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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经》26


  【经文】
来歙说隗嚣遣子入侍,嚣将王元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遂说嚣曰:“昔更始西都,四方响应,天下喁喁,谓之太平。一旦坏败,大王几无所措。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数而破。牵儒生之说,弃万乘之基,羁旅危国以求万全,此循覆车之轨,计之不可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北取西河、上郡,东收三辅之地,按秦旧迹,表里山河,无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代一时也,若计不及此,宜蓄糗粮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要之,鱼不可脱于泉,龙失势即还与蚯蚓同。”嚣然元计。虽已遣子入质,犹负子险厄,欲专制方面,遂背汉。
[贾复曰:“图尧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汤武是也;图汤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图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国是也;定六国之规而欲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国是也。”]
【译文】
刘秀的大臣来歙劝说隗嚣派遣自己的儿子人朝侍奉君主。隗嚣手下的将官王元认为天下的成败还不可能预先知晓,因此不愿意一心一意地恃奉朝廷,于是他劝说魄嚣道:“从前更始皇帝刘玄定都长安,四方的豪杰群起响应,普天下的人都随声附和仰慕归附,认为已经太平。刘玄的功业一旦毁坏败破,将军几乎没有安身的地方。今国内子阳(彭修字子阳)割据称雄于南方,文伯(庐芳字文伯)占据称霸于北方,江湖山海,称王称公的有十数人。
假如你听从儒生的言论,舍弃那进取诸侯的基业,寄居依附在不安宁的国家,来求得万无一失,那么只能是沿着前人失败的道路走下去,这种谋算是不可以的。现在天水郡完整富饶,兵马最为强壮。假如你占据此地,向北便可以攻取西河郡和上郡,向东收复长安附近的三辅所辖的地区,依照原来秦国的疆界,以山河做为屏障来防守自卫,我王元请求用一丸泥土为大王你封锁东方的函谷关。这确实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呀,假如这一计划不能实现,就应该储备干粮蓄养兵士战马,占据险隘防守自卫,拖延时间,等待着天下四方发生大的变故。即使是图谋王位不能成功,那残余的势力也足够用来称霸一方。
总之,鱼是不可以脱离水的,龙一旦丧失凭借,就和蚯蚓一样了。”隗嚣赞同他的谋划。尽管隗嚣已经送他的儿子入朝做了人质,他还是依仗着地势的险厄,想要称霸一方,于是背叛汉朝。
[后被刘秀封为胶东侯的贾复说:“谋求尧帝、舜帝那样的事业,即使不能达到,也可以成就商汤、周武王那样讨桀伐纣的功绩;谋求商汤、周武王的功业,即使不能达到,也可以成就齐桓公和晋文公那样的霸业;谋求齐桓,晋文的霸业即使不能达到,也可以达到象战国诸侯割据一方那样的事业;划定自己的国界,想割据一方以求自保,假如做不到的话,就只有象六国一样灭亡了。
【经文】
魏太祖与吕布战于濮阳,不利。袁绍使人说太祖连和,使太祖遣家居邺,太祖许之。程昱见曰:“窃闻将军欲遣家居邺,与袁绍连和,诚有之乎?”
太祖曰:“然。”昱曰:“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不然,何虑之不深也?夫袁绍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
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韩、彭之事耶?昱愚不识大旨,以为将军之志,不如田横。田横,齐一壮士耳,犹羞为高祖之臣。今将军越遣家往邺,将北面而事袁绍。夫以将军之聪明神武而反不羞为袁绍之下,窃为将军耻之。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若原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愿将军更虑之。”太祖乃止。
[议曰:陈寿称先主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筑器也。
机权干略不逮魏武。然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竟利且以避害。语曰:“一栖不两雄,一泉无二蛟。”由此观之,若位同权均,必不容已,有自来矣。曹公欲遣家居邺,与袁绍连和,惑之甚也!]
