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脾气
顾临风带领一众队员到预订的一家酒店落脚，进入大厅时，见徐老板刷着手机已经等在那里了。
登记入住，领了房卡，一同乘上电梯。
徐之行这才把墨镜摘掉，抱怨道：“你们来得真慢。”
顾临风温和地笑了一笑，不打算反驳。F1y翻了翻那双细长的眼睛，“嫌我们慢你倒是够清闲，每次出门都装局外人，两手一撒什么事都不用管。”
徐老板冷哼哼，“站在台上风光，自然要付出风光的代价。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上到十八楼，到一间大房把随身行李放下，又聚在一起讨论下午的总决赛。F1y等人看好老牌战队sTk，毕竟该战队已经连续两年拿下世界冠军。
顾临风则不轻易下定论，笑道：“sgs虽是新战队，但一路表现突出，队员配合默契打法稳健，现在定输赢为时尚早。”
徐老板已开始到电竞□□官网下注，压的是sgs。于是一众看好sTk的队友纷纷跟风老板，也压sgs。
队中皆知，徐老板是个抠门的老板，不会胡乱下注。他的抉择肯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他压哪队哪队八成会赢。
不过，sTk已经两年蝉联世界冠军，而sgs虽然成立也有数年时间，但中间曾大换血，任用了一批新的职业选手，算是从零起步的新战队。
F1y表示深深的怀疑，“sgs真能应sTk？”
徐老板给了个不压拉倒的眼神。
F1y立刻闭嘴，把赌注投在了sgs一方。
一行人歇息片刻，接着下楼吃午饭。
one是北京本地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虽然为了热爱的电竞事业离开了，但对帝都的熟悉少有人及。
到了新地方，大家自然想尝一尝当地的特色菜。
距下午的总决赛还有一段时间，胖one领着大家坐车来到一处在帝都中略显偏僻与拥挤的小地方，指着面前一条街的小餐馆笑着解释：“要想吃到地道的京帮菜，这条街是选。”
one选了一家名为“老北京炸酱面”的小餐馆，众人进去围着靠窗的一张长桌子分两排坐下，正拿起占了一层油光的菜谱点菜。
这时，一阵说笑声从外传来，紧接着周妍等人也进了这家餐馆。
周队长率领的dL战队中没有一个是帝都人，也没有一个熟悉帝都，他们能找到这家馆子，完全是因为一群没有收入的穷学生订不起价格高的酒店，只能到偏僻的小旅馆暂时落脚。
出来吃饭时又怕进错贵的地方，于是选了个从店名上就透着各种接地气与平民价的小餐馆，打算一人一碗京都炸酱面解决掉午饭。
两支队伍撞了个正着。
这种感觉就像出门下面馆碰见吴彦祖，先是惊讶与激动，接着自惭形秽忙着退出去免得打扰到大神们用餐。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近距离接触大神的一个绝佳机会么？
于是又磨磨蹭蹭地返回，决定一边吃饭一边偷觑两眼。
dL队员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把周队长第一个推入餐馆。
顾临风的位子正对着餐馆门口的方向，抬头见到周妍，冲她一笑，接着又是点头致意。周队长忙回头，她想着风神肯定是在向她身后的某人打招呼。
然而，她身后空无一人。
原来队员们见大神注意到这边，第一时间卖掉队长，“蹭蹭蹭”地全溜到了店外。
周队长又激动又震惊，反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跟我……”点头？
顾临风看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dL队员，笑着起身，向手下的队员道：“大家来欢迎一下未来的明星战队。”
明星战队？
FT成员全好奇地看了过来，但一时没人做声，因为门口的五个人他们一个也不认得，这算哪门子的明星战队？
最后还是F1y盯着看了良久，猛地站起来，一拍脑袋嚷道：“我记起来了，你们就是个在比赛中练操作的十分有毒的校狗队。”
“……”
徐老板正在闷头点菜，闻言，也抬头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周队长终于看清了车站大厅中那个非常无礼的帅哥的正脸，不得不说，摘下墨镜的他比想象中更帅！
微上扬的菲薄的唇，直而高挺的鼻梁，那双被眼睛不再被墨镜挡着，水汪汪的明亮又富有神采，瞳子黑中隐约有一点盈盈的幽蓝。
这一刻，周队长想起四个字——星辰大海。
