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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公主与少年


“什么,顾少棠死了?我不是严令你们不得放箭伤他性命的?!”绍赫把手中把玩的金创药的银罐朝报信的千户扔了过去,那千户不敢闪躲,顿时头破血流,嗫嚅道:“我们抓到他时……他已经自尽了。”

        绍赫的眉头乖戾的皱起,冷冷道:“把尸体抬上来。”

        门外便有两人抬了具尸体进来,是个寻常的汉人男子,身上果然没有伤痕。

        绍赫从榻上坐起,冷笑一声:“蠢材,你们上当了,这根本就不是顾少棠。”冷笑一声,笑声中却有宽慰之意:“那些黑衣人呢?”

        “走……走脱了两个”

        “统统都是废物!”

        “噌”的一声,雪亮的马刀又抽了出来,地上的千户哆嗦着:“殿下饶命!”

        “去,传我命令,调所有人马,给我追,我不信这几个人能插翅飞到天上去。”

        千户迟疑道:“朝哪个方向追?”

        绍赫怒气又增,发狠道:“所有方向!”  他何尝不知草原茫茫,找几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可让落在他掌心的劲敌以这种方式逃走,心中愤怒和不甘犹如烈火一般烧灼着他的内脏和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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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正紧,四人找了个背风遮雪的废弃土窑,燃了篝火,这才围坐下来慢慢叙谈。

        江彬禀明了景恕,带了一千人马,急匆匆的顺着风里刀留下的萤石痕迹一路追赶过来,但萤石甚小只有夜晚散发淡淡荧光,在白日甚难发觉,只有晚上赶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后来我发觉已经接近了鞑靼部落,不敢再带大队人马前行,点了三十个武艺最好的兵卒,假装成路过商队的模样。”江彬裹着手臂的伤,道:“我幼时也曾长在西域,对鞑靼等族也熟悉,混迹在吐鲁番商人中,并未引人生疑,所幸风兄机警,寻到了我们,告知了你的处境,商议相救之策,我正好有一个相识的故人……”

        顾少棠拨着火,想起告别之前大妃告别之言:“……不是我想救你,是天下最好的男子要我救你……”耳朵登时竖了起来,尽量克制着眼中的好奇:“是鞑靼的大妃?”

        “对,是帕里黛,你已经见过她了。”江彬不再多谈那美丽的大妃,继续道:“她愿意帮忙相救,我们本打算先拖住绍赫,再把石牢绍赫亲信的看守逐个换掉,神不知鬼不觉的趁夜把你换出来,等绍赫第二天发觉,咱们早已逃出升天在草原上逍遥,但这个计划刚执行到一半……”

        “我就刺伤了绍赫。”

        江彬点点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日雨厂公也刚好赶到,我们就订下了这个金蝉脱壳之计。”

        顾少棠的眼角飞快的掠过角落里的雨化田,他抱臂当胸,一直在沉默,切不论他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就说从京城赶到这草原深处的异族之地,竟然只用了不到十天功夫,也是非常人所能。

        “你们假装劫狱,还让其中一人假扮我,吸引住绍赫手下蒙古士兵,而实际上谁都料想不到,真的顾少棠扮做了大妃侍女的模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逃向相反的方向。”

        江彬笑着点头:“当时我还担心你假扮女子会给人瞧出破绽,但雨厂公和风兄都异口同声赞成此计,却原来……”

        顾少棠脸上一红:“我的身份,还请代为隐瞒。”

        江彬正色道:“这话就小觑我江彬了,我敬的是顾将军身先士卒的作战之勇,豁达宽仁的待友之义,足智多谋的为将之智,这才舍生忘死拼尽全力相救,跟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顾少棠看他身上的黑衣,忽然悟到:“江探花也在那调虎离山引开追捕的人之中,所以才会受伤的。”

        江彬道:“若非雨厂公惊人武艺,只怕今夜我是难以脱身的。”

        顾少棠心下难过,嘴唇蠕动几下,却没说出“谢”字来,为了相救自己那些明军士兵绝大多数殒命,江彬受伤,一句谢未免太轻描淡写。

        江彬察言观色,安慰道:“顾将军不必自责,今夜出发之时,所有将士,包括我和雨厂公都没打算能生离鞑靼,毕竟如果绍赫下令万箭齐发,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飞,大家均想:若能成功救你脱险,也就算死得其所无有遗憾了。”

        顾少棠转头看了雨化田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闷声道:“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西厂那边怎么办……”上次下江南,还是马指挥使想得借口,策划周全,才上疏皇帝,圣旨也是好几日才下达。

        雨化田神色淡然:“我来是为了救你,至于西厂,已有安排。”

        他如此坦然,顾少棠背上立时一层冷汗,忙不迭先转头看风里刀,风里刀现在的表情跟雨化田出奇的像,淡然到看不出情绪,见她望过来,就对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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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间.京城

        夤夜时分,乾清宫灯火通明。

        脾气温和,喜欢安逸快乐的皇帝朱见深不但醒着,而且难得的暴跳如雷:“牛得意,雨化田到底去哪儿了?!他不是说在养病吗?人呢?为什么不在灵济宫?!”