【译文】
魏太祖曹操与吕布在濮阳打仗,形势对于曹操非常不利。这时候袁绍派人劝说魏太祖与他联合起来,让太祖把自己的家眷迁届到邺地(今河北省临漳县北)。太祖同意了这一建议。程昱去见他说:“我私下里听说将军你想把自己的家搬到邺地居住,与袁绍联合,真的有这件事吗?”魏太祖说:“是这样的”,程昱说:“大概将军你怕是临事畏惧,不然你为什么考虑得这么不深。袁绍占据有燕赵的广大地区,有吞并天下的野心,只是他的才智却不足以实现他的野心。将军自己斟酌斟酌,你愿意居于他的手下吗?将军你具有龙虎一样的英雄气派,难道能当他的韩信、彭越吗?我程显愚笨,不懂得大体,我认为将军的志气还不如田横。田横只是齐地的一个勇士罢了,可还把作为汉高祖的臣子当做一种羞耻。现在将军你想把家搬到螂地,面向北侍奉袁绍。凭借将军你自己的聪明神武反而却不把作为袁绍的下属当做一种羞耻,我私下也替你感到惭愧啊!目前兖州(今山东省金乡县西北)虽然被攻破,但我们仍然有三座城,能战斗的士卒也不下万人,如果加上荀或和我们这些人,齐心协力,那么就可以成就一番霸业了。希望将军重新考虑一下吧。”
魏太祖听了程昱的活后,才停止了把家搬移到邺地的举动。
[《三国志》的作者陈寿赞扬先主刘备刚强果断、宽容仁厚,能根据每一个人的贤愚好坏来分别对待他们,总之先主具有汉高祖刘邦那样的风度和英雄的胸怀器量。机敏权变、才干谋略虽然比不上魏武帝,然而他多次遭受挫折,从不屈服,终究没有归附于魏武帝手下,这说明了他估量到魏武帝的度量一定不会容纳自己不同寻常的志向,因此不仅是与魏武竞争逐利,同时也是躲避祸害。俗语说:“同一处栖息的地方容不得两只雄鹰,同一处水里容不得两只蛟龙。”从这一点来看,假如有人和自己的地位权势一样相同,那么他一定不能容纳自己,从来都是这样的。当初,曹操想粑自己的家迁居到邺地,和袁绍联合,太不明智了!]
【经文】
袁绍为盟主,有骄色,陈留太守张邈正义责之。绍令曹操杀邈,操不听。
邈心不自安。及操东击陶谦,令其将陈宫屯东郡。宫因说邈曰:“今天下分崩,雄杰并起,君拥十万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盼,亦足以为人杰。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君迎之,共处兖州,观天下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变纵横之一时也。”邈从之而反曹公。
[议曰:曹公与邈甚相善,然邈包藏祸心者,迫于事也。故每览古今所由改趋,因缘侵寻,或起瑕衅,若韩信伤心于失楚,彭宠积望于无异,卢绾嫌畏于已郄,英布忧迫于情漏,此事之缘也。由此观之,夫叛臣逆子未必皆不忠也。或心忿意危,或威名振主,因成大业,自古然之矣。]
【译文】
袁绍当了讨伐董卓联军的盟主之后,非常傲慢,陈留郡(今河南省开封一带)的太守张邈义正言辞地谴责他。袁绍命令曹操去杀张邈,曹操不肯听从袁绍的命令。因此,张邈的心里很是不安。等到曹操去东方攻打陶谦的时候,他派他的将军陈宫率兵屯据在东郡(今河南省濮阳县南),陈宫乘机劝说张邈说:“现在天下四分五裂,英雄豪杰纷纷起事,你拥有近十万的人马,正当处于四方必争的冲要之地,如果你手持宝剑虎视四方,那么也足可以成为人中豪杰,可是现在反而受制于人,难道不觉得目光大短浅了吗?现在充州的军兵都东征而去,这个地方的兵力正好空虚,吕布是一位勇敢的壮士,英勇善战,直到如今还元人可比,你把他迎接来,和他共同驻守在究州,观察天下的形势发展,等待着时局的发展变化,这样就可以在一个时期纵横称雄于天下了。”张邈听从了陈宫的建议,反叛了曹操。
