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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 应怜屐齿印苍苔


晨光熹微,斜晖穿朱户,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庭前红梅映雪,花开灼灼一身傲骨,引来鹊鸟鸣鸣,正是“喜上眉梢”的吉照。勾唇鄙之一笑,容妃缠绵病榻数日,面容不艳,鬓散落,不处不悲凉,何来“吉照”一说

        容妃斜倚榻间,着人阖了闲窗,挡了殿外一切悲喜,轻阖凤目,掩眸中泪意滚滚,我终是没她福休福泽深厚不成,不甘不愿,即已如此,均为韶华,为何低人一等,柔夷成拳,凤目张开,眸中恨意难下隐。

        伺候的宫女映月掀帘入内,寒气扑面,遂神思归,转首乜佳人,眸中寻问色,映月福一了一礼,缓缓道:“慎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容妃倚榻坐起,天微旋,柔夷支额际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请进来!”

        慎贵妃由着伺候的小桃绾发,方遣人驾鸾车而来,抚着小腹任人搀了方端坐,仕女察意已然着人引路悠然。慎贵妃慢慢将一抹笑意隐在眼底,她納氏的病的确是心病,看样子还需猛药呢,端坐车内还不忘咐了车外伺候的小桃。

        “小桃,那木樨香可是带了?”

        “娘娘莫忧这个,婢臣省得的。”说话间便到了清宁殿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心中郁结,她清宁殿的阴影仍在,这清宁殿宫名真真是添赌。吩咐一声进去吧,辘辘车过青石长街到了悠然殿,下鸾车时有婢子迎来打了礼,挑了帘子入内,挑了忧愁善感,口中道:”今冬本就寒冷刺骨,原让你小心的,怎么还是病了?“

        容妃欲起榻相迎,无奈身子太过赢弱,稍稍用力起榻便又跌落回榻,轻咳之声久久不止,颊边病态红晕又显出。

        容妃待婢子搀扶伊人入殿,大腹便便身态臃肿,行动间更显笨拙,遂强撑起身于榻间福身一礼道:”嫔妾失礼,未至宫门迎接慎贵妃娘娘,咳……”

        容妃话还没有说完,轻咳之音又起,映月忙上前扶起,对着慎贵妃行礼言:娘娘恕罪,我们主子这几日病情反复,连太医也是无法子的

        容妃轻咳渐止,抬首睨伊人,只是病中无颜色连带着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眸子也失了色彩,音之无力缓缓道:”娘娘怎么亲自来了,冬日里路难行,娘娘身体娇贵,万一……那嫔妾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容妃顿了一顿,又道:”映月,槿莞快服侍娘娘坐下,奉茶。”

        慎贵妃翻手却屏退身畔若随的一众媵侍唯余仕女一人,口中道一句不必便示意榻上人将她侍女遣出,未打算同她绕圈子,慢慢道:”本宫近日翻《史记》,对那《淮阴侯列传》中一句话看得可算是得了心,美人猜是哪句?”慎贵妃自顾自落座拢了身上白狐裘,层层雪毛堆衬着下巴颏愈发消瘦,只是先前染上的红胭螺黛媣出了好气色,白白覆在脸上的红妆模糊不清了的是自己的心。

        若是我再不来才是死难辞其咎,怎么,看着她的位子眼红了?

        容妃未坐,便挥手禀退婢女,单留一心腹服待左右,明其意,遂示意槿莞,映月出殿侍候。又闻其言《史记》不知何意,微垂首道:”嫔妾不如娘娘博学,平日里也就素手调香茗,作作红女,还请娘娘不吝赐教。”

        前时还是多晴暖阳,现如今北风凄凄云遮日,殿内光线骤然间暗下,看不清榻前伊人客颜,闻其妃唇又启,不知此言是悲,是怒,或是嘲讽,勾唇鄙之一笑,我納玉容终是输给了木清妍,家世,品貌均不在其下,可是为何,输在哪里

        容妃轻阖凤目,隐住泪意,泠泠之音启道:”嫔妾只是不甘。”忽然容妃张双目,眸中恨意难掩又道:”不甘沉于她木清妍之下。”

        慎贵妃探手覆了她膝上锦被,裘下纹样繁复的槬袖搭在她床沿,慢慢理顺了褶皱被角,再出口却是转了话题,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那么你说,那汉时齐王韩信谋士蒯通对韩信说了什么?“

        慎贵妃手下褶皱渐渐被抚平,她的不甘之语终于落了耳中,再抬槬袖抚上鬓发间的凤鸾步摇,道:”玉容,你不甘,难道你说这宫里谁甘心?”

        容妃垂首苦笑,天下间又有几个“韩信”,忍常人所不能忍,自是该享常人所不能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凤目轻阖,忍字头上一把刀,捥心食血,何痛堪比。

        容妃泪落滚滚晕染锦被,柔夷成拳,指甲刺入皮肉也未可知,朱唇缓缓音瑟瑟,”’韩信’,嫔妾亦是做不到啊!“

        容妃复又抬首,柔夷忽执伊人皓腕,跪于床榻,病体摇晃,眸中希翼难掩,泣声连连道:”求娘娘帮帮嫔妾,妾定没齿难忘,我亦不想一世都养木清妍的鼻息,嫔妾知道娘娘聪慧,即来探妾,一定是有法子的,请娘娘赐教!“

        容妃断然开口,柔顺媔目冷色现,想来宫人看到现今的自己定是悚然,这宫中称颂的慎贵妃娘娘,何时也有不甘?

        “容妃得空便看看书册,蒯通有言‘秦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你比本宫聪慧,如何才是秦失其鹿?”慎贵妃淡淡的看了一眼茜纱朦胧着的牗窗同椽子上挂以饰的縠纱,柔柔笑意从新漫上了嫭面严妆。

        “容妃妹妹,本宫倒是有心,只是要看你了。”

        容妃闻言,缓放开柔夷,心中鄙夷,慎贵妃江氏原以为是个善类,不想终是实错了人,人之无良可堪高位,后宫那个主位娘娘又是平庸泛泛之辈。

        罢了,即已上船中途下水是不可能的,也只能静观其变,只是不知慎妃究竟在谋化些什么,若要我为她手中之棋,也需她江氏有那本事才行。

        容妃福身一礼,眸依旧泪流不止,面上难掩对姜氏之恨意,檀口启道:”不知娘娘有何让嫔妾去做的,只管分咐便是。“

        如今我位不高,与木氏闵既多,受侮不少,终得寻一人依附,而慎妃无疑是目前最合适的。

        她心中意如何不知?不过是个蒲柳罢了,如何倚的上?倒是个识趣的,且看日后罢。

        “你只用在清宁殿称病,余下的……有本宫为你谋划。”

        慎贵妃不再多呆,起身蹀躞而去,渐渐要消失在悠然殿中,突兀止了步子,睇眄了身侧仕女

        “将带来的木樨香为容妃妹妹留下,燃些香料静心,也让你家美人的病好的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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