        大档头平日花岗岩平静的表情松动了,额角也汗:“厂公病中得了密报……有一桩大事,务须立即离京,来不及奏报陛下。”

        朱见深眼睛都红了:“混帐!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在,还敢说什么大事。西厂厂公无圣旨私自出京,他这西厂厂公,御马监掌印都当腻了是不是?!”

        东厂厂公曹云钦在一旁凉凉的道:“陛下息怒,雨厂公本来就是嚣张自行其是惯了的,只是奴婢也想不到他竟敢如此目无君上。”此刻不火上浇油,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皇帝本来就气,被他一激几乎眼前发黑,伸手就要取御笔写革职查办的圣旨。

        却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让人舒服的宽慰笑意:“陛下敢是急糊涂了,是眼前事要紧?还是雨厂公的一点错处要紧?不如等他回来,分说明白,再做处置……老臣还刚有一个计较……”把话题扯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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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歇息片刻,即便出发,毕竟一时没有脱离绍赫的势力范围,就一时不能安心。

        风里刀站在土窑门口,道:“江彬的腿上有伤,我先去取马匹,你们在此处稍等。”转身奔进雪中。

        顾少棠疑道:“为什么只有风里刀知道马匹在哪里?”

        江彬道:“我们先前跟帕里黛商定的是,由她的侍女将你送到离此地数里的一处所在,由风兄带数匹好马,在那里等候,不想中途情况有变,你从暗道逃出,我和雨厂公脱险后才从帕里黛那里知晓消息,同时请她派人通知风兄赶过来接。”顿了顿,又道:“可是,你好像是走错了方向?”

        顾少棠栗然而惊,暗道之中火把熄灭以前,果然是记错了最后一段岔路,阴差阳错转到了山的另外一边,没碰到等候已久的风里刀,却不早不晚撞见了从鞑靼部落折返的雨化田,真是时也命也。

        不多时,风里刀果然牵着四匹马,踏着雪转了回来。

        四人默然上马,冒雪打马前行,离鞑靼部落渐行渐远,到了天明时分,风雪渐渐停了,云层渐薄,一抹橙红色的曙光在前方透了出来。

        风里刀和顾少棠的马在最前,江彬和雨化田在他二人身后几丈的距离,跟得并不紧。

        雨化田看着东方光明的暖色,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临行前,我曾去了江探花的酒肆。”

        厂公大人一向冷峻沉默,他突然开口倒让江彬有些意外,怔了一下笑道:“雨厂公可是又去喝我那‘谁解相思’?”

        雨化田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谁解相思是照见自己心意的酒,既然心意已明,又何必再饮?站在酒肆之外的那一刻,他已然明白,此刻回头已然太迟。

        江彬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忽然失笑道:“枉我自诩豁达,不过是个沉湎往事,自欺欺人的凡夫俗子而已,倒是不及雨厂公了。”

        正交谈间,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似是来了一队人马。

        江彬和雨化田对视一眼,同时勒马停缰。

        江彬道:“照方向看,难道是追兵到了?”

        雨化田微一点头,暗运内力捕捉着风中轻微的声响,片刻后道:“无妨,不过十几人而已。”

        江彬疑道:“当真?这里离我留驻此地的一千人马所去不远,绍赫送这点人来做什么?当俘虏?”

        说话间,一小队人马已经在身后的地平线处露出了身影。

        雨化田凝神望着朝他们疾驰过来的十几匹快马,哂笑道:“这可奇了,怎么都好像这小股追兵都是女子?”

        顾少棠和风里刀也察觉了状况有异,拨马赶了回来。

        追兵在离他们仅有十丈余远这才纷纷停下。

        顾少棠,风里刀和雨化田却没瞧追捕他们而来的敌人,而都齐齐转头看着江彬:江彬眼中激动难掩,持着缰绳的双手在明显颤抖。江探花他们相识已久,潇洒豁达,镇定自若比起雨化田也不遑多让,此刻却是似乎无法压抑内心汹涌的情绪。

        两队人马无声的对峙而立,唯有草原凛冽的朔风刮过清晨结霜的枯草的轻响。

        对面的敌人中为首的高个女子,面纱遮住了头脸,一拨马头,转身欲行,

        “故人重逢,一句话不说,就要走吗?那你追过来做什么?”江彬语音微微颤抖。

        “你们再往前走,就出了鞑靼的势力范围。”

        江彬努力要微笑,却没能笑出来:“那不是更好?我在鞑靼多日,你还不都是避而不见?”

