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冈林（二）

韩家车队休息过后便开始启程，一众难民也急忙收拾停当，跟着韩家车队向固原城走去，虽然李彦明对叶闲态度前后不一，叶闲也不愿计较，便跟在车队最后，他打听到此地离固原城不过二三十里，又想找寻父亲遗骨还要多赖韩家帮忙，便不急赶路，只是跟在最后，神识不时扫过两边树林。&1t;/p>

        他一路走来，知道这深林最是容易遇到山匪强人，想着这最后几里深林怕是不会平静，果然前行不过里许，他便现有山贼哨探出没。想这里离固原不过二三十里，敢出没在此的山贼怕是不会简单。他虽不敢在人前随意施展术法，但凭借自身法力比平常江湖汉子所习武功高绝，又学会了一套颇为不俗的世俗武技，料想平常江湖中人却不是他的对手。便也不出声提醒。只是自己打起精神，注意四周动静。&1t;/p>

        如此又行了三四里路，眼看就要出了树林，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这时叶闲心呼不好。见这时道路两边有山丘伏起，刚好在路中形成一个宽约十丈的山坳。他神识虽比同阶强大，却也现不了林中异样。叶闲刚要出声提醒，却听林中一声呼喊，便从两边冲出四五百人马，前后都给堵了。&1t;/p>

        来人中有数十骑马之人，其中一中年男子，手提长刀。见被围车队一阵大乱，这男子哈哈长笑。又呼喝一声“放箭。”便见从两边树上射来无数箭矢。&1t;/p>

        “全部卧倒！”叶闲和李彦明同时大喝。&1t;/p>

        哪些护卫虽然慌乱，但毕竟训练有素，便都卧倒躲避，只是这些难民却慌乱无章法。箭雨过后，竟死伤大半。护卫之中虽有伤者，但所幸大多战力犹存。李彦明赶忙呼喝众护卫结成车阵，将韩家小姐的马车护在中间。那帮山贼一阵箭雨之后，便呼啦一声，全部冲上厮杀。&1t;/p>

        叶闲一边一边叫难民躲入车阵，一边拔出长剑。他一声轻啸，身子便如利剑杀入山贼之中。他路上所得《拂柳剑法》本已招式身法为要，他又有神识相助，这些山贼有哪里有他一合之敌，不过片刻，他以灭杀数人。韩家护卫经过刚开始的慌乱，这时也稳住阵势，李彦明虽为人不怎么样，但只会起来却也颇有章法。他一边组织人手护卫小姐车架，一边组织反击，加上叶闲端是厉害，众山贼竟一时进退不得。&1t;/p>

        那山贼领见进攻受挫，又见叶闲身手绝妙，知道不解决此人怕是这趟买卖要黄。便跃马向叶闲杀去，这汉子天生力大，因连年战事失了生机，便组织人马干起这剪径的买卖。因其人做事很有头脑，不一年便拉起近千人马。最近又得了部刀法，平时对战十几人难以近身。所以对自己身手很是自信。&1t;/p>

        这时借助马力，手中长刀向叶闲径直砍来。那韩家小姐的丫鬟铃儿见叶闲身手了得，正透过帘子观看，见那汉子跃马杀来，气势不凡。不有啊的一声惊叫，叶闲见那人砍来，见其气势汹汹，不由心中一寒，等到反应过来时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只得举起长刀，将真元注入，却不想手中长剑只是前些时候所得普通凡物，那经得起修士真元之力，只听嘭的一声，手中长剑竟以炸裂。&1t;/p>

        这中年汉子本来见叶闲稍有愣神，眼见一刀就要将他砍成两半，却不想叶闲手中长剑忽然炸开，无数碎片劈头盖脸向他打来，只吓的这汉子亡魂皆冒。他想要提刀来挡，却哪里来得及。只听“噗.噗.噗”无数声响，这汉子和他胯下良驹已被打成筛子。&1t;/p>

