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梦魇
“文娟，小念！”一个急切的男声传来，明念身体一僵，她竟然会忘记了自己的父亲，也许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妈妈一个人在照顾她的原因吧。
明念慢慢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脸焦急的冲她的这个方向奔来，有那么一瞬，明念以为他下一秒会直接抱住自己，然后像往常一样问一句:“小念啊，有没有想爸爸？”
然而这个男人并没有，他只是匆匆跑到明念妈妈那里，急切的检查着女儿的情况。明念妈妈一脸冷淡的看着他，抱着女儿扭到一边，让他伸到女儿面前的双手扑了一个空。
“明老六啊，明老六，你说你现在来这儿干什么？啊！女儿都没事了你来这干什么？”妈妈甩开他的手臂，单手抱着小明念就要往楼上走去。
“我这不是走不开吗，一下火车我就赶过来了，你不要不讲道理好不好？”爸爸转到另一边去抱小明念。
妈妈见状将孩子双手环住，抱在胸前，仰着脖子高声说道：“走不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一个一个，你们不都认为小念是累赘吗，没事！我一个人带也照样好好的！”
怀里的小明念缩了缩幼小的身体，将妈妈的脖子又搂紧了几分。
“文娟，你不要每次都这么胡搅蛮缠好不好？”爸爸似乎在强忍着怒火，伸手试图将小明念从妈妈身上抱离。
“放手！我胡搅蛮缠？好好好！你放手。”
爸爸不顾妈妈的喊叫，仍旧将小明念往自己怀里拉。
“哇……”小明念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拽疼了，大声哭了起来，妈妈听到小明念哭声，更加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哭着对爸爸喊道:“滚，滚！我们娘俩自生自灭。”
爸爸手足无措的想上去抱住她们母女二人，却没想到妈妈情绪因为他的靠近更加激烈了起来，一手使劲空中挥舞着阻止爸爸的靠近，没成想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直接从楼梯上往下掉，爸爸慌忙用手去接，巨大的冲击力连带着爸爸一起摔下了楼梯。
伴随着妈妈的摔落，小明念整个人被抛了出去，一头摔在了楼梯边沿处，顷刻间鲜血顺着小明念的头发流了出来，顿时本就熙熙攘攘的大厅乱成一团，小明念爸妈也不顾不上争吵，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顶着脸上的擦伤，奔到小明念跟前，妈妈一边颤颤巍巍的从包里拿着手绢止血，一边不停的呼唤已经昏过去的小明念。爸爸慌忙抱起来小明念就往楼上冲，人群自发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道，值班医务人员挂上电话也匆忙跟了上去。
明念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不由心酸的想哭，虽然这不是真实发生的，但是每次发病后爸妈的吵架模式却是一模一样。
她想跟上去，看看小明念到底如何了。这么想着她也就随人流来到了小明念被送到的楼层，显然在医院的围观群众并不是很有时间，这个楼层已经基本都只是患者了，明念依照记忆走到ct室外，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爸妈站在门口。
妈妈红着眼睛低头靠在爸爸怀里，爸爸在不停的宽慰着，两个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变的融洽起来。
“文娟，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阿明，怎么办，都是我不好，小念她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出来，我就……呜呜……。”
“不怪你不怪你。”爸爸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道:“我们都知道，你看待这个孩子看的比你生命都重要，但是我们也同样爱着小念的啊。这次小念发病突然，我没有马上赶回来是我的错，但是爸妈正好回老家烧纸，也是真的赶巧了。”
“我，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过，希望小念能挺过去，如果真有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会好的，会好的。”爸爸像是劝慰着妈妈，又像劝慰着自己喃喃道。
“阿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妈妈肿着眼睛抬起头，疑虑的问道:“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要把她生下来，她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爸爸像在独自思考着什么，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妻子，尽量不去看妻子的脸。
明念站着走廊上，想上前抱抱他们，安慰安慰他们，感激他们带给她的无限欢乐，却因为这一句话，而迈不开一步。
是啊，如果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又该是怎样的情况呢？
如果自己从未出生，父母就不会频繁的吵架了吧。
如果自己从未出生，这个家庭也不会因为高昂的医药费而生活的处处捉肘见襟吧。
如果自己从未出生，那么这一切的痛苦都会消失。
果然，自己是不该存在的人，连最维护自己的妈妈都开始后悔了呢。
“你们都是骗子！”本应该在抢救室的小明念突然出现在了夫妻两个人的前面，她面色通红，眼睛瞪的圆圆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两个人，还不停的跺着脚，头发上的血迹奇迹般的不见了，好像刚刚摔下楼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更诡异的是，不仅是小明念，就连站在那里的夫妻二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异常，只是急着安抚盛怒下的小明念。
小明念好不领情的坐在地上儿大声哭着：“你们不是都说最爱我吗？原来你们都是不想让我存在的！你们以为我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吗？我的出生你们征求过我的同意了嘛？”
“小念，快起来，刚才妈妈说错了，是妈妈不好，我们起来好不好？”妈妈弯下腰试图要抱她起来。
小明念挣脱着妈妈的双臂，顺势躺在了地上，然后开始打滚：“你们都是大骗子！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带我来到这个世上，以为就这样轻轻松松就能享到天伦之乐吗？都是大骗子！”
“小念，不要胡闹。”爸爸仗着身高体重的优势将小明念一把抱起，警告的说道。
谁知那怀中刚才还撒野的娇嫩小明念一瞬间变成了一人高的黑影，就如同一张黑幕一般将夫妻二人团团围住，清脆的女童声音也变成了嘶哑阴涩起来：“哈哈哈哈，你们这些骗子，我会缠着你们不放，致死不休！哈哈哈哈。”
明念想都没想，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她将爸妈护在身后，不停的撕扯这庞大的黑影。
“你这个叛徒！”那黑影扯着难听的嗓子喊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离我爸妈远一点儿！”明念赤红着双眼对着那黑影怒吼着。
那团黑影如同鬼魅紧紧缠在了明念的肩膀上，然后顺着肩膀向身体扩散去，从那黑影中仍旧传来暗哑的声音；“你不是为这个女人而活吗？现在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这么保护他们干什么？”
明念看着这黑影慢慢侵蚀着自己的身体，身体害怕的发抖，却仍旧倔强的张开双臂，挥散这无形无影的东西，却不料着这团黑影在空中被打散后，消散成一片又一片的小团，在空中慢慢的靠近又聚集起来，仍旧紧紧的缠上来。
明念如同困境之兽，这团黑影越来越浓，越来越广，从明念的身后包围了上来，明念只感觉身后一凉，转过头去看父母亲，却心惊的发现，在这黑影中，刚才还生灵活现的夫妻二人此刻正如木头人一般，目光呆滞，行为僵直的看着明念，一动也不想动。濒临崩溃的明念努力扯着这并不存在的黑影，试图靠近夫妻二人，然后这不过二三步的距离仿佛被使了缩地之术，无论她如何靠近，都是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你到底要什么？”明念转着身体不停的四处防备着越来越浓的黑影。
“你和我一起消失好不好？我们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不就变的平和美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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