        女子哀哀的叹了口气:“避而不见,我的难过又岂会少过你?但若今日不看你一眼,也许再要十年才能见到,也许永远也见不到。”

        江彬失笑道:“此刻你心愿已了,所以要走?”此刻他一点都不像顾少棠他们认识的那个豁达乐观探花郎,情之一事,就是可以激发人心底最好的最坏的隐藏最深的最不像自己的那一面:“帕里黛,你有天下最美的面孔,和最冷酷的心肠,你的心愿已了,就忍心看我抱憾终生?”

        顾少棠微一撇嘴,露出一个“我就知道”表情,她早看出马上人就是鞑靼大妃,也猜出这大妃跟江彬应该是有段旧情,但就是不知江探花这大明将军怎么跟个异族王妃搭上关系的?

        雨化田忽道:“顾少棠,你可记得青龙堡血战到最后,为了对付瓦剌的火雨箭阵,江彬和景应龙领一千将士裸身迎敌?”

        “怎么会忘?!”那样的情形,再过一百年顾少棠都很难忘记。

        “那你可记得江探花腰间有个纹饰的图案?”

        顾少棠用力想了想,却是没有头绪,当时江彬景应龙等人都一丝不挂,她当时虽然顾不上男女之嫌,却也不好意思盯着同袍兄弟的身体一直看,低头道:“什么图案,我没留意。”

        “是云雀。”

        “云雀怎么了?”

        “帕里黛这个名字,在维语中的意思,就是‘云中仙子’。”

        顾少棠恍然点头:“果然他们早就相识,难怪哪天在酒肆江探花说酒是苦的,大妃八成就是他的‘谁解相思’”

        雨化田微微一笑,凝视她低声道:“喝苦酒的岂止一人?”

        顾少棠先是一愣,瞬间醒悟过来,立刻红霞罩门连脖子都红了,窘得说不出话,雨化田这话完全猝不及防,连个伪装的时间都没留给她。

        风里刀把手中缰绳重重一摔,朗声道:“雨化田,你不要欺人太甚!”从昨晚就强行压抑着的怒火和妒意终于忍无可忍的迸发出来。

        雨化田转头看着风里刀,嘲讽的扬起嘴角:“我与顾少棠说话与你何干?顾少棠是你的吗?你有一纸婚书?你有三媒六聘?”

        风里刀眼中有烈火灼烧:“有与没有还有什么两样?仗势欺人,强取豪夺不就是你的拿手好戏?!”

        雨化田冷笑一声,轻轻道:“那好,我就是要横刀夺爱,你待如何?”

        风里刀只觉胸口鲜血上涌,哽在咽喉泛着血腥的气息,咬牙回敬道:“把她当作你往日挖空心思谋求的权势地位一般,不择手段的据为己有?雨化田,你的权势是用来威吓人,武功是用来杀人的,爱你人懂吗?同情心你有么?满手血腥,连人的常性都没有,你拿什么爱顾少棠?

        雨化田凤眸含怒,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

        “别吵了!”顾少棠终于忍无可忍,他二人争执起来,没再刻意压低嗓音,如此口无遮拦的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让身为当事人的顾少棠羞窘的几乎无地自容,气急败坏道:“我又不是货物,没有思想没有感觉,由得你们争来抢去?”

        风里刀和雨化田一齐看她。

        被两双一模一样的深邃狭长的凤眸盯着,顾少棠在马上如坐针毡,一人飞了一记眼刀,正色道:“眼前不是有正事呢。”

        除了风里刀和雨化田沉浸在自己的麻烦之中,其余的人都在关注着舞台中央的另外一对主角。

        江彬已经下了马,走到了帕里黛的马前,仰头道:“你真的忍心不见我一面?”