        叶闲见如此结局，自己也愣在当场。&1t;/p>

        这些山贼本就是乌合之众，本来久攻不下以萌生退意，这时见自家领丢了性命，再加上被叶闲杀寒了胆。此刻更是不敢再战。一众山贼大呼小叫，片刻竟走了个干净。&1t;/p>

        铃儿跟随自家小姐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大场面。此时见叶闲如此杀敌之法，也惊得目瞪口呆。她钻入马车，便叽叽喳喳开始对自家小姐讲述刚才所见，那韩家小姐虽年岁不大，但他打理韩家生意已有四五年，天水郡内跑了大半，亦是见过许多武林奇人。也见过内力高绝者能以内力震碎大石，但这样的高人大多都是四五十岁。想这叶闲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就算打娘胎习武，也练就不了如此高绝的内力。&1t;/p>

        “三哥如今被君上点名要出任对藏人作战的先锋，想来如此武道高手定能有大用”。韩家小姐如此想着，便吩咐铃儿去将叶闲请来。&1t;/p>

        李彦明一边吩咐众护卫救治伤员，打扫战场，一边暗自后悔，要早知叶闲武功如此了得，他刚才必不会对叶闲如此态度。只是这时在转变态度，又一时拉不下脸。正在为难之际，见铃儿姑娘跳下马车，也不管地上到处是死尸伤员，径直走到叶闲跟前，微微一福，巧笑嫣然的道：“这位公子，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叙”。          &1t;/p>

        叶闲从小生活在偏远小镇，何曾见过铃儿如此可人，这时见她巧笑嫣然，美若桃花，虽冬日衣着厚实，但也露出如雪般白净的脖颈，又闻得少女身上香气，一时竟不知所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对情爱异性懵懵懂懂之时，叶闲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同龄女子，一时竟不觉心跳加快，面红耳赤。&1t;/p>

        铃儿见叶闲不答话，便抬头看去，见叶闲如此窘迫，不由噗嗤一笑。这一笑更见美丽，叶闲也猛地醒悟，连忙回礼“在下可不是什么公子，姑娘叫我叶闲便可。”&1t;/p>

        铃儿更觉有趣，秦国本就民风开放，要是国都大郡，女子行为更是大胆，铃儿跟随小姐日久，更是胆大。便上前一把拉住叶闲手臂，半拉半拽的往马车走去。叶闲空有绝身手，这时被铃儿一拽，只觉全身僵硬，脚下虚浮，不由跟着铃儿脚步前行。&1t;/p>

        叶闲本事定力凡之辈，只是第一次接触异性，本能驱使，这才进退失据。这时反应过来，一边暗叹“我自负才智，没想一弱女子便叫我如此不堪，刚才情况，要是有高手来袭，后果只怕可以预见了。哪怕是这女子，那时要一刀刺来，我怕也得较大，看来以后对女子的小心了。”铃儿却没想他一时举动，却叫叶闲在以后的修真中不知少了很多麻烦，当然也由此不知叫多少女修恨恨叫一声“榆木疙瘩”。&1t;/p>

        等到走到马车前，叶闲已回复平静，他手臂轻抖，便不着痕迹的将手臂从铃儿双手见摆脱。铃儿带叶闲走到马车前，对着马车说道“小姐，叶公子来了。”叶闲便冲马车一抱拳，正色道：“在下叶闲，见过韩小姐。”就见一只葱白玉手掀起车帘，便见里面一年轻女子，这女子生的样貌美艳，气质雍容。如果铃儿是一朵含苞的荷花，那这女子就如盛开的牡丹，端的美艳不可方物。&1t;/p>

        铃儿上前扶韩小姐下了马车，韩小姐这才冲叶闲一福，擅口微张，声音如珠玉落盘，“小女子韩月娘给叶公子见礼，今日多蒙叶公子出手相助，才免了我韩家众人覆没之危。只是此地刚有兵劫，只能等到固原，再容我设宴相谢”。&1t;/p>