[我认为,曹操和张邈相处还很好,但是张邈的内心怀有叵测的想法,是因为当时的情势对他具有威胁。因此我每当观览古今历史许多变故的产生,都是由于某一个人为了洗刷他当初所受的凌ru,一旦有了可乘之机,他就要制造事端;或者是由于某人与某人之间有过嫌隙、隔阂,所以一旦有可乘之隙,他也要借机报复,制造祸乱。例如,韩信由于被刘邦免去他楚王的封号,非常伤心感慨,于是心生反叛之念;彭宠心生非分之想,发兵造反,是因为他自负其功,却没有受到加官进爵的赏赐;卢络由于被刘邦怀疑,所以心生畏惧,于是投降匈奴;英布由于看到韩信、彭越等人被刘邦杀害,非常担心自己也会遭此下场,所以秘密纠合军队以防万一,后来他又以为自己暗中布署军队的事泄漏,所以被迫起兵造反。从这些事例看,那些叛臣逆子一开始不一定都是不忠的,他们有的是由于心中存有怨愤,意识中有危机感;有的由于功高震主,于是成就了一番大业。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啊。]
【经文】
钟会、邓艾既破蜀,蜀主降。会构艾,艾槛车征。会阴怀异图,厚待蜀将姜维等。维见而知其心,谓可构成扰乱,徐图克复也。乃诡说之曰:“闻君自淮南以来,算无遗策,晋道克昌,皆君为之。今复定蜀,威名震世,民高其功而主畏其谋,欲以此安归乎?夫韩信不背汉于扰攘,而见疑于既平;大夫种不从范蠡于五湖,卒伏剑而妄死。岂暗主愚臣哉?利害使之然也。今君大功既立,大德已著,何不法陶朱泛舟绝迹,全功保身,登峨眉之岭而从赤松游乎?”会曰:“君言远,我不能行。且为今之道,或未来尽于此也。”
维曰:“其他则君智力之所能,无烦于老夫矣。”由是情好欢甚,自称益州牧以叛,欲授维兵五万人,使为前驱。魏将士愤发,杀会及维。
[张华外镇,当征为尚书令。冯紞疾之,侍帝,从容论魏晋故事,因曰:
“臣尝谓钟会之反,颇由太祖。”帝勃然,曰:“何言也?”紞曰:“臣以为夫善御者,必识六辔盈缩之间;善治者,必审官方控带之宜。是故汉高八王,以宠过夷灭;光武装将,以损益克终。非上有仁暴之异,下有愚智之殊,盖抑扬予夺使之然欤。钟会才见有限,而太祖奖诱太过,嘉其谋猷,盛其名位,授以重势,故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辀张利害,遂构凶逆耳。向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权势,纳之以轨度,则逆心无由而生,乱事无阶而成也。”世祖曰:“然。”紞稽首曰:“陛下既然愚耻筑言,思坚冰之道,无令如会之徒复致覆败。世祖曰:“当今岂有如会者乎?”紞曰:
“陛下谋漠之臣,总戎之任者,皆在陛下圣思耳。”世祖默然,俄而征华免官也。
【译文】
钟会、邓艾攻破蜀国之后,蜀主刘禅投降了。钟会陷害邓艾,派人用囚车去押解邓艾。钟会暗中怀有反叛的图谋,他厚待蜀国的降将姜维等人。姜维看到这一情况,明白了他的用心,以为可以运用离问计来造成混乱,慢慢再图谋着收复失地,恢复蜀汉政权,于是假意对钟会说:“听说你从淮南领兵打仗到如今,谋算从未失策过,晋王司马氏家族的兴旺昌隆,全是你的功劳啊。如今你又安定了蜀国地区,你的威名震动当今天下,百姓们都认为你劳苦功高,主上已经对你的才智产生畏惧,你想靠这平安的回师吗?韩信在混乱的年代没有背弃汉王刘邦,而在天下太平的时候被猜度;越同的大大文种不听从范蠢的建议没有去五湖归隐,最终含冤自杀身亡。难道他们只是象人们所说的是昏庸的君主和愚忠的臣子吗?不是,而是由于涉及自身利害而不得不那样做。现在你已经创立了丰功伟绩,德行已经显露于天下,为什么你不效法陶朱公驾一叶轻舟在五湖上隐居保全自己的功劳和自身性命呢?或者登上峨眉山的山岭跟随赤松子云游呢?”钟会说:“你说的大远了,我做不到。况且目前的情况,也许还没有达到这一地步吧。”姜维说:“至于其他方面已经是你的才智和能力可以达到的了,我看就不用麻烦老夫我了。”
因此钟会与姜维交情越来越好,他自称为益州牧反叛了魏国,并想给姜维五万兵马,让他做为前部先锋。魏国的将官和士兵非常愤怒,群起杀死了钟会和姜维。
