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山下的世界（6）
“妈妈！妈妈！”被吓得浑身抖的小男孩又开始了大声的哭泣，但是他在恶魔的手中是那样的渺小和脆弱，很快就被汉克身后的士兵们扔上了一辆卡车。
女人眼睁睁的看着哭泣的孩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浑身不住的颤抖着……突然，她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站在空地上的人们不由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凄厉的哭泣声却如同一把无孔不入的钢针，顷刻间便冲垮了很多人的心理防线，他们紧紧的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裳。
男人比谁都理解妻子的痛苦，但是他却没有能力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只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低声在妻子耳边说：“亲爱的，走吧，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休息？”女人突然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笑容，“是啊，我是该好好休息了，也许当我醒来时，眼前就不再是这个黑暗的世界。”
男人愣愣的注视着妻子，突然间便明白了一件事情：“露丝，不，别干傻事！”
但是一切都晚了，女人的身躯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她的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而生命的色彩也正迅消失在她充满悲伤的脸庞上。
“不，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男人死死抱住妻子还带着余温的尸体，“我求求你，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上帝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他开始像疯了一样拼命摇晃着妻子的身体，直到他终于明白妻子已经死去时，他才缓缓的把她放在了地上，接着便用力拔出插在妻子胸口的匕，站起身向汉克走来。
“蠢猪！你想干什么！”汉克厉声质问着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我要杀了你！”男人突然举起匕扑向汉克。现场的人们都被这突然生的一幕惊呆了，就连站在汉克身后的士兵们都没想起来上前去帮助自己的长官，他们就像一群白痴似的站在那里，看着汉克被男人追得到处乱跑。
汉克想要掏出腰间的手枪，但是男人就像是影子一样紧紧的贴着他，根本就不给他拔枪的机会，他一不留神被脚下女人的尸体绊倒，当他想要站起来时，却看见女人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而他的手脚也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控制，只能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男人一步步向他逼近！
“为你犯下的罪行忏悔吧！”男人高举起匕，猛地向倒在自己脚下的汉克刺去，但是一声凄厉的枪声却突然从他背后传来。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低下头，看着鲜血从他胸前的一个小洞里泊泊流出，而手中的匕在一阵绝望的颤抖后终于不甘心的落在了地上，他重重的倒在妻子身旁，脸上带着一丝深深的遗憾，仿佛是在痛恨自己没有让恶魔受到应有的惩罚。
惊魂未定的汉克在士兵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和身上溅满了鲜血，活像是刚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魔鬼。“混蛋！”他将身边的士兵推到一边，又朝男人的尸体上狠狠的踢了几脚后，这才想起来把目光投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当他现开枪救自己的人竟然是罗蒙时，他便立刻带着一脸的媚笑跑到了对方身边：“总理阁下，谢谢您刚才救了我。”
“汉克上校，人的好运气总有一天会用尽的，所以我建议您今后最好提高点警惕性。”罗蒙走下了轿车，阴沉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是，是，我向您保证，我今后一定会小心的！”汉克像只虾米似的点头哈腰道。
“真可惜啊，”罗蒙皱着眉头走到那两具尸体旁：“这种浪费其实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所以您今后最好多动点脑子。”
“浪费？”汉克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却搞不懂罗蒙为什么要使用这个字眼。
“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吗？”罗蒙生气的说：“眼下到处都在进行大规模的建设，所以我们还需要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劳工，而且他们还很年轻，要是活下去的话至少还能再生五六个孩子，但是现在我们却要为他们准备两口棺材，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汉克总算是搞懂了罗蒙训斥自己的用意，“是，总理阁下，我以后一定避免再生这样的事情。”
“您要记住，”罗蒙继续说道：“今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您就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全心全意的效忠帝国，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会考虑让孩子们回到他们身边。”
“我会把您的这句话一直记在心里。”汉克恭维的说。
“很好。”罗蒙脸上这时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汉克上校，其实我一直很欣赏您对帝国的忠诚，如果您今后能够继续保持这种优异的表现，那么必将有助于您在未来获得更好的职位。”
