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宿命的开始
02宿命的开始
“阿华！阿华！”
“唔……阿华……”
“你在哪里？阿华！阿华！”
焦急的女音忽远忽近，带着浓浓哭腔，就像失去了最珍贵的宝贝，充斥着凄然与绝望。
这声音好熟悉，久违的温暖，在此刻缓缓流淌。记忆仿佛破尘而出，从遥远的过去纷涌而来。干净温柔的女人，总喜欢徘徊村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进村的小路，不厌其烦地喊着“阿华阿华”。
痴傻疯癫的女人，终于等到她要等的人，眼里尽是宠溺：“阿华，放学啦。”
柔弱娇小的女人，俯身扒拉出一早藏在草堆里的野鸡，兴奋大叫：“阿华，阿妈又捡到一只野鸡！阿妈要给你好好补补身体。”
冰冷地青石板地上，女人直挺挺地躺着，浑身乌青，脸色煞白。她比地板更冰，比寒冬更冷，让身边的人如坠冰窖。
她的眼再也无法睁开，温柔而明亮；她的嘴再也无法张开，亲切地喊“阿华”……
心骤痛，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意识回笼，顾青华睁眼，眼前雾蒙蒙一片，她惊叫一声。
“阿妈！”
“咕噜”
直到被灌了一口凉水，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感觉身体往下沉，脖子以下部位全部浸在水里，不远处有一个不断扑腾的身影，正朝自己奋力游来。
她愣了几秒，直到再次听到有人叫“阿华”，她才反应过来。
这是……噩梦！
自阿妈为救自己而溺死后的十八年来，她每晚都会做的噩梦，重复的场景，重复的悔恨与痛。
可是，胸腔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觉得有些不同，如果这是梦，为何这样真实？真实到，连阿妈靠近她后手臂拖住她那冰凉的触觉，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阿华，快，快上岸！阿妈，阿妈没力气了。”
眼看着自己已经脱离危险，而阿妈的身体却不住往下沉，顾青华再也不想去深究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只知道，要救阿妈！一定要救阿妈！
“阿妈，阿妈你不要离开我！”
青石村的清晨雾霭茫茫，尽管是夏天，因为临着沉龙潭所以青石村仍旧笼罩着寒气，尤其是早晨。此时的顾青华一点不觉得冷，她浑身发热，脸色通红，额头上的汗珠流成了小溪。她的脑子乱成一团，里面就像有数千万蜜蜂乱窜乱叫，嗡嗡直响，朝四面八方冲击，似乎想要冲出她的脑袋，解开束缚。
这种如针刺的痛苦虽然让常人难以忍受，但顾青华经过林松南整整一个月的非人折磨，早已练就坚固如铁的意志力，根本不为所动。
她的脑海中只剩一个意识：救人！
随着刻骨的痛感，顾青华明白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而是现实，她正在重新经历十八年前的那场噩梦。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的阿妈顾丹臣此刻正如记忆中那样直直躺在地上，浑身乌青脸色苍白，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顾丹臣还有微弱的心跳。
顾青华拼命地按压顾丹臣的心脏，每按四次做一次人工呼吸，这样周而复始，不过一会，顾丹臣的心跳越来越有力。
“阿……阿华……”顾丹臣悠悠转醒，就见她的宝贝女儿正欣喜地看着自己，满身狼狈。
一阵风吹来，两人都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顾丹臣经过方才江中的事，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时很是疲惫，看到女儿没事，浑身一松，晕了过去。
顾青华也是心中一松，几欲昏厥，却靠着心中的执念强撑了下来。
抬手抹脸，手上尽是湿润，她又哭又笑，心中的酸涩蔓延至四肢，分不清是悔痛还是庆幸。她一鼓作气的从地上爬起来，用瘦弱的胳膊将昏迷的阿妈扶回家。
走在记忆中的乡间小路上，顾青华想了很多。她现在的情况应该算重生，从未来回到过去，重新获得新生。或者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轮回转世。
无论哪一种说法，都让她欣喜若狂。
以往种种，刻骨铭心，虽然痛入骨髓，但她却不想忘记。她清楚的记得，她的人生转折点就是从今天开始！
上一世，因为阿妈落水而亡，她也大病一场，根本没有心思参加第二天的中考。之后，外婆因为阿妈的死亡遭受重大打击，一周后竟吊死在门前！祖祖（外婆的母亲）因为女儿和外孙女相继死亡，也喝下农药惨死家中！
