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它选择的选择
俞稚从“海”中浮起时，入目皆是一片暗淡的黑与红，一轮巨大的赤月顶在头顶，映照四方的同时，焕发着层层的妖异感。
这里是俞稚的精神之海，只是它现在所呈现的模样，更像是月读形成的幻术空间。
就在不久前，俞稚的精神之海还只是一片虚无的星空，而今有了具体的成像，如此大的跨越，直接令他的精神力达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俞稚心中不免涌出些许兴奋，但也没有太过得意忘形，轻易得来的力量总会缺少一份实质感，要充分适应它还得花费上一番功夫才行。
他尝试着呼唤天梦冰蚕，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疑惑间，忽然又有一道陌生的精神力闯入，在他眼前凝作龙形的银色虚影。
仅仅是一个对视，俞稚便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出乎意料的是，他内心并未掀起明显的波澜，反而有种源自灵魂的亲切感。
俞稚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他灵魂不再纯粹的证明。
那银色虚影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触，它有瞬息的停顿，但很快涌起杀机。
杀意的起落都很迅速，俞稚刚泛起警惕，一切却又回归平常。
虚影消失了，精神之海又恢复平静。
俞稚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愣神片刻后，才想起试着重新连接上自己的身体。
太多精神力的涌入令俞稚的大脑暂时无暇向身体发布命令，但适应过后，恢复只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当下阶段，俞稚怎样尝试都是徒劳，无奈只好静心等待。
不会出什么变故吧……俞稚兀自担忧着，有些后悔接受天梦冰蚕的馈赠了，早知道会晕过去的话，说什么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受啊……
不知过了多久，俞稚枯坐的意识体毫无征兆突如其然地又向深海坠去，周遭的红色流云般远去，只剩下无际混沌的黑暗深沉。
失重感瞬间裹挟了俞稚，他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却好似陷入柔软的面团，那面团软腻至极，又具有十足的弹性。
这一刻，俞稚意识到他的触感回归了。
睁开沉重的眼皮，俞稚还未适应初醒模糊的视野，手背便忽的一痛。
“嘶！”
俞稚吃痛收回了手，他捂住昏沉的脑袋，眯了眯眼，眼前的模糊逐渐聚焦，浮现一张蹙眉怒目的美人面容。
俞稚愣了愣，这副面容他很是熟悉，昨天他们才吵了一架，今日虽然有过对话，但任谁都能感觉出他们之间的那股氛围，是冷战无疑。
所以俞稚眨了眨眼，并未说什么，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抓捏在了什么地方。
他挣起身，发觉自己正和比比东、柳二龙处在一处清凉的天然洞穴中，一旁燃着篝火，身下还有毛毯，小金猊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好像被什么给吓到了。
俞稚强忍头痛，望向柳二龙，嗓音干哑道：“这是哪儿？”
“这里是碧姬平日休憩的地方，你晕过去后，帝天让碧姬看住咱们，等你醒了再做处理。”柳二龙回答道。
“哦……”以俞稚现在的状态，根本分辨不出那究竟是火龙王还是柳二龙本人，但从那环胸而立，大大咧咧的言行举止来判断，更像是火龙王。
火龙王问道：“你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晕过去，又莫名其妙涨了那么多精神力？”
“说来有些扯……”俞稚理了理思绪，将天梦冰蚕的事如实相告，在场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火龙王听罢啧啧称奇，又连道可惜：“可惜我的肉身已成枯骨，不然这大虫子就是我的大补之物。”
俞稚干笑两声，再次理解到怀璧其罪的道理。
“至于它说的帝天背后的存在，以及出现在你精神之海的银色虚影……”
“你知道些什么？”俞稚问道。
火龙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头绪？”
俞稚平静道：“它是银龙王。”
“不错。”火龙王点了点头，“它就是神祖两大化身之一，继承创造与元素之力的银龙王，当年龙神战争之后，它突破重围逃往下界，看上去是帝天找到了它，并守护它在生命之湖疗伤。”
“我跟它是什么关系？”俞稚忽然问道。
“或敌或友。”火龙王回答。
俞稚摊开自己的右掌，看着催动魂力后，那掌心泛起的一抹金光，道：“是不是我‘吃’了它，龙神的力量就能回来一半了？”
火龙王道：“理论上应该是的，但我奉劝你不要作此想法，银龙王之尊贵绝非你们斗罗大陆的魂兽可以比拟，没人能吸收它的力量。”
“那如果它要吃我呢？”俞稚道：“把咱们困在这里，不全是因为瑞兽吧？”
火龙王觉得俞稚的语气有些不对，他不禁皱了皱眉，心道这混小子还真是多疑，是不放心我吗？
“困着就困着呗，以你的能力，还怕出不去？”火龙王没好气道。
俞稚道：“我只是想知道，它的出现会不会改变你的立场。”
火龙王咬了咬牙，气势汹汹地走来俞稚这边，不爽道：“本王都成这副模样了，你再恶心人，信不信我揍你啊！”