张华在京都之外镇守,当时晋武帝征召他回京担任尚书令。冯紞非常忌恨张华,一次他在晋武帝身旁侍候时,从容不迫地与武帝谈起了魏晋时候的历史故事,他说道:“我曾经说钟会之所以谋反,很大部分原因在于太祖(司马昭)啊。”晋武帝变了脸色,说:“你这是什么话?”冯紞说:“我认为善于驾驭马车的人,必然懂得六根缰绳的掌握要缓急适度;善于管理的人,必然能够很好地审察做官应守的常道以及如何恰当地控制管理下属。正因为这个原因,汉高祖刘邦对八位异姓王因过于宽容,最终都得除掉;光武帝刘秀抑制、贬损各位将领,他们因而得到善终。这并不是因为主上有仁爱、残暴的区别,臣下有愚昧、聪明的不同,这实际上是由于褒贬和与夺才使得他们这样。钟会的才能、谋略有限,但是太祖对他的赞赏太过头了,称许他的智谋策略,让他担任重要的职务,把大军托付给他。因而钟会自认为谋划周密,没有遗漏,有功劳却得不到赏赐,因此他嚣张地非常厉害、于是就构成了谋反。假使当初太祖任用他的小才能,用大的礼法来规范他,用权力和威势抑制他,使他纳入法则制度,那么他作乱之心就没有产生的机会了,当初的叛乱之事也就没有产生的基础了。”晋武帝说:“是这样。”冯紞又一次跪拜,说道:“陛下既然同意了我的话,就应当想一想坚冰之所以形成,非一日之寒,不要让钟会那样的人再导致颠覆。”晋武帝说:“当今难道还有像钟会那样的人吗?”冯紞说:“为陛下谋划的大臣,据守一方统领兵马的方镇,都在陛下你圣明的思虑之中了。”晋武帝沉默不语,不久便把张华召回京都,罢免了他的官。
【经文】
晋怀帝时,辽东太守庞本缩憾杀东夷校尉李臻,鲜卑索连、木津等,托为臻兴义,实因而为乱,遂攻陷诸县将。大单于慕容廆之长子翰言于廆曰:
“臣闻求诸侯莫若勤王,自古有为之君靡不仗此以成事业者也。今连、津跋扈,王师覆败,苍生屠脍,岂甚此乎?竖子外以庞本为名,内实幸而为寇,辽东倾没垂已二周,中原兵乱,州师屡败,勤王仗义,此其时也!单于宜明九伐之威,救倒悬之命,数连、津之罪,合义兵以诛之。上则兴复辽邦,下则并吞二部,忠义彰于本朝,私利归于我国。此则吾鸿渐之始也,终可以得志于诸侯。”廆善之,遂诫严讨连、津,斩之,立辽东郡。
[议曰:古人称始祸者死,谓首乱先唱。被奸雄不逞之辈,外托义兵以除逆节,内包荒悖因兹而起,皆勤王助顺、用时取权者,廆之谓矣。]
【译文】
晋怀帝的时候,辽东太守庞本因为私仇杀害了东夷的校尉李臻,鲜卑的将领索连、木津等人假托为李臻报仇而起事,实际上是凭借这一借口反叛做乱,接着他们攻陷了辽东的各个县城。当时自封为大单于慕容厦的长子慕容翰对他说:“我认为向诸侯求援不如为王室尽力,自古以来有做为的君主没有一个不是依仗这种方法来成就一番事业的。现在索连、木津等人横行霸道,朝廷的军队屡遭失败,老百姓们也残遭杀戮,当前灾难还有超过这种情况的吗?几个小子对外名义是讨伐庞本,其本意是希望借机造反,全辽东覆灭已近两年了;目前中原地区也遭战乱,各州的军队也屡遭惨败,为王室出力来主持正义,现在正是很好的时机呀!父王你应该显赫九伐(九伐指制裁诸侯违犯王命行为的九种办法)的威灵,挽救处于极其困难中的国家的命运,数说索连、木津的罪孽,并联合正义的军队来讨伐他们,这样向上则可以恢复辽东的郡制,向下还可以吞并索连、木津二路军阀,那么我们在当今朝廷就能落一个忠义的美名,而且私下我们还可以获得一定的利益。这正是我们象飞鸿渐进于高位一样的开端呀,最终我们便能够在诸侯竞争中实现自己的志愿。”慕容应非常赞同这番话,于是下令严厉征讨索连。木津,终于擒获斩杀二人,重新恢复辽东郡。
我认为,古人说最初造祸的人一定会灭亡,正是指出第一个带头倡导做乱的人是为非做歹的好雄,他们对外假托以正义之师的名义,说要来清除叛乱的行为,内地里早已包藏的叛逆之心正好趁此机会求得实现,他们都是借着为王室尽力及辅助顺从君王的名义,然后把握时机获取权力,这正是说的慕容廆这样的人啊。
【经文】
后秦秦王符生杀害忠良,秦人度于一时,如过百日。权翼乃说东海王坚曰:“今主上昏虐,天下离心。有德者昌,无德受殃,天之道也。一旦有风尘之变,非君王而谁?神器业重不可令他人取之。愿君王行汤武之事,以从民心志。”坚然之,引为谋主,遂废生,立坚为秦王。
