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太乙山上 （一）

翌日，被赶出烟水阁的慕云轮回正在沿着大唐境内的汉水之畔日夜兼程的往太乙山方向策马飞奔，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是慕云冲了，而是太乙山慕云派的少主，慕云轮回。&1t;/p>

        汉水尽头，就是太乙山了，传说中的太乙仙境，虚无飘渺，放眼千山暮景，回万里层云，久违的白云霜叶，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1t;/p>

        侍从皇甫江漓此时早已经随身携带着两名弟子等在山下，待到轮回翻身下马，两名弟子即刻上前将马匹牵去料理。&1t;/p>

        现下的季节本是太乙山最美的时候，千红在这里盛开，烟雨在这里闪烁。&1t;/p>

        “噢，快回山上将漓儿唤出来，”江漓悄然在两名牵马的弟子耳边吩咐，“我陪少主在山门外走走，等到回去的时候，漓儿的茶，想来也应该备出来了。”&1t;/p>

        “是，弟子这就回去安排，”两名弟子一边答应着，一边手提竹篮飞快的跑上山去。&1t;/p>

        轮回不经意间定睛向着两名弟子手中的竹篮好奇的瞧了一眼，“江漓，你下山了？”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犀利的质问。&1t;/p>

        “噢，是下山了一趟，少主，”江漓急忙解释，“前些天闲着无事，私自跑去长安城里看了看热闹。”他说。&1t;/p>

        “噢？什么热闹？是不是又是长安总兵府在城外处斩流窜在长安城中的九微教余孽。”&1t;/p>

        “都第三批了，少主，”江漓陡然之间无辜的笑笑，“那个远在南诏的九微教主他，也真够沉的住气。”&1t;/p>

        “他生什么气，”慕云轮回悠然之间似笑非笑的反剪起双手，“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人，九微教本源于南诏，大唐境内的信众本来就是乌合之众，这次朝廷处斩的，想必又只是几个投靠朝廷的江湖败类而已，”他说，“在这世上，叛徒又怎会有好下场。”&1t;/p>

        “也不一定，少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无辜出卖同伴，虽然卑鄙，但最终受益的，总还是朝廷，但是为了赏金嫁祸无辜百姓，可就是罪大恶极，天地不容了，他们不是因为背叛而死，少主，是因为害人。”&1t;/p>

        “可是朝廷知道那些无辜百姓是被嫁祸的，江漓，你可知道，长安总兵他，为什么前些日子还要下令将他们一并处斩呢？”他问。&1t;/p>

        “为了承诺，少主，当初朝廷金口玉言，向世人许下诺言，如果谁肯出揭潜藏在江湖中的九微教余孽，就将得到朝廷重赏，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但是可惜，以姜长安的脾气，又怎么会容这些败类苟活于世呢，所以只好将错就错，先将那些无辜百姓处斩，再籍此为借口除掉那几个废物，我说的对吗？少主。”&1t;/p>

        “嗯，父亲果然好眼力，江漓，”轮回不禁微笑着说，“如此真的不枉费他老人家当初亲手栽培你的一片苦心了。”&1t;/p>

        “嗯，多谢少主，”江漓听了之后微微一笑，&1t;/p>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作孽，少主，我看，咱们现在不如还是亲自去长安城里，给那些无辜的亡灵烧几张纸吧，少主。”&1t;/p>

        说话间，一身素衣的江漓已经转身准备去山下的街市上去买纸，但是刚一转身，全身就已经直挺挺的僵在那里，好象是突然之间被人封死了全身穴位。&1t;/p>

        “阁下既然如此善心，那在他们人头还没有落地时，你干什么去了？”&1t;/p>

        江漓陡然间怔住……&1t;/p>

        “少主，”他在疑惑中不解的看着轮回，“你，难道你真的觉得，那些百姓，死的无辜？”&1t;/p>

        “纵是市井之徒，仗势欺人也无非是意气之争，江漓，人世间就是如此，人无完人，强者欺人，但一旦成为弱者，又会被人欺凌，此消彼长，往复不息，试问这世上，又有谁敢说自己比他人做的更好。”&1t;/p>

        “好啦，少主，江漓知错了，还不行吗，”他说，“但是还请少主见谅，凡人的事情，本来就与江漓无关。”&1t;/p>

        “嗯，人各有志，勉强不得，”轮回说着轻轻的伸手解开了江漓周身被封的穴道，“但是江漓，”他温柔的看向他说，“对不起，虽然你就站在我眼前，可我还一直以为，浣花山，千百年来，仅仅只是个传说。”&1t;/p>