这一刻，周队长响亮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周妍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因为她连自己怎么坐到位子上的都不记得了。事后，柏志告诉她，队长，你盯着人家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
这Tm真是见色起意了。
徐老板却没觉周队长的反应有任何不妥，徐老板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天上地下自个帅得没边没沿就该到哪里都是焦点迷倒一片，徐老板的自信心和虚荣心大为膨胀。
徐老板想，这姑娘很有眼光，我恩准她同一张桌子吃饭。
于是，两支战队合在一起，换到中间的一张大圆桌围着坐下。周妍晕乎乎的神志不在线，战队成员介绍是由柏志来做的。
黄敏桐也晕乎乎的，和犹如日月高悬在天的风神坐同一张餐桌，风神还对她笑了，这是一种什么体验？飘飘然似身在梦中。
柏志等人对两位上来就拜倒在对方男色之下的队友十分无语，同时也激起了柏同学同性相轻的心理，所以他也没怎么认真介绍，草草地说了dL战队的情况以及各位成员的Id，敷衍表示能跟大神队伍坐在一起非常荣幸。
说者无心，听者却留了意。徐老板指了指犹晕乎乎不知自己是谁的周队长，道：“你家队长的Id叫什么？”
柏志只得硬着头皮重复那个令人尬透了的Id，“狗不理就是犬不吃。我们队长很喜欢……狗。”
徐老板的笑容有点冷有点硬。他说顾临风怎么向一个没有名气的校队主动打起招呼了，原来是顾大神之前看中要招募入队却未果的那个女玩家。
果然冤家路窄！
上菜时，周妍和黄敏桐两人终于慢慢回过神。
周队长摸了摸自己仿佛在热水中滚过的脸，甚为尴尬，低着头小声道：“抱歉，昨晚没睡好，我，我有点头晕。”
那天她在电话上和他隔空互怼的场景历历在目，徐老板心里非常不爽，微扬薄唇，嘲讽意味十足地“呵”了一声。
就这一个简单的音节。
周队长从美色中幡然清醒，她也认出来对方是谁了，是那个电话上振振有词地表示女生不适合打电竞要她早点退圈还为此不重样地怼了她半个钟头的辣鸡男人！
果如大众所言，辣鸡男人往往有张漂亮的能迷惑人心的脸。
有点意思！
FT和dL两支队伍都察觉到了饭桌上悄无声息弥漫开来的硝烟。刚才还直勾勾盯着徐老板一脸花痴恨不得流口水的dL女队长，现在已经看徐老板各种不顺眼了。
才刚刚过去三分钟而已。
女人心海底针啊。
不过，徐老板也不是好惹的，徐老板一向不爱讲男人风度，认为风度这种东西有太多成人的虚情假意，就不能像个孩子一样不开心就表示不开心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吗？
FT队员们曾经对老板这种脾气深以为苦，后来豁然想通，老板是写童话的，他身上散着满满的孩子气只能总结为两个大字——敬业！
如果是一个精通人情世故八面玲珑的男人，如何能写得出如泉水般纯净如山风般空灵能与童心共鸣的文学作品？
第一道菜端上来了，是一道开胃菜——凉拌金针鸡丝，由切成丁的鸡胸肉和挑散的金针菇做成。
徐之行认为自己是老板，自然有资格先下筷子。
然而周队长眼疾手快，抢在他前面成功夺下第一筷子。
对于电竞选手而言，第一滴血很重要，意味着开场是否气势，是否占到先机。如今，这顿饭的“第一滴血”被对面拿走了。
徐老板气得几乎鼻子都歪了，恶狠狠地看着对方那洋洋得意的小人嘴脸。
第二道菜端上来了，是一道造型优美的配菜——金饼熬茄子，金黄色的玉米饼整齐地围成一圈，簇拥着中间烧得黄澄澄的茄子。
徐老板和周队长同时下筷，准确地夹到同一个玉米饼。
周队长瞪了他一眼：你松手！
徐老板不甘示弱地回瞪：你松手！
周队长是个女生，手劲不如他大，于是落了下风，眼睁睁地看对方抢过那块玉米饼，以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放入口中。
第三道菜也上来了，是色香味俱佳的四喜丸子。四个圆润的肉丸围成一圈，上面点缀着绿莹莹的一小簇香菜。
徐老板连忙下筷子。
然而周队长这次转换了战略，她把丸子带着玻璃碗一块端起来，端在自己面前，抛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慢悠悠地夹了一个尝鲜。
……
菜已经上了十多道。
然而大家都没怎么动。有两双在饭桌上争来抢去不依不饶的筷子，有一对彼此瞪视用目光交火恨不得动手打起来的男女，哪里还有其他人下筷子的余地？
众人一会儿看徐老板，一会儿看周队长，捂着饿得要叫出来的肚子深感心塞。
最后，还是顾大神拿了主意。顾大神起身，坐到旁边的桌子上，扬了扬手，用无比温和的声音微笑着道：“老板，菜单再送来一次，我们重新点菜。”
队员们见风使舵，立刻转换饭场，也坐到了这边。
转眼间，偌大一张圆桌子，只剩下周队长和徐老板。