[议曰:《传》云:“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仲虺曰:“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有夏昏德,民坠涂炭。惟王弗迩声色,弗殖货利。推亡固存,邦乃其昌。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许芝曰:“《春秋传》云:周公何以不之鲁?盖以为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言圣人受命而王。”京房作《易传》曰:“王者主之,恶者去之,弱者夺之。
易姓改代,天命无常。人谋鬼谋,百姓与能。”
由此观之,符坚自立而废生,此圣人达节,以天下为度者也。”]
【译文】
东晋列国时,前秦的秦厉王符生残害杀戮忠良,秦国人过一个时辰都像过一百天那样长,权翼于是劝说东海王荷坚说:“当前皇上昏庸残暴,已经失去了天下的民心。有德行的人兴盛发达,没有才德的人遭殃,这是天道的必然啊!一旦天下的局势发生重大的变化,如果不是君土你还能是谁有德行呢?帝位社稷关系重大,千万不能让别人获取,希望君王你采取商汤、周武王伐桀、纣那样的举动来顺从民意。”苻坚赞同权翼的想法,把权翼当做自己智囊,参与策划军机大事,终于废弃幻生,并且自立为秦王。
《左传》中说:“圣人通达节操,其次保守节操,最下失去节操。”商汤的左相仲虺说:“老百姓天生就有七情六欲,如果没有君王治理,天下就会乱起来。而只有大资聪明的人,才能治祸理乱。夏染昏庸元道,使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的灾难之中。大王你不爱歌舞,不近女色,不聚金钱,不敛财物。应该灭亡的,就促使它灭亡,应该生存的,就帮助他巩固,这样,国家才会昌盛。符合礼义的,必定能够兴盛;昏庸残暴的,终究将灭亡。因此,应该恭敬奉顺上大的意志,永远遵行上天的教诲。”许芝说引述《春秋传》中的话说,周公旦被封为鲁公,他为什么不就封地鲁而要留在京师佐理成王呢?因为他认为虽有继承并尊循先王的政体、法度的国君,但不能讲圣人受天命成为帝王那样的话,还必须恭谨戒娱,宵衣旰食,勤于国事。京房写的《易传》中说:“有能力称王的人就辅佐他,残恶的人就除掉他,软弱无能的人就夺取他的权位。变更姓氏,改换朝代,上天的意旨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圣人在办事之前,先谋于贤士,同时,又卜筮于鬼神,以此谋求吉凶之道,如果能这样,那么老百姓也能参与这幽明的事了。”从这一点来看,苻坚自立为王,废掉苻生,这是象圣人那样做到了通达节操,把天下的民心向背做为一个衡量的尺度。]  
【经文】
宋孔熙先者,广州刺史默之子也,有奸才,善占星气,言:“江州分野出天子,上当见弑于骨肉。”及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幽于安城郡,熙先谓为其人也,遂说王詹事范晔曰:“先君昔去广州,朝谤纷纭,藉大将军深相救解,得免艰危。囊受遗命,以死报德。今主上昏僻,殆天所弃。大将军英断聪敏,人神相属,失职南垂,天下愤怨。今人情骚动,星文舛错,时至则不可拒,此之谓乎?若顺天人之心,收慕义之士,内连宠戚,外结英豪,潜图构于表里,疾雷奋于肘腋,然后诛除异义,嵩奉明圣,因人之望以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小人维以七尺之躯,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归诸君子。丈人谓为何如?”
