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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将军是故人


“你……爹?”我好好捋了捋,应弘和有琴弛的父亲,是那个应家二老爷,传说中的忠勇上将军,应彻。

        应弘俯身凑近我,语声低缓:“袁锦心,你还真是神通广大。”

        距离很近,我可以看清他长长的睫毛,眼睛里是过于精明的探寻神色。我避开他的目光:“我不识得二老爷,或许只是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在,才叫我去给客人解个闷,没什么大不了的。”

        应弘微微一笑,转过头继续在前边带路:“我爹在大厅陪着来庆寿的几位大人,刚刚特地令人叫你过去说书,原话好像是,鸿雁茶楼那个女相公很有点意思。”应弘步速很快。虽然身子有点不稳,但依然保持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我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真是臭脾气,一言一行都那么傲气。我有心问他有琴弛和龙玦的下落,更想知道清浊虫是否已经到手,不过明知道他与有琴弛不睦,这名字还是不提为好。这样怀着心事走了一路,应家道路多而复杂,我早就不辨方向。

        我道:“你不是不认道路吗?这里兜兜转转,你是怎么记住的?”

        应弘脚下一滞,却不回头:“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怎么可能不认路。”

        我不以为然,路痴到哪都是路痴:“我刚才看这一路上,每个分叉口都有路标啊!某某院某某园,写得清楚得很。”

        应弘哼了一声:“那是我应家体恤下人,恐怕有人走错了路。”

        “可是木牌都竖得很低,像是给小孩子看的,木质也很陈旧了,只怕,是给小时候的二公子指路的吧。”我看他不答言也不反驳,越发知道自己所料不错,我笑道:“大人们倒是怪体贴的,却不知越是有路标,你就越不花心思记路途,所以出门在外,哪里都不识得!”

        “袁锦心!”应弘愤愤地回头,脸上是被人看穿的尴尬。

        我拍掌笑道:“看来二公子不辨路途的缺点是真的了,这是天生的,跟什么坐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应弘黑着一张脸:“你就至于这么高兴?”

        我欢喜道:“当然高兴了,难得发现你有缺点哎!”

        应弘显然没料到我的回应,只看着我不说话,我乐得自说自话:“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冷静得不似凡人,连手臂脱臼的疼痛都浑不在意,我当时就想,这还是人吗?就没什么能困扰你的吗?后来,你总是自以为是领袖,永远都是决策人物,四娘和高掌柜对你恭恭敬敬,我这种小角色,就更只有仰视的份儿了。”我看着他笑道:“现在知道,你有缺陷的啊!别总是做出一副神祇的拽样子,装逼遭雷劈!”

        他并没有纠结我奇怪的用词,踌躇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刚刚发现我的缺陷?难道,瘸腿不算吗?”

        “瘸腿”两个字,他说得艰难,我听得也心痛,我真心实意地回答他:“这不是缺陷,如同我们每个人的长相不同,身体有异于别人也是正常的,我从没为这个觉得你不足。那些心灵上的污点,才是无法挽救的缺陷。”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早知越是他这样骄傲的人,越容易为自己的残缺懊恼。我视他为友,实在想帮他摆脱这种心绪。

        应弘低头苦笑道:“我这副样子,不是天生的……”

        我正准备听故事,附近忽然有人声,应弘道:“改日再说吧!快点办正事。”说着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牵着我快步行去。

        我由他领到了一座二层小楼上,顺着楼梯上去,刚刚踏到二层,就觉得豁然开朗。原来二楼是个类似宴会厅的地方,整个阳面没有墙壁,只围了栏杆,正对着的就是戏台,视野开阔,风景绝佳。还未到开席的时候,只有一张小桌上坐了六七个人,看打扮都是年高位重的老爷们。

        应弘向那几人行礼毕,我也忙上前作个揖,笼统地见了礼。席上主位的人笑道:“这位便是我说的女相公,袁锦心姑娘了。袁姑娘,别来无恙。”

        我摸不着头脑,抬头看他,居然真是个熟人,是当时在茶楼赏了我十两银子的尚将军。应弘在末位坐了,问道:“不知父亲是从何知道这位姑娘的。”

        父亲?我这时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问道:“将军大人,您不是姓尚吗?”这应家是什么构造?爹姓尚,儿子姓应,还有个儿子姓有琴?

        我此言一出,席上众人先是一怔,然后同时大笑起来,其中尚将军笑得尤其厉害,捂着肚子,毫无初见时的肃杀气质。一个山羊胡的客人拍桌笑道:“将军所言不假,这个女相公……的确有意思!哈哈!”

        我不敢搭话,只看着应弘,他本来忍不住笑了几声,看到我的样子,又连忙板住脸,冲我喝道:“好糊涂的女人。家父是先皇钦封的忠勇上将军,不是……姓尚的将军。”

        脸上腾地烧起来,我只觉得窘迫之极,恨不得立时消失了才好。上将军,不,应将军,唉!还是说二老爷吧!二老爷没有生气,反倒开怀起来:“袁姑娘,无妨无妨。自从上次听了袁姑娘讲的故事,我回来念念不忘,岳将军的郾城之战,以步破骑的法子,实在巧妙!我也受到了启发。”

        我正色道:“锦心一介布衣,若能以区区之识为将军提供作战灵感,也算尽了本分,替寒照国效了绵薄之力。”

        二老爷拍桌道:“好!好!袁姑娘有想法有抱负,真是难得。听闻袁姑娘原本不是寒照国人啊?”

        我道:“锦心原本是华夏国人,因小国遇到海啸,才流落至此。感动于寒照民风质朴和谐,我才只愿在此安家落户。”

        桌上那山羊胡道:“姑娘是异国人,想必华夏国风土人情与这里又有不同,不若讲来听听。”

        “华夏国”科技发达,我可没法给各位科普,还好古代的异国风情也难不倒我。我笑道:“华夏国除了气候略冷,百姓生活与寒照无甚不同。只是锦心在海上流浪时,曾亲见或听说了很多奇妙的国家,如女儿国,两面国,白人国,无肠国,倒是可以给各位大人添个乐子。”

        我照着《镜花缘》里的种种描写,添了些自己的臆想,讲了许多异国怪事,在座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如此一来,我这异国人的身份就坐定了,至于怎么要个本国户口,还得慢慢打算。

        正说着,我忽然发现门口有个丫鬟冲我频频摆手,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二老爷厉声道:“门口那是谁?鬼鬼祟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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