        “嗯，少主果然好眼力，没想到十几年来，究竟还是没能瞒得过你。”&1t;/p>

        “你本来就不必瞒我，江漓，”轮回的眼中微微的迷茫而又淡然的看着他说，“假即是真，真即是假，只要你不害人，是不是人，又有什么不一样。”&1t;/p>

        “叩谢少主知遇之恩，”江漓说话间已经在天地之间垂向着轮回深深的一拜，一缕浮云般的微笑隐隐之间在他温润的眼角之间一晃而过。&1t;/p>

        “江漓出身浣花山，虽非天父地母，却也是日精月华，”他温柔的微笑着说，“传说中天地之间有四海八荒，八根极柱擎天而立，支撑天地，日久年深，八根极柱随风化为八座仙山，汇聚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成为仙凡两界殷殷向往的修炼之地，太乙山既是其中一座，江漓因为垂涎太乙山上的冲天灵气，才特意隐姓埋名，长年混迹在少主身边。”&1t;/p>

        “嗯，原来是天地生成的灵物，也不枉父亲往日对你的心血，只是从此以后，轮回可再也不敢在你面前当主子了。”轮回不经意间无奈的微笑着说。&1t;/p>

        说话间二人已经踏进山门，早已有人吩咐过漓儿备茶，只一柱香的工夫，一身青衣的漓儿已经自后堂之中满满的斟上两碗清茶，轮回一路上风尘仆仆，此时也确是渴了，点头示意漓儿将茶送上前来，漓儿会意，双手捧住一碗茶水温柔的递上前来，轮回微笑的谢了，即刻抬手将碗里的清茶仰头大口大口的灌进自己嘴里。&1t;/p>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阵醇香中微微的颤了一颤，刹那间反手一把抓住丫鬟漓儿洁白纤细的手腕。&1t;/p>

        漓儿见状立刻吓的呆了，“少主，你要干什么，少主，”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问，“光天化日之下，少主你竟然——”&1t;/p>

        “哼，你究竟是为什么，漓儿，难道轮回这些年来，亏待你了？”他微微颤抖的抬起头来，异常犀利的看着她说。&1t;/p>

        “少主本是南诏皇室血脉，一心想利用中原江湖势力，逆天行事，登基称帝，似这等心怀鬼胎，背叛江湖，江湖中人，人人得而诛之。”形迹败露的漓儿自知自己已经再无生理，反而突然之间在他面前大义凛然的大声痛斥起来。&1t;/p>

        轮回听了，虽然是在盛怒之下，眼睛依然是在转瞬之间晶莹的动了一动，然后，“漓儿，你是哪里人？”他忍不住微微动容的看着她问。&1t;/p>

        “太乙山，”被他一直攥着腕子挣脱不得的漓儿异常冷淡的看着他说。&1t;/p>

        但是，她却陡然之间现，现他原来一直在注视着她，那注视竟然让如今已十八岁的她突然微微的有些尴尬，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动容的在注视着她，他们曾经相识过吗？在她处心积虑的混入慕云派前，为什么他们彼此之间竟会那样的熟悉，熟悉到她看着他，似乎是在无辜的看待着一个襁褓之中熟睡的婴儿。&1t;/p>

        但是，她却不知道，他原本就是那个无辜的婴儿，日月轮转之间，他而今终于已经来到这个烟火人间的尘世，他知道自己从哪来，也知道自己要往哪去，他突然之间动容的注视着她，只因为她的家也在太乙山下，他从她的眼睛里第一次感觉到人生在这个尘世上的无辜，无常，和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不管是任何人的生死。&1t;/p>

        所以，一念之间，他微微的向眼前的漓儿点一点头，然后，“看在是父亲当年收留你的面子上，你走吧，”他说，他温柔如水的紧紧攥起她的腕子轻轻一提，顺手轻轻将她从江漓身边推了出去。&1t;/p>

        江漓见了忍不住伸手去格，“不能放走她，少主，她在太乙山上已经三年了，留着她，终究是个祸患，少主。”&1t;/p>

        “来人啊，将她押下去，好生看管，”江漓说着已经从轮回身边一跃而过，疾步向前挡住了漓儿的去路。&1t;/p>

        “你这又是何必呢，”轮回蓦然之间回过头来宽慰盛怒的江漓，“不过是个丫头。”&1t;/p>

        “哼，丫头，少主，一个丫头怎会有这样的心机。”江漓眼看着几名弟子拥上前来押着漓儿走了，转过身来无可奈何的抬头看向轮回，“刚才中的奇毒已经作了吗，少主？”他微微的低下头来悉心的凝视着他的额头，“跟我来，少主，”他说，“浣花草虽然是无情众生中的剧毒，但是，我可以帮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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