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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诺瓦尔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扒拉开顾之泽,硬是从他身边挤过去,热情地冲刘明远伸出手:“你好,我叫诺瓦尔,法新社的。”

        刘明远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略微有点儿愣神,可他仍然温和地笑着握住诺瓦尔的手:“刘明远,凤凰卫视。”

        “啊,凤凰!”诺瓦尔由衷地感慨了一声,刘明远的表情有点儿僵硬,不知道“凤凰”两个字怎么就戳中了这人的G点。顾之泽默默地翻个白眼儿,他当然明白诺瓦尔那充满了感情|色彩的“凤凰”不是在赞叹某电视台。

        刘明远等了几秒,发现诺瓦尔完全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而且对方那双金棕的大眼睛里渐渐迷蒙起来,显然这小子已经在走神了。饶是刘明远修养良好,这会儿也有点儿绷不住了,他向顾之泽投来求援的目光。

        顾之泽挤过来,接过李明远手里的那一小箱可乐,顺手揽过刘明远的肘弯——这是我的大师兄,顾之泽有了一种强烈的“娘家人”的感觉,忽然觉得诺瓦尔这小子横竖不顺眼。

        诺瓦尔傻愣愣地松了手,看着刘明远的背影又感慨了一声。顾之泽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还好大师兄不懂法语。

        刘明远坐在靠窗的沙发里,努力屏蔽诺瓦尔*辣的视线,敏锐如他当然看得懂这目光是什么意思,况且诺瓦尔也完全没想隐瞒。只是……刘明远微微皱皱眉,他不喜欢这样,李润野就从来不会这么看人,即便是对着顾之泽他也不会这样,这样的目光让人有一种将要被狙杀的不安感,充满了威胁性。

        刘明远微微侧过身子,将目光集中在顾之泽身上,他赞叹着说:“阿泽,我一回来就听说你把全卡纳亚里斯的媒体都震了。”

        顾之泽努力做出谦逊的微笑,心里却在怒吼:不要吝惜语言,快来表扬我!

        诺瓦尔在旁边重重地咳嗽一声。

        顾之泽斜他一眼,不甘不愿地指着诺瓦尔说:“这还得感谢他。”

        顾之泽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跟刘明远说了一遍,诺瓦尔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刘明远,盼望着从刘明远那里得来一声夸赞。刘明远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看着诺瓦尔:

        “法新社的诺瓦尔?”

        “嗯嗯”诺瓦尔激动得拼命点头。

        “一个月前反应难民营生活的那篇《天堂里的地狱》是你写的?”

        “对对!”诺瓦尔脸都开始红了。

        “你那篇稿子引用了凤凰卫视的一段采访,为什么不标注出处?对此我们向法新社提出过抗议,至今没有得到答复,你能给解释一下么?”

        顾之泽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他觉得笑场实在不太礼貌,但是肺都要憋炸了好么!

        诺瓦尔愣了几秒,瞬间反应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开始解释,大概是太着急了,英文法文混在了一起,无非就是“这是误会”,那算“联合采访”,说得面红耳赤,白皙的手指绞紧在一起,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这样子简直有点儿楚楚可怜了。

        刘明远叹口气,做了个手势示意诺瓦尔先停一停:“你先别急,如果有什么误会可以慢慢解释,你这样我听不太懂。”

        诺瓦尔喘口气,换了英语又开始解释,刘明远认真地看着他说。虽然顾之泽明知道刘明远其实只是在集中注意力分辨诺瓦尔那混着浓浓法国腔的英语,但仍然被刘明远那认真的样子震住了。

        他习惯性地带着温和的笑意,顾之泽知道那笑容不一定是针对某个人,可显然诺瓦尔已经被迷得分不明方向了。顾之泽看着刘明远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忽然就跌进了回忆里:在他的记忆里,刘明远似乎永远都保持这种淡淡微笑,即便李润野一次次找借口拒绝他的邀约,他仍然会安安静静地笑着说:“那下次再说吧”。当然他也会微笑着对崔遥、马轩说话,可是顾之泽能分辨出那笑容里的不同,他看着李润野的时候,目光会专注在对方的眼睛上,眼神中有千言万语呼啸而出拦都拦不住,可是他看着马轩他们的时候,目光疏离平静,仅仅出于礼貌。