        叶闲连忙回礼，“在下也只是自保罢了，不敢当韩小姐谢字。”他到底年轻，心中沉不住气，略一思量，便又道：“只是在下有一事确实需要韩小姐帮忙，不知....”&1t;/p>

        韩月娘一愣，心道这少年怕是初出茅庐，不过这样才更好笼络。当下便笑道：“叶公子但说无妨，只要小女子能帮的上，定不会推辞”。&1t;/p>

        叶闲也觉自己有挟恩图报之嫌，只是事关父亲遗骨，不敢马虎。当下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1t;/p>

        韩月娘听了缘由，稍一沉吟，便道：“叶公子但请放心，应征将士皆是记录在案的，等到了固原，只要查到令尊所在地方，便可知道详情”。&1t;/p>

        叶闲连忙致谢。这时李彦明过来报告，道：“启禀小姐，此战我韩家护卫亡九人，伤三十五人，后续如何行事，请小姐吩咐”。&1t;/p>

        韩月娘先是向叶闲歉意一笑，这才对李彦明道：“将死难的兄弟就地掩埋，全力救治受伤之人，昨日我已通知三哥，虽不知他因何到现在还没来，但想来也快了。”韩月娘稍顿片刻，又道：“李都头今日辛苦，你此次大功回去我自会报给家父。只是现在还得辛苦你再去确认一下那些难民死伤情况，有死者也就地埋了吧。”&1t;/p>

        李彦明赶忙应是，转身去办。韩月娘这才对叶闲道，“怠慢叶公子了。”&1t;/p>

        叶闲笑道：“不敢，韩小姐宅心仁厚，在下佩服的紧，怎敢说怠慢”。&1t;/p>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李彦明匆匆走来，身后跟着五六个难民。韩月娘见李彦明脸有揾色，问道：“李都头，可是有了波折”。&1t;/p>

        李彦明赶紧回道：“小姐，此次难民之中，死者十三人，重伤二十人，保全者只有这六人。”&1t;/p>

        饶是叶闲最近见惯生死，此时心中也是一暗。这些难民，竟死伤十之八九。不过想来也是，难民一没有经过训练，而没有自保手段，这一下竟伤亡如此之大。他正暗自思量，却听李彦明又道：“如今死者好办，只是这些伤者，本就大多老弱，如今更是大多残疾，不说能否救治得好。就算就得性命，他们以后也难以生存”。他抬眼打量韩月娘半响，才道：“如今也许只能....只能”。他通通吐吐半天，见韩月娘脸有不耐，知道自家小姐怕是不肯说出那注意。他只能一咬牙，说道：“也许只能叫他们自生自灭。”&1t;/p>

        他护送小姐出外才是第一次，要是以前的老手，定不会前来禀报，只是自己将重伤之人处理干净。韩月娘倒不是沽名钓誉，假仁假义，只是她知道如今世道，残疾之人根本无法生存，勉强救治，不但浪费药材，而且就算救活，他们也因没法生存，只能痛苦的饿死冻死，与其如此，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所以以前护卫行事，她也就装作不知。只是这李彦明第一次跟她办事，没想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却如此不懂事。不光前来请示，还在有外人在场之人，心中不由不快。&1t;/p>

        李彦明见小姐脸上阴晴不定，稍微一想便想到此节，心中那个懊悔。他正自想着如何圆场，却感觉一阵又如实质的杀气牢牢锁定他，他心下大惊，抬头看去，却见叶闲双目含怒，脸色铁青，杀气腾腾。李彦明只觉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头上冷汗森森，心中不由气苦。&1t;/p>

        叶闲自幼生活的小镇民风淳朴，虽然最近也算见过各种阴暗卑劣之事，但如此赤裸裸的草菅人命，却也是叫他大怒。韩月娘见叶闲如此，知道这初出茅庐的少娘还不习惯世间的卑劣阴暗。便对叶闲轻声道：“叶公子，这事是李都头莽撞了，只是这些伤者，却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救得他们一时，怕救不了他们一世，如今既然公子慈悲，我便叫他们安排救治就是。”      &1t;/p>

