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烟雨红尘 （四）

竹怜新雨，山爱夕阳，新雨的竹屋，夕阳的媚影，落日下的桃花山上，那一抹淡紫的回光……&1t;/p>

        夕阳下的人间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晚风吹拂，流云四散，日月轮回，四季逝去，孤单的时候，总有一个女人会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针线，随时准备凑上来给他缝补起破碎的战袍，四散的璎珞，但是，她会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吗？渴了，给他一碗水喝，饿了，给他一口吃的。&1t;/p>

        那是他前生中第一次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的时候，虽然那时候，洱海之畔的一切于前生的忘尘都仿佛是生命里最不堪回的一段记忆，记忆中的他仿佛的确是如世人所见，一身的戎装，四散的璎珞，在紫烟没日的沧山之畔，人间的烟火在寂寞红尘中就像是一道最温柔的彩虹一样在烟雨黄昏中潦倒凛冽的笼罩在他身上，笼罩着他一身的戎装，笼罩着他落魄的轮廓，他的戎装那时已经很破旧了，血迹斑斑，支离破碎，如果不是一袭的战袍，一身的璎珞，他那时看起来，也许已经就像是大理城中的一个疯子，或者是乞丐。&1t;/p>

        人不知从哪来，总该知往哪去，虽然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知道的，但是，那，也就是你来这世上的缘由，唯一的缘由。&1t;/p>

        所以，忘尘微微的笑笑，在夕阳的残照下静如秋水的微微笑笑，他弯腰捡起地下的柴刀，在竹屋前继续劈柴，像桃花山下任何一个勤劳的男人那样孜孜不倦的挥动着手中的柴刀，虽然，看着眼前的松柏在他的刀下催为薪火时，他的心中，偶尔还能想起炽雪。&1t;/p>

        “还记得江漓吗？”洛水俯下身来淡然的问他，“在慕云派时，他对你倒是真的不错，”他说。&1t;/p>

        “他已经死了，”他说，“是被长琴杀的，枉他对天庭那么忠心，天庭却利用祝融元神来引诱长琴杀他。”&1t;/p>

        “别总天庭天庭的，就好像你不是天界中人似的。”&1t;/p>

        “我只恨当初没一剑捅死了你，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被化灭仙身之后仅以一捻真灵投胎转世，要历经多少轮回才能将一身仙体真身重新修炼回来。”忘尘突然孩子似的负起气来。&1t;/p>

        “不必心急，玄孽不是也与他一样？只是他们下一世里若是像你一般有幸托生成一介花妖之身，我随时可以为他们点化仙体真身，反正在神话里，只要不是魂消魄灭，死，就仅仅只是去另一个世界的意思，”洛水微微厮笑的看着他说，“好在，我还从没去过。”&1t;/p>

        “你好像刚刚从地狱回来，”忘尘微微冷笑，“在那里，有没有看见江漓。”&1t;/p>

        “不但看见了江漓，还有小曦，”洛水听了，脸色突然变的格外凝重起来，“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竟然敢去地狱里劫人。”&1t;/p>

        “你该知道，”他说，“黄泉路上有去无回，她这样私自到地狱中截取魂魄，迟早要遭天谴，更何况，她是在截取那些凡人的魂魄，这样的善行注定天地不容，因为，不管她为他们付出多少，在这天地之间，一群凡人能回报给她的，可能还不如一只畜生多，甚至，还可能是恩将仇报。”&1t;/p>

        “那你为什么不管管她？”忘尘抬起头来气愤的质问，“把她从那些凡人身边带走，那么难吗？”他问他，“更何况，要不是你收走了她身体里的混元真气，她又何需去地狱里救人。”他说。&1t;/p>

        “你说的容易，她是听话的人吗？”洛水气愤的说，“你们谁是听话的人，总是嫌我命长，各个都惦记着要早早把我气死。”&1t;/p>

        “真想不到，上天将她像礼物一样的送给那些前世也许放过她一命的凡人，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在这世上，什么是善有善报。”忘尘忍不住在夕阳残照下深深黯然的叹口气说，然后，举起柴刀，继续劈他的柴。&1t;/p>

        “可她是个妖精，”洛水听了，无奈的摇着头说，“所以天是不会在乎的，”他说，“不会在乎那些凡人虽然曾经放过她一命，但是，却会毁了她一生。”&1t;/p>

        “你到底想说什么？”&1t;/p>

        “帝子身上有不能卸脱的责任，尘儿，”他说，“但是，除了责任之外，你以后绝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四处滥用自己的同情心，一手毁了父皇他亿万年来苦心建立起来的天地秩序。不然，以后还会有很多像小曦这样痴心妄想着凭自己一已之力，逆天行事的人出来，到时候，你管不了，我更管不了。”&1t;/p>

        “你千里迢迢的从天上跑下凡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忘尘淡然之间轻轻的抬起头来，“天晚了，留下来吃晚饭吧，”他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深深的仰起头来深深的看着他说，是看着他的亲人，还是看着他的仇人？好象不重要了，或者，本来就是不重要的，反正迟早都要还回去的，是亲，是仇，是爱，是恨，三生过后，一切还诸天地。&1t;/p>

        所以，他微微笑笑，亿万年来第一次这样的在夕阳的花篱下云淡风轻的微微笑笑，前尘旧事，历历在目，曾经刻骨铭心，曾经过目不忘，但是现在，生命于他却仿佛已经只余下感觉，曾经患得患失，曾经稍纵即逝，百年之前，你曾是谁，百年之后，谁又是你？一念天地之间最亘古不变的疑惑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温柔的开口问道，“浮萍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问他，带着一点点惶惶，带着一点点迷惑。&1t;/p>

        “她回峨嵋山了，陪伴在她的亲生父母身边，”洛水听了之后手中的碗筷不经意间微微的一颤，然后，“我们谁也没得到她。”他云淡风轻的微笑着说，说完，接着将在手中停留了一瞬的菜叶用筷子茫然的送进嘴里。&1t;/p>

        百年之前，你曾是谁？百年之后，谁会是你？风吹过来了，天地之间最温柔的一缕海风，它温柔的吹洒在人间最美丽的桃花山上，吹落了山上人间四月的桃花，吹散了山下两个孤单男人额角间如云似水的长，曾经沧海难为水，于今落日是天涯，万水千山的天地，可曾隔住一缕情丝相系，但是，吹散在人间的一缕海风，却为何曾经是那么的自由，又是那么的脱，它自由的吹洒在繁华一梦的人间，芸芸众生的天地，任雪堕凡花，任流云四散，任日月轮回，任四季逝去……&1t;/p>

        （全文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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