        他现在看着诺瓦尔,目光里全是不满和薄责,眉头还微微皱着……

        顾之泽默不出声地打开一听可乐,心想,当初崔遥蹭了自己一个联合署名都被大师兄批了一个星期,你居然敢直接抄袭……我救不了你。

        诺瓦尔叽里咕噜地解释完,渴盼地看着刘明远,希冀刘明远能“江湖一笑泯恩仇”。刘明远点点头:“嗯,我明白了,不过麻烦你提醒法新社书面道歉。”

        噗,顾之泽一口可乐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呛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诺瓦尔欲哭无泪地蜷在沙发里,满脸都写着一个“冤”字。

        ***

        李润秋虽然没有把顾之泽那篇报道摔倒美联的脸上去,但也着实在各个同行跟前嘚瑟了一番,衡量一个记者是不是出名最直观的一个指标就是有多少媒体会转载他的报道。结果两天的时间里,全球所有媒体发稿都是“XX转自中国新华社稿”,为此新华社总社的社长居然打了个电话表扬顾之泽,顾之泽握着电话舌头都打了结,估计习大大本人给他打个电话也就是这个效果了。

        新华社分社前任社长的表扬是通过李润野带到的,李润野说:“爸爸让我告诉你,社里能人很多,你就是小卒子,记得夹起尾巴做人!”

        顾之泽点头哈腰地表示自己一定把尾巴夹好。

        李润野透过镜头,深深地看着顾之泽,他说,“  八戒,我真为你高兴。”

        顾之泽眨眨眼睛,“不辱师门?”

        “青出于蓝!”李润野笑一笑,摇摇头说,“算了,不能再夸你了,我看你的样子马上就要上房揭瓦了……你跟同行相处得还不错吧?”

        顾之泽忽然就想起一件“大事”来,他换个脸色说:“师父,诺瓦尔说你给他做过一顿饭是真的么?”

        “你觉得我像是会做饭的人吗?”李润野笑着反问。

        “可他说过你给他炒过一个鸡蛋西红柿。”

        “那会儿报道美国风灾,一大群记者困在酒店里,大家每人都做了一个菜,哪儿是给他一个人做的啊。”

        顾之泽狠狠地翻个白眼,觉得自己吃的这口无名醋实在太冤枉了,可再想想还是不甘心。

        “师父,你都没给我炒过鸡蛋西红柿。”

        “想吃么?”

        “想!”

        “行,等我炒给你吃!”李润野微笑着说,“之泽,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可以给你炒很多的菜。”

        顾之泽一下子红了眼睛,他伸手摸摸电脑屏幕,冷冷硬硬的,指尖掠过李润野的唇,一个多月了,他无比怀念这双温热的唇掠过自己身体时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在卡纳亚里斯他需要克服的困难是“恐惧”和“经验不足”,但现在他明白了,横亘在自己跟前最大的障碍其实是“思念”。

        “师父,我想你了。”顾之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略微有些哽咽,他挤出一个笑容说,“再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

        “我等你。”李润野静静地说。

        挂断电话,李润野上网定了回安宁的机票。就算顾之泽再隐瞒,大小新闻里的署名是抹不掉的,“新华社顾之泽采自卡纳亚里斯”一行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想必顾云森一定会看到。李润野不会让顾之泽有任何后顾之忧,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包括安抚一个老人的心。

        ***

        几天后,顾之泽重新回到了一线记者的岗位上,依旧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奔波在一个又一个新闻发布会上。只是现在的他,只要报出“新华社,顾”这个名号总会引来同行的一片惊叹声,总会有人问他是怎么知道霍尼卡普在现场的。

        这就是成名的感觉吗?顾之泽问自己,高兴吗,骄傲吗,有成就感吗?