受宠若惊的汉克唰的一下双脚立正，对着罗蒙敬了一个标准的纳粹礼。
路易斯的心在流血，他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去保护这对可怜的夫妇，而这种巨大的悲伤甚至蒙上了他的眼睛，以至于当罗蒙已经走到他面前时，他竟然还浑然不觉。
“你的心里一定还在回味刚才生的事情对吗？”罗蒙冰冷的声音让路易斯回到了现实中，他下意识的抓住妻子的手，却现自己好像握住了一块从来就没有融化过的寒冰。
“凄惨的序幕，哀伤的过程，一场谁也无法逃脱的悲剧。”罗蒙紧盯住路易斯和提比莉娅，当看到两人没有任何反应时，他冷冷一笑，从汉克手中拿过一张名单：“戴维·爱伯斯塔克，1972年6月9日出生，再过一个月就年满三岁了……”
罗蒙的话还没有说完，提比莉娅就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戴维，而路易斯则急忙挡在妻儿身前，但是当他和罗蒙目光交接的一刹那，他却被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恐惧中——罗蒙的眼神里充满了狡猾、冷酷、阴险和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顷刻间他便觉得好像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居然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罗蒙对路易斯投去一缕嘲讽的目光：“假如时光能够倒退个六七年，你的那位养父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生在你们身上，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所以你只能接受这个结局。”
路易斯想要反抗，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低声的哀求：“戴维还有一个月才满三岁，按照法律规定，他现在还不能被送往帝国抚养所。”
“那又怎么样？”罗蒙说：“就算我现在不把他带走，但是一个月之后你不是还得把他乖乖的交出来吗？”
路易斯痛苦的低下了头，尽管他心中装满了太多的愤怒，但是此刻却没有任何办法来回击罗蒙的讽刺。
“如果不是你那位无耻的养父试图通过卑鄙的手段来干掉我们，想必此刻你也不用面临这种痛苦的选择。”罗蒙的嘲讽一浪接着一浪，“你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后来又丢掉了一只眼睛，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平安的日子，现在又因为你那个愚蠢的养父再次沦为了阶下囚，我要是你的话就会和他划清界限，这样说不定还能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住口！”提比莉娅突然在路易斯身后大声喊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们的父亲！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而你却连个畜生都不如！”
“放肆！”汉克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我要撕烂你这张臭嘴！”
“慢！”罗蒙伸手挡住了汉克，“您用不着和这个女人一般见识，因为我们很快就会让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我明白了。”汉克突然盯着提比莉娅怀中的小戴维狞笑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不，别碰我的孩子！”提比莉娅紧紧抱着戴维，眼中充满了恐惧。
“还是赶快把孩子交出来吧，不然你会死的很惨。”汉克一步步靠近提比莉娅，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戴维，但是路易斯却猛地扑过来将他推到了一边。
“犹太佬！你是不是活够了！”汉克恼怒的吼道。
路易斯没有理会汉克，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庞上弥漫着一层痛苦的色彩，“把孩子给他们吧。”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路易斯！你说什么？”提比莉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把孩子给他们。”路易斯又一次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
提比莉娅瞪大眼睛看着路易斯，尽管她也知道一切已经无法避免，但是她却无法相信最终做出让步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就在她走神的这一瞬间，汉克突然从她怀中一把抢走了小戴维！
“把孩子还给我！”提比莉娅猛地扑向汉克又撕又咬。
“冷静点！提比莉娅！”路易斯将妻子拉回自己身旁，说什么也不让她再靠近汉克：“如果你还想让我们的孩子继续活下去，那就不要再去做这种无谓的挣扎！”
提比莉娅绝望地哭泣着，而小戴维仿佛也知道了自己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母亲的怀抱，于是便在汉克的怀里拼命的哭喊挣扎，他的每一声啼哭都令路易斯心中感到一阵刺痛，但是他却只能选择闭上眼睛，任凭悲伤在心中泛滥。
“看来你还算是个识相的人，”罗蒙轻蔑的瞟了路易斯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儿子先还给你，一个月以后再把他送往帝国抚养所。”说罢，他就吩咐汉克把戴维放在了地上。
提比莉娅迫不及待的扑过来紧紧搂住儿子，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这种场景对罗蒙而言无疑是一幅美妙的篇章，他带着一脸掩饰不住的的得意扬长而去。就在他走后不久，士兵们将地上的两具尸体装进了麻袋，又把人们赶进了葡萄园。不一会的功夫，空地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生过一样,但是如果有人靠近这片土地，他们一定会惊讶的现那里面还藏着一丝悲伤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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