“……”
吃了一顿饭，点了两桌菜。
顾大神虽然没说什么，但接单时把两个账单一个给了徐老板，一个给了周队长。徐老板有钱，自然无所谓。
但周队长是个半径三米作圆的大大的穷逼，瞧一眼账单上的数字，一颗心都在流血。dL战队凑了一圈才凑够买单的钱。
看一眼圆桌子上没吃多少的菜肴，都是她用血汗钱买的啊。穷逼的周队长一咬牙，“不要浪费食物，全都打包带走。”
徐老板像得胜的头顶红冠子的公鸡，“没钱还来怄气，不自量力。”
周队长听到了。周队长放下打包盒，冲过来，对着转过身即将离开的他一脚踹去。
然而……
没踹中。
徐老板早有防备一直保持警惕，在她踹来的瞬间及时往旁边一闪。
周队长踹空，劈出个华丽丽的一字马坐在了地上。周队长是个普通的女生，没有练过，这一下疼得脑神经懵，半晌没能站起来。
顾临风见事情走向不太妥当，伸出和平的橄榄枝，蹲下身要扶她起来，有些无奈地劝慰：“疼不疼？你别跟他计较，跟他计较非得气死不可。我们队里都知道的，老二这个人一向有点……贱。”
徐之行：“……”
周妍推开顾临风的手，又推开了要来帮忙的柏志的手，还挥开了黄敏桐，自己按着地板和旁边的高板凳慢慢爬起身，一句话都没说。
也没回桌子前打包剩菜，木着一张脸，瘸着腿，径直出门走了。
顾临风察觉不对，踢了徐之行一脚，“快去道歉。”
徐老板不情不愿，“她自己踹空的怪我啊？我还能站着让她踹，哪有这种道理？”但磨磨蹭蹭地终究还是追了过去。
一直走到回旅馆的胡同里，周妍才释放出心中巨大的委屈，抹着眼泪，无声哭了：辣鸡男人，这辈子见过的最辣鸡的男人！
这种人怎么没早早地被天收了！
刚才那个一字马劈得两条腿跟断了一样的疼，她一步一顿，一步一哭，走得很慢。
徐之行磨磨蹭蹭地追上来，探头望见她侧脸上的泪痕。把女孩子气哭总是不太好，他的语气终于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柔软，“怎么就哭了？”
她没理他，继续一边走一边哭。
他快步过她，伸手挡住前路，“这件事也不能怪我，你刚才先跟我抢的，是不是？”
无前路可走，周妍又愤慨又难过，抬起一双红通通的泪眼，高声开口：“上周那通电话里也是我先嘲讽的你？也是我先说不好好谈恋爱偏偏来打电竞一定尊容可观？”
“呃……”
追究起来，徐老板有些理亏。
他试图解释，“虽然我的语气可能不太好，措辞也欠妥当，但说的是实话是忠告，女生的确不适合打电竞，遍观职业电竞圈有几个女生能打出头？这个行业不适合女生，不如早早放弃另谋出路。”
周妍气得眼泪哗哗地落，“我的人生需要你做主？我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你来教？你管得这么宽，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呃……”
她走到他面前，见他依旧不让开，恼得抬手推他，“我从没见过你这样令人讨厌的男生，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闪开，请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他没挪动。
周妍气得满脸涨红，“请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马上消失很有难度。”他停顿了数秒，伸手捂上她的眼睛，“不过可以一眼不见为净。喏，我消失了。”
怒火蹭地烧了十丈高，周妍几乎失去理智，猛地打开他的手，握起拳头捶他的肩膀，捶他的胸膛，“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男人？”
“你生气尚有情可原，你动手打人就不对了。有分歧不能平心静气地讨论吗？动手可就是暴力层面的了，事情产生了质的变化……”
跟一个正在生气的女生有板有眼地讲道理，是最愚蠢的事情。
周妍怒火中烧，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他看了她一眼，脸色很不好。
刚打过去，她便后悔了，打人不该打脸的。但气头上谁肯认错，她扬起满是泪的脸，冷冷道：“你不是很有能耐，你打回来？”
薄唇抿成一条线，鼻翼轻轻扇动，他强忍着怒气。
她瞪着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打回来。”
动手打女人吗？
眼底怒气溢出，他低头，一口咬破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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