晔甚愕然。熙先重曰:“昔毛琢竭节,不容于魏武;张温毕议,见逐于孙权。
彼二人者,国之信臣,时之俊义,岂疵瑕暴露,言行玷缺,然后至于祸哉?
皆以廉直劲正困于邪枉,高行妙节不得久容。丈人之于本朝,不深于二主,人间雅誉有过于两臣,谗夫侧目为日久矣。比肩竞逐,庸可遂乎!殷铁一言而刘班碎首,彭城斥遂,徐童见疑,彼岂父母之仇,万代之怨?寻戈拔棘,自幼而然,所争不过荣名、势利、先后之间耳。及其未也,唯恐陷之不深,发之不早。戮及百口,犹曰不厌。是岂书籍远事可为寒心悼惧者也!今建大勋,奉贤哲,图难于易,以安易危,比之太山而去累卵,何苦不就?且崇树圣明,至德也;身享宰相,大业也;授命幽居,鸿名也;比迹伊、周,美号也。若夫至德、大业、鸿名、美号,三王五伯所以覆军杀将而争之也。一朝包括不亦可乎?又有迩于此者,愚则未敢道。”晔曰:“何谓?”熙先曰:
“丈人奕叶清华而不得连姻帝室,国家作禽兽相处,丈人曾未耻之?”晔门无内行,故熙先以此为激。晔默然,自是情好遂密,阴谋构矣。熙先专为谋主,事露皆伏诛。
[裴子野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冲天之举。据盖俗之量,则暗常均之下。其能导之以道,将之以礼,作而不失于义,行而无犯于礼,殆难为乎!
若晔等忸志而贪权,矜才以徇逆,天方无衅,以欲于时。及罪暴刑行,父子相哭,累叶风素,一朝而殒。所谓智能翻为亡身之具。心逆而险,此筑谓乎?”]
【译文】
南朝时宋文帝时任员外散骑恃郎孔熙先是广州刺史孔默之的儿子,他有歪才,善于占星望气,他曾经说:“从江州地区(现在江西全省和湖北省的一部分)的分野来看,江州要出一位天子,当今的皇上要被他的亲骨肉杀害。”
等到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被贬逐到安城郡(今江西省安福县东南)的时候,孔熙先认为这就是即将成为天子的那个人,于是劝说彭城王的詹事范晔说:
“我的父亲当初去广州的时候,朝廷里许多人纷纷诽谤诬蔑他。多亏大将军刘义康尽力帮忙相救,才得以免除危险和灾难。我受父亲的遗命,要以死来回报大将军的恩德。当今皇上昏庸无道,大概是上天要废弃他。大将军英明果断、聪明机智,百姓和神明都愿归附于他,但他却被罢免了职务发配到南部边唾,普天之下都为他愤恨不平。现今,天下人心骚动不宁,天象错乱,这就是世人所谓的时运已经来到,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事情。假如我们顺应上天、百姓的心愿,收罗那些仰慕正道的贤士,联合朝廷之内尊贵的亲戚,结交天下的英雄豪杰,暗中谋划里应外合,接着在宫内突然起兵,然后杀掉反对我们的人,拥戴圣明的天子,借助彭城王的名望来号令天下,有谁胆敢不听从呢!小人我愿意用我这七尺之躯,三寸不烂之舌,建立大功、成就大事而归之于各位君子,老人家你认为怎么样呢?”范晔感到非常吃惊。孔熙先又说:“从前毛琢对魏武帝曹操忠心耿耿,却不能被曹操所容纳;张温对孙权侃侃而谈,却被孙权所放逐。那两个人都是国家的忠臣、当时的俊杰,难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缺点暴露,或是因为言行不当,而后才招致祸害屈辱的吗?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太廉洁正直、刚烈清正被曲解冤枉从而招受窘困,因为其行为高尚、品节美好而不能长期被人所容纳。老人家你在本朝受到的信任程度并不比曹操、孙权对毛琢、张温信任更深,可是你在老百姓中的名声却远远超过那两个忠臣。想要诬馅你的人对你侧目怒视已经很久了,而你却要同他们肩并肩地平等竞争,这如何能够办得到呢?前一时期,殷铁只说了一句话,刘班的脑袋就被击碎,彭城王被驱逐出京,徐童也被猜忌,他们难道只是因为父兄之间的仇恨或是存有万代的夙怨吗?其实他们动用刀兵,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是这样了。他们之间所争夺的实际上不过是名利、权势谁先谁后的问题。等争到后来的时候,双方都怕自己陷得不深、下手不早,杀了一百个人还说自己并没有满足。这难道是书上所记载的遥远的古事吗?这难道不是令人心寒、恐惧的事情吗?现在,是建立大的功业,崇奉贤明睿智之人把难办的事变得容易,用安逸代替危险,紧紧依靠于安全的泰山,远离危险的累积之卵,为什么不前去争取呢?况且尊奉树立圣贤明智之人,这是盛大的德行啊!自己享有宰相的位置,这是很高的功业啊;接受王命,功成之后隐居,这是崇高的名声啊!与伊尹、周公那样主持国政的大臣并肩齐名,这是美好的称号啊!像那盛大的德行、高大的功业、嵩高的名声、美好的称号,三王和春秋五霸之所以要冒着军队覆灭、将帅被杀的危险,就是要争夺这些东西啊!有朝一日全部占有了这些东西不也是理所应该的吗?还有比这更切近的事情,可是我不敢说出来。”范晔说;“是什么呢?”