家人相继离世，这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毁天灭地般，当时的她差点决定处理完长辈后事就在阿妈坟前自杀。幸好，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坚强与执拗救了她，她不允许自己这样窝囊的死掉！后来，引以为傲的学业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她决定离开家乡，去外面的世界谋求生存。可惜，噩运并没有终结，而是开始，只是个开始……
想到这里，顾青华的眼中戾色一闪，浑身笼罩着一股狠厉与冰冷之气。
“林松南！林家，这一次，我绝不会被蒙蔽双眼，错失良机。你们欠了顾家的，我定要你们千倍万倍奉还！”
顾青华紧紧闭眼，再次睁开时再无波澜。
林松南一直以为她不知道他身后的林家才是真正的主谋之一，还妄想用这个消息骗她的秘方，简直可笑至极！
虽然上一世她的运气实在差，但并不代表她傻！林家在华夏南省政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她当时的能力根本无法动摇其根本。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没查清楚那个自诩高高在上的林家人，为何要和顾家过不去。而且，还只是参与对付顾家的人之一，另外一个神秘的幕后黑手，才真正让人猜不透，也更令人忌惮。
看着不远处的砖瓦房，顾青华将思绪拉回现实，加快了回家的脚步。顾家位于沉龙潭不远处的山脚下，此时已升起袅袅青烟。
推开院门，正看到平时老宅在屋里的祖祖正在院子里翻药草，出生民国的祖祖如今仍不显老，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一身湖蓝色布衣洗的发白，却干净整洁。祖祖平时少言寡语，对谁都带着一股疏离，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让她更为神秘。
想到上一世祖祖躺在木床上，干瘦的身体笼罩着绝望，嘴里不住地吐着血。冷淡的她在弥留之际紧紧抓住顾青华的手，浑浊的眼透出希冀的光。直到许多年后，她才明白，那目光所代表的含义……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眼泪忽然止不住流了下来，顾青华觉得今天简直流光了上一世十几年的泪。
“祖祖！”声音嘶哑，却清晰传入老人耳中。
祖祖抬头朝她望来，淡漠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焦急，又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顾青华没有注意到祖祖的异样，她的视线正落在从厨房走出来的外婆身上。
“我的乖孙，这大早上的你出门做什么，弄得浑身湿哒哒的，赶紧回屋把湿衣服换下来。我现在去熬锅姜汤，可千万不能着凉了，要是耽误了明天的考试，那就坏事啦！”外婆见顾青华浑身湿透，就要重回厨房熬姜汤。
“外婆，您先帮阿妈找件干净衣服来换上。”
“你阿妈又惹事啦！”外婆皱着眉，快步上前将顾丹臣扶进房间。
她虽说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却不慢，一边替顾丹臣换衣服一边数落：“你真是个不省心的，整天不着家，让人替你着急，还连累阿华。”
听着外婆偏心的唠叨，顾青华只觉喉咙发涩，鼻子微酸。
“外婆，是我，是我不小心掉进潭里，阿妈为了救我，差点就……”想到上一世阿妈冰冷僵硬的尸体，一直压在她心中十多年的弦“嘭的”断了，顾青华以实际三十二高龄，在家人面前痛哭流涕。
哭声实在太骇人，把外婆和祖祖都惊呆了。虽然不明白平日里乖巧文静的孙女为何哭得如此凄惨，但是外婆宠孩子没原则，一听顾青华哭，心都要碎了。
“好了没事了，阿华不要哭，你阿妈没事的。”外婆抱着顾青华，一只手不停拍着她的背，一只手抚摸她的脑袋，就像哄孩子似的。
顾青华哭累了，将隐藏心中多年的悔痛与悲伤都释放了出来，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见自己像小时候一样窝在外婆怀里寻慰藉，顿时有点尴尬，毕竟她现在十四岁的身三十二岁的心。
利索地收拾好自己后，外婆已经将简单却美味的早餐端上桌。看着久违的美味，顾青华如释负重，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眼中一道寒光闪过，顾青华眯着眼享受外婆的爱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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