洲了?”

        一翻讶异未定,连洵的剑簇簇指向她,眨眼的功夫耳旁极快的闪过一道清凉,随后便是一缕青丝垂落在地。慕容清摸了摸鬓边,是自己的头发。

        见他剑势迅闪,来不及过多反应,反身贴到他后背,用那双紫黑的手精准的抽走连洵的镶玉腰封。

        丝缎的玄白衣裤果然体现了它们顺滑的优点,喘息间连洵已如同一只被剥光的莲藕,茕茕孜立,毫无羞怯之感。

        不过他并不吝啬自己的身体曝光,所以这招没用。

        而慕容清所站在角度,恰好能看到那只莲藕最光洁莹亮的一面。白玉肌肤沐在皓月清辉下,更能显出似夜明珠一般的光华。脱男人的衣服,这还是头一次。

        鼻子一股热流涌出,顺手一摸:“鼻,鼻血?”半晌又想,也难怪,这么一具质地上等现代难寻的优质裸男,流点鼻血实在算是客气的。若是师父在,分明就要上演一出饿狼传说呀……脑袋一抖灵,双手合十,不敢再想。不敢再想。

        不知摸上一把会是怎样的感受。

        可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不过,那只莲藕才不是轻易放过猎物的善男信女,剑尖挑起地上衣袍,随意遮挡好,庭步款款走向慕容清。

        她所在已是船尾,无路可退,本着不想再回水里的原则只好原地伫立着。十二分精明防备等待着莲藕的招数,神经紧崩又稍有松懈间,莲藕竟出乎意料的拂绢替她擦拭鼻血。此刻她更清晰的将他的容貌纳入眼中。

        没想到的是,绢子开始腐蚀。血有毒。原来这周身的黑紫全是巨毒。

        耳中他的声音温软:“怎么这样粗心,流了鼻血也不知道吗?”

        慕容清狠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这样要命的温柔必是要嗜血的:“血多,流一流,更健康。”

        连洵越温逸,慕容清越笑得迷离,扑朔迷离。通常这种冰火两重的交集爆发只在一瞬。

        一瞬在于她要先发制人。连洵指尖勾起她下巴,她的瞳眸渐渐敛起水蓝星点,顷刻聚成两颗蓝晶。

        当他恍然意识到她的意图时,左手的内力凝聚完全来不及抵挡那双水瞳。

        三秒之后,她昂声厉喝:“跳舞!”

        连洵中招,似木偶般接受指令,用他弧线柔美却又虬劲有力的肢体同手同脚的乱跳着。慕容清这才哽了哽,幸好,幸好重生也没有丢下这救命的本事。

        搞定这两个,慕容清刻不容缓的找寻出路。经验告诉她,不要在犯罪现场逗留,否则留下头发丝或者其他不美好的东西被当成证据就麻烦了。遂即刻收了自己的头发,画舫的一侧找到了一艘小船。推入江中纵身跳进里面。朝着大船上两个一唱一跳的人,乐不可支的笑了一通,努力开始摇桨。

        而连洵跳得欢畅,以致于船中余数舞女也忘情的跟着跳起来,对着世子半裸的上身,这群女人的眼珠子俨然变成火琉,灼热疯狂。你推我拥,妖娆笑声不断。

        到底是侍卫发现异常,连忙用水给他俩当头一泼,这才醒过神来。

        连洵一脸苍冷。顷刻,墨夜与青江间,万籁俱寂。他凝视着遥遥远去的慕容清,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果然有些本事,戏弄了连王世子居然还逃得这样容易。水瞳?看来慕容家的秘术,如今也不秘了。

        “世子,要找吗?”江风新拿了一件淡蓝丝袍给他披上。

        感觉同方才那件一样的触感,连洵蹙眉推开:“拿一件织锦的给我。”

        江风疑惑的摸了摸脑袋,要说世子素日里可是非丝缎不穿的,如今是怎么了?还有,自己方才晕眩了好一会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继而抬头对上他阴沉一笑:“十八摸唱得不错嘛,怡红院你去得是不是比连王府还满勤?”

        “世……子……”

        缓和许多的气氛不知是谁发出了笑声,只辩得是来自站成一排的舞伎里。连洵眉蹙的更紧,要他不介意方才被看笑话的那一幕,似乎比成仙还难。“送去九凰山。”

        九凰山,大历谁不知道那里住着九个怪异人士,他们的手段或阴狠或毒辣,总之整人害人的招数是层出不穷,各有千秋,到了哪里,基本上就不用考虑出来的问题了。

        舞伎们听见立即跪倒哭泣,半是求饶,半是求悯,江风素来爱惜女子,慌忙劝着:“别嚷嚷了,没看到弹琴那位的下场吗?”

        话毕,静谧。半刻,船上又是一阵欢歌笑语。

        慕容林的船上惠王洛桓静默,仰头望月。慕容林醉意颇浓:“连洵始终只是个王府世子,久年带病又嗜好美色,扶不起的阿斗。”

        洛桓唇角微扬,噪子和着沙哑道:“即便是好美色,也是一付好胚子。”

        好胚子命侍卫翻遍了整条船,仍未找到那副青玉腰封。脑袋电光火石的一瞬,目光倾上远处,只见那位黑姑娘扬着玉带正笑得春风得意。

        连洵按捺着呼之欲出的怒火:“找,掘地三尺都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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