        帕里黛声音中有柔肠千百结:“我怕我老了,你看见会失望,”刚强庄重,仪态万方的大妃,此刻怯生生如同一个小女孩。

        江彬向她伸出手,就像之前许多年他会做得那样:“再过多少年,哪怕你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在我心里,你还是昔日初见之时的模样,永远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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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时因。

        一个富可敌国身怀绝技的异人歇着幼子,离开了中土故园,远赴西域,在天山脚下住了下来,那里有瀑布草甸和漫山的鲜花,异人很和气也很有才能,他会吐鲁番人治病,教他们喝茶,还乐此不疲的养一些汉地花木草药,一天天这个异人名气大了起来,吐鲁番的可汗也知道了他,请他和幼子一齐到宫殿里做客,异人的谈吐见识让可汗大为折服,他高兴之余,叫自己的掌上明珠出来献舞。

        这是江彬第一次见到帕里黛,大他几岁的小公主,让小男孩第一次明白了“艳光照人”是什么意思,害羞的低下了头,不敢看豆蔻年华的公主和她美的像天上的云彩的舞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男孩也成了少年,小公主越来越美丽越来越耀眼,西域第一美人的称呼不胫而走,传得很远很远,人们都议论“这朵最娇艳的雪莲,将会落在那个可汗的金帐中?”

        少年愁苦了很久,有一天他鼓足勇气拦住帕里黛:“你能不能不嫁给那些一把大胡子的可汗?”

        公主笑了:“为什么?”

        少年满脸认真:“因为我要你嫁给我”

        帕里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你是可爱的——”眼中闪动着少女的狡黠:“弟弟。”红着脸跑开了,脚上的银铃发出叮咚好听的脆响。

        少年焦急的在她身后喊:“我是男子汉了,我会证明的。”

        古尔邦节是吐鲁番独有的节日,人们诵经祈祷,互相拜会,歌舞集会,但最热闹的庆祝,莫过于赛马会,所有最勇敢最强壮的吐鲁番青年会在一场盛大的追逐赛中,尽情展示自己的骑术和体格,为了胜利和荣耀,不惜流血,争夺猎物,也争夺姑娘们的芳心,。

        但这样热闹的赛马会,公主帕里黛却没有去参加,部落的汉人商队里有一个做饭的老嬷嬷,她告诉公主汉人姑娘会给心上人绣一方手帕,上边是鸳鸯戏水地久天长,绣花针是在太小,公主手上的鲜血粘在手帕上猩红点点,却仍然带着笑笨拙的飞针走线。

        突然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公主,公主,江彬他……”

        公主的脸一下子白了,那个傻子,那些比他高大健壮得多的族人,怎么会对这个汉人少年手下留情?那么多的马匹,绳索,还有武器,他会不会有危险?

        几年之后帕里黛出嫁的车队,载着牛羊和嫁妆前往蒙古草原的那一天,十七岁的江彬也离开了吐鲁番,回到了中原,后来他游荡江湖学会了酿酒,再后来,他参加了科举,成了探花,认识了一些知心朋友,打了一些硬仗,只是不再提起远方那个美丽的公主。

        可是有一天,他尊敬和重视的朋友被敌人俘虏,命运无形的牵引又把他带回到那个从来不会想起,却从来都不忘记的人身边。

        帕里黛掀起了自己的面纱,让残酷的岁月摧残过的容颜暴露在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子面前,热泪盈眶:“我老了。”

        江彬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全天下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如你一半美丽。”他心头突然燃起祈望跟当年一样热切:“绍赫凶残成性,狼子野心,你真的不跟我走吗?我们不当汉人不当吐鲁番人,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会把哈达林当成自己的儿子教养,”

        帕里黛的泪水像珍珠一样滚落在江彬的肩头,哭得像二十岁那年坐在那辆黄金打造的嫁车之中,

        “啊,亲爱的,你九年之前问过我,现在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以前我有我的父王,现在我有我的儿子,除了这件事,我不会在任何其他事上忤逆你。”

        帕里黛几乎能感觉到江彬心中的热血再一次一点一点的寒冷下来,他松开了环抱她的手臂,眼中的伤痛一如当年自己告诉他:我不能跟你走,嫁给那个年纪比父汗还大的鞑靼可汗是我的责任,我是吐鲁番的公主。

        她是吐鲁番的公主,她是鞑靼的大妃,除了爱情,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哪怕代价是一刀一刀把自己和爱人凌迟。

        江彬被心碎的表情让她不忍心看,但他终究已经不是九年前那个只会伤心得一走了之的少年,他抬起头,尽量给帕里黛一个豁达温柔的微笑。

        “大妃,请原谅我。”江彬挑起她的下巴,吻落在了她的唇角,然后优雅的行了个礼,就好象赛马会的那一年,眼泪汪汪鬓发散乱跑来的美丽公主,看着单眼皮的少年打败所有的勇士,把猎物放在她眼前,那样潇洒,那样优雅,笑得那样好看。

        只是这一次,他好看的单眼皮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三个看“正经事”的人,有些尴尬的别开了脸。

        江彬转过身,尽量潇洒的朝顾少棠他们走了过来,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平地上。

        帕里黛捂着嘴无声哭泣,泪水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却强撑着要看清身前熟悉身影的每一个动作。

        因为帕里黛明白: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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