面对气势汹汹的火龙王，俞稚并不犯怯，依旧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明明和它比起来，我只是个无关痛痒的人类，为什么你还是选我？”
火龙王看着俞稚的眼睛，发觉这小子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眯了眯柳二龙锐利却好看的眸子，收敛了佯怒的表情，道：“我当然是尊敬银龙王的，也甘愿为它奉献一切——如果没有你的话。”
火龙王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沉默了片刻，他才道：“我还没有给你讲述过神祖的本相吧？虽然有时我会称呼它为父亲，但实际上，龙神是雌雄同体，它既是我们九大龙王的父亲，也是母亲。”
俞稚一愣，道：“我记得在真龙山的时候，它出现时是个白发老者的形象。”
火龙王道：“那是你的精神世界，自然按照你的想法构建，你觉得留下传承的人该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象，所以它便按照这个想象出现了，然而真实的龙神，该是雌雄莫辨才是，否则它半身之一的银龙王，也不会是条雌龙了。”
“银龙王是女的？”俞稚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能让帝天甘愿俯首之人，其形象应该更加邪魅狂狷才是。
“对，女的，当初龙神战争的时候，我跟她也算有过短暂的接触。”火龙王道：“那时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神祖被修罗神一剑分化为金、银两位龙王，我与水龙王帮助银龙王突围，期间接触下来，我愈发笃定这两位化身只是分别继承了龙神的血脉与力量，至于神祖的灵魂与意识，却是不太明显的。”
火龙王道：“虽然它们确实诞生自神祖，但我无法将它们看做神祖本人，而你虽然是个人类，却是神祖的意识亲自选中的后继者，相比之下，我更愿意选择神祖选择的你，这件事我也对帝天强调过多次了，所以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辜负神祖，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不会背叛你。”
比比东忍不住看了火龙王一眼，没想到他对俞稚这么忠诚，只是他现在用的是柳二龙的形象，所以这让比比东略有些不爽。
而俞稚听完火龙王的话，内心也是略有触动，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觊觎银龙王什么，我更相信我的眼睛。”
俞稚抱着小金猊起身，道：“帝天现在是个什么打算？”
火龙王道：“困着你和瑞兽呗，还能有什么打算？你真以为帝天会放任瑞兽流落在外啊？作为黑龙一族现任族长，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了，水龙王未免有些天真了。”
俞稚不置可否，他起身走出两步，却又撑不住坐了回去，大脑还未完全适应，现在他眼花的很。
“算了，先休息一夜，明天再说。”俞稚有些疲倦道。
火龙王看了比比东一眼，有些奇怪这对师徒今天怎么给人有点儿生疏的感觉？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叮嘱了句让俞稚好好休息后，便把身体的主导权还给柳二龙，自己也睡觉去了。
当柳二龙本人回归后，洞窟内的氛围又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俞稚跟比比东堵着气，自然不会主动开口，但故意和柳二龙亲近，刺激比比东似乎也不太好，毕竟人家是有可能直接动手的主。
而比比东和柳二龙之间的关系，自然更不用多说，要不是顾虑着在俞稚这个小辈面前，她们怕是立刻就能动起手来。
夹在中间的俞稚有些里外不是人，于是他默默退出，跑去给小金猊顺毛了。
“谁把你吓成这样？”顺毛时，俞稚有些疑惑，从他清醒到现在，小金猊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始终在他身后缩着，乖巧得很。
小金猊悄悄看向比比东，却被后者察觉，投来淡淡地一瞥，小金猊立刻低下头，如坐针毡。
俞稚大概明白了几分，无奈安抚道：“没事，她吓唬你呢。”
“咕噜咕噜……”小金猊发出闷闷地低吼，耷拉着耳朵，一身金焰般的毛发仿佛都失了色泽。
幽静的洞窟内，一时寂静的竟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此刻仿佛轻微的触动，都会发出极重的响声。
柳二龙受不了这种氛围，冲俞稚道：“我出去走走。”
她刚刚走出洞口，绿发女子碧姬便微笑迎上，看上去她一直都在门口监视。
“我出来透透气。”柳二龙表示自己并未恶意。
“我知道。”碧姬点了点头，道：“我陪你走走吧。”
柳二龙犹豫了下，便点头道：“也好。”
这里毕竟是星斗大森林核心区，她这点实力，恐怕不够看的。
柳二龙离去后，空气中那股剑拔弩张的氛围淡去许多，但冰冷依然未减。
生着自家老师气的弟子，此刻看着自家老师的侧脸，忽然觉得气不动了。
而被弟子盯着看的老师，却故意别过头去，佯装不知。
缩在某人怀中的小金猊抬头看了看这个自诩为它主人的家伙，忽然觉得指望他找回场子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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