        叶闲也知韩月娘所言在理，只是他经历还少，还做不到漠视一切。这时韩月娘吩咐道：“去将那些幸存的人叫来。”&1t;/p>

        李彦明如蒙大赦，忙快步退下，又叫那六人上前，自己却远远站定，不愿靠近分毫。韩月娘打量这六人，见都是壮年，便道：“你等一同逃难，想来都彼此相熟了。”六人中一中年男子连忙回道：“小姐，我等确实是同村之人。”&1t;/p>

        “那好，我吩咐你们几个，那些重伤之人，我会全力救治，到时有活命之人，便有你等六人赡养，你等可愿意？”&1t;/p>

        六人闻言大惊，只是见韩月娘脸色平静，叶闲怒色未退，李彦明远远躲开。六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韩月娘见六人不言语，便道：“你等不愿？”&1t;/p>

        六人相互看了半天，才诺诺道：“不是小民不愿，只是如今世道艰难，我等又无余财，养活自己已属不易，更何况....”&1t;/p>

        叶闲这时哪里还不明白韩月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得。他不由心中一阵气苦。他冷冷望着跪在地上的六人，那六人只觉他双眼如刀。六人连忙伏地，头也不敢抬起。&1t;/p>

        “这世道...嘿...这世道”。叶闲到此刻，才正真体会到这世界的法则，弱肉强食，利己自私。只是他又能改变什么。&1t;/p>

        众人都抬眼望着叶闲，空气仿佛都以凝固。等了半响，叶闲才长出一口气。人活一世，不管卑微，强大，富贵，贫穷。若是失了本心，那和顽石朽木有何区别。就算求得大道，得了长生，也不过一没心没肺，没有情感的驱壳罢了。只是世间人人如此，我又能改变什么？&1t;/p>

        “不。绝不。”哪怕这世间人人心如顽石，我叶闲也要保住本心。&1t;/p>

        众人见叶闲呆立当场，两眼出神，不由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见叶闲长出口气，身上气势忽然时高时低，好似心情时好时坏。片刻之后气势又冲天而起，众人只觉其势如磅礴大海，竟压的众人透不过气来。&1t;/p>

        原来叶闲刚才竟莫名其妙进入一种微妙的顿悟之中，一般而言，这种直问道心的场景，在修士进入金丹是才会出现。所谓道心，便是直指内心，拷问自己修真为何。当然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有人求长生。而叶闲的道心却不不忘本心。&1t;/p>

        所谓不忘本心，方得始终。叶闲今日应为感触，致使自己道心初成，以后修真道路上，虽对修炼天赋帮助不大，但对神识成长，尤其对抑制心魔，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1t;/p>

        也许过了片刻，也许过了很久，叶闲身上气势终于消失，众人这才感觉身上一松，不由都出了口长气。韩月娘眉目打量叶闲，她家令有传承，也知晓很多修真之事，就她本人，也将在此间事了之后去往韩家本族，所以他能感觉到叶闲身上怕是有大秘密，但具体如何，却不甚了了，也就不好再问。&1t;/p>

        叶闲慢慢体悟刚才感受，终于醒过神来，这时他才欣喜的现，他的神识竟可达千米，比原先足足暴涨十倍，几乎可以比肩练气后期的修士了。叶闲按下心中喜悦，他冷眼打量在场众人，这才对那六人道：“你们生活艰难，我自知晓，只是此事即叫我见了，自没有不管的道理，你们且去救治，等到城中，我自会安排好。”哪六人刚才体会了叶闲的恐怖气势，又亲眼见过叶闲大杀四方，这时更不敢拒绝，只能领命去了。&1t;/p>

        韩月娘知道叶闲心意已定，便不好出言相劝，正要扯开话题，却见叶闲抬头向固原方向望去，并说道“好像有人来了！”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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