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一个神仙洞府
因为来自雪中，大家随口就给她取了个名，叫雪中停。雪中停上学很早，再说又不用交学费，所以，刚会走路就在教室里呆着。
除了学校，除了教室，她还能上哪儿去呢？还有谁会去管她呢？
她没有什么童年，上课就在教室里呆，下了课就到处找吃的。
刚刚五岁，她就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种菜，自己独居，自己生活。
虽然村长说了，她可以到社员家去。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家，吃的总是残羹冷炙，而且怎么吃也吃不饱。
什么叫寄人篱下？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估计全人类就她知晓：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睡也睡不好。
碰到好心点的人家，或许还能吃个半饱，睡个半宿，还能有片破棉烂布挡挡风沙；倘若碰到黑心的人，一看到她就栓上门栓，不管怎么叫都没人应。这样的话，这个晚上，她就只能空着肚子，抱着小猪一起睡了。
睡着睡着，饿的实在抓心，她只好把小猪一推，立起猪槽，一遍一遍地刮着，将里边的残渣碎叶塞进嘴里。
有一天，她差点就死在猪圈。
那天夜晚，暴雨连连，猪圈里积满了水，猪槽再也刮不出东西。又累又饿的她，一丝力气都没有，护犊子的老母猪，嗷嗷嗷嗷地，一通乱拱便将她犁翻，犁到深深的粪水坑里……
一番扑腾，她用完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爬到了干燥的一侧，捡回了这条贱命。
她不想死，只好去找村长。
村长也没办法，毕竟不再是大集体，还能给她弄点东西，如今的他，哪还有什么大权？连自家孩子都没吃没穿，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孤儿？
没办法，村长只好腾了间房，一间集体废弃的粮仓，将自家的床和被子，以及一些坛坛罐罐，随便弄些过去给她。然后，又在屋后开了块地，教女孩种点东西。
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女孩学啥都特别用心，一看就懂，一学就会。
就这样，女孩学会了独立生活，自力更生。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这话不假。独立生活之后，女孩就开始天天上山，学着挖兰花、扳竹笋，采蘑菇、择蕨菜，凡是能够吃的，能换钱的，她总能手到擒来，无师自通。
直到现在，一提打山货，抓野物，没有人不服她，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记忆中，在那所小学，她不仅赚钱第一，成绩也是。她非常清楚，除了读书，再没什么能改变厄运。所以，无论做什么，目的性都特别强，认准了，就会玩命猛整，整到没命。
刚刚上了初中时，一到周六，第四节课一下，她就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跑着奔回村子。
她要赶在天黑之前，上山去弄的什么东西，也好在第二天一早，跟着浩浩荡荡的赶集大军，走上三五个小时的路，赶到南门市场把东西卖了，以便解决一周的吃喝拉撒。
由于学校太远，时间太紧，再没有那么多时间上山，有时连“家”都没法回。没办法，她只好换了一种活法——打工挣钱。
她企图利用寒假时间，找足下学期的全部费用。
对于人生中第一份差事，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做一家七口人的饭，洗一家七口人的衣，管好八岁小孩的学习，顾好正在月子中的母女，然后又是老天爷老太太，然后又是杂七杂八的其它事情。
一天就为了一块钱，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但是，除了当牛做马，还能有啥办法呢？别人可以回家拿钱拿米，她又能上哪儿去拿？
开学了，保姆做不了了。于是，她又跑去夜市，找到一家卖烤鱼的夜市摊。
晚自习时间，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学习，她在烧烤摊洗锅洗碗；熄灯铃响后，同学们都在梦乡遨游，她却伏在摊子边赶作业。
为了有个静点的环境，开工资后，她租了间房子。一下班就往出租屋跑，赶紧做完作业好睡觉，几乎是刚刚眯下，闹钟又毫不留情地将她吵醒。
哪个愿意这样子？那是没办法的事。
她说，人人都有依靠，但她没有，她只能依靠自己。
她说，人人都在蜜罐中泡大，但她不在，她在与命运抗争，她在为生存挣扎。唯一让她感到幸福的事，那就是读书。只有读书，才能够让她感到有劲。只有读书，才能够拥有满满的幸福。
万官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就是她的行动纲领。也是老族长临终之前，对她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嘱咐。
所以，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无论有吃无吃，无论多脏多苦，她都要挺住，她都能挺住！为只为读书，读书，再读书！
一路走来，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同学也仅仅是个名词。因为她的频道，和别人不是一个波段。别人的一个普普通通，便是她高攀不起的奢侈。
为了不被别人伤着，她将自己裹得紧紧，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从死亡的雪地里爬出，爬过丛林，爬过村庄，爬过小镇，爬过县城……
爬着爬着，她终于爬出了坚强，爬出了希望。
她知道，她还会爬过州府，爬过省府，爬过国府，爬到传说中的天堂。
当然，再怎么坚强，一样会有脆弱的时候，她害怕人家说她“孤儿”，害怕听到孤苦无依；她害怕热闹，更害怕煽情。但是每天，这样那样的场景，总是会源源不绝。
于是，她只有哭着进入梦乡，一次次地，哭晕过去，又哭醒过来。
然后，再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坚强，坚强，再坚强。放心吧，薛钟情，别人拥有的，你早晚也会有！
……
终于，泪流满面的她、说完了泪流满面的记忆！
面对这样一个坚强而又脆弱的少女，面对这样一个百折不挠的生命，我除了泪流满面，还是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面前。
当所有的不幸都不值一提，当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当所有的祝福都成为虚伪，当所有的快乐都写满奢侈。
我，还能，说什么呢？
静静地，人醉了。世界已经静止，唯有时间在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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