        无数次,他一遍遍回味,可让他惊讶的是,他并不骄傲。最初的兴奋感过去后,他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这样一篇轰动效应的新闻稿,所有人都只记住了“顾之泽”这个名字和“全球独家”这个看似无上光荣的称号,可是没有人去关注当时霍尼卡普到底是怎么回答那个问题的,也没有人去问问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更没有人会关心那倒毙在滚滚浓烟中的无辜生命。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写这篇东西?

        顾之泽问自己,他看着李润秋兴奋的脸一时之间有点儿恍惚,走到这一步,最初的梦想全都变成了现实:现在的他有足够的勇气跟每一个人说“我的爱人是李润野”,虽然他依然买不起林区的独栋别墅,但是他相信自己可以给李润野一个安定幸福的未来——这是李润野向往的,他喜欢那种踏实的感觉。

        然后呢?

        顾之泽从红十字救助站采写回来,茫茫然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长时间的戒严和管制,这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城市已经死气沉沉,街道两边的店铺要么大门紧锁,要么门窗俱损,只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洞口。满地的碎石烂砖,满地的纸屑垃圾,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现在是下午四点,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适宜的时候。如果是在巴黎或者北京,这时街上应该满是行人,大家享受着微暖的晚风,看着夕阳静静地挂在山头。可是这里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在急步快走,再有一个小时空袭警报又该拉响了。

        这个城市每天都要拉两三遍空袭警报,十有八|九只是虚惊,但是没有人敢存着侥幸的心理。作为新闻记者,顾之泽已经习惯听到警报响就抓起头盔扣在脑袋上,然后背着相机就往外冲,每个记者都渴望拍到导弹掠过的图景,更有人希望能拍摄到拦截导弹时的画面。可是顾之泽从来不在意这些,每次有空袭警报时,他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清真寺的那一幕,他会把目光对准街道两侧已经破败不堪的民宅。

        尤其是最近……自从清真寺爆炸案以后,锡卡兰族用连续三天的大规模炮击对河对岸的卡库德族进行了打击报复,在摧毁了一些军事目标之余也造成了大量的平民死伤。虽然联合国特使疲于奔命的调解,但是显然不止两族人利用各种手段在对方的聚居区暗杀、破坏,这个城市的宵禁时间已经提前到了下午六点。

        顾之泽看看表,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在半个小时内赶回酒店去发稿。就在他转过街道的拐角时,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哮音,这个声音他听了很多次,那是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立即趴了下去。

        “砰!”枪声响起。

        顾之泽在一片灰尘中艰难地抬起头,他看到十几米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下,胸口炸出一团血花,他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笑意,似乎一秒钟之前还欣赏着那轮金红色的夕阳。他的手里死死攥着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几块面包和几瓶矿泉水。那是每天下午红十字定点发放的救济粮,少年的父亲或许已经不在了,他的母亲可能正抱着稚子,照看着卧病在床的老人,担惊受怕却又满怀期待地等着自己的长子能带回一家的晚餐……只是,她再也等不到了。

        顾之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强烈的情绪席卷而过,他死死地盯着匍倒在尘土中的少年。少年的头上围着一条头巾,上面有一个极其复杂的蓝色图形。

        那是锡卡兰族的图腾!

        远处的巷子里跑过一个身影,黑色的长袍下一条白色的绶带划过,顾之泽知道,河对岸的坦尼亚可族最忠实的信徒都会佩戴这样一条绶带。

        一个锡卡兰族少年在本族聚居区惨死街头……

        顾之泽闭上眼睛,他已经听到了从各个巷口传来的哭号声和叫骂声,还有零星的枪声,他更听到了即将响起的枪声和炮声,或许……还有导弹裂空而过的声音。

        一切虚假脆弱的平衡就此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大师兄,蜗牛正在努力地重新撸最后十几章的大纲……

        今天这章特别感谢"发光的葡萄"的鞭策和鼓励

        明天……如果有更新就还是21:3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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