孔熙先说:“老人家你世代贵胄,可是却不能和皇室联姻,朝内一些人把你当作禽兽来对待,难道你不曾认为这是一种耻辱吗?”范晔的品行不端,所以孔熙先就用这些话来激怒范晔。范晔默不作声,从此以后二人的关系很好,于是他们阴谋进行叛乱活动。孔熙先成了主谋,事情暴露后他们全部被杀。
[裴子野说:“有超过常人才能的人,一定会怀有一飞冲天的抱负;有超越世俗胸怀的人,常常不愿久居人下。能够恪守道德规范,用礼教去约束自己的行为,所做所为不丢弃道义,不违反礼法,恐怕很难做到啊!像范晔等人都心高志傲,而且贪图权势;矜做自己的才能,违备天意图谋叛乱,当时本无争端,他们却违备时势。等到罪行被揭露,遭受了刑法,父子相对而哭,几代留存下来的清白家风毁于一旦。他们所谓的智慧才能,反而成了他们毁灭自身的工具。心生叛逆,就会面临危险,正是指的这啊!”]
【经文】
周大将军郭荣奉使诣隋高祖[高祖杨坚时为定州],高祖谓荣曰:“吾雅尚山水,不好缨绂,过藉时来,遂叼名位。愿以时归第,以保余年,何如?”
荣对曰:“今主上无道,人怀危惧,天命不常,能者代有。明公德高西伯,望极国华,方据六合,以慰黎庶,反效童儿女子投坑落阱之言耶!”高祖大惊曰:“勿妄言,族矣。”及高祖作相,笑谓荣曰:“前言果中。”后竟代周室。
[议曰:昔武王至殷,将战,纣之卒甚盛。武王惧曰:“夫天下以纣为大,以周为细;以纣为众,以周为寡;以周为弱,以纣为强;以周为危,以纣为安;以周为诸候,以纣为天子。以此五短,击彼五长,其可以济功成事伙?”
太公曰:“王无恐且惧。所谓大者,尽得天下之人;所谓众者,尽得天下之众;所谓强者,尽用天下之力;所谓安者,能得天下之欲;所谓天子者,天下相爱如父如子,此之谓天子。今日之为天下除残去贼也。周虽细,曾残贼一人,不当乎?”武王大喜,曰:“何谓残贼?”太公曰:“收天下珠玉、美女、金银、彩帛,藏之不休,此谓残也;收暴虐之吏,杀无罪之人,非以法度,此谓贼也。”
由此言之,苟为残贼之行,虽大,亡也。故知王者之势,不在众寡。有自来矣。]
【译文】
南北朝时北周的大将军郭荣(隋代人,初仕北周,隋时官至左光禄大夫)
奉命来到隋高祖杨坚那里,高祖杨坚当时正在定州(今河北省定县)。高祖对杨坚说:“我平素喜好山水,不喜欢冠饰和印绶这些世俗的东西,只是被时势所迫,不得已忝居高位,徒有虚名,我希望在适当的时候退隐回家,安度晚年,怎么样啊?”郭荣回答说:“当今皇上昏庸无道,人们心中都怀有危惧感。天命并不是固定授予某一个人的,有能力的人代代出现。明公你的德行比文王还要高,你的声望超过了国中的精英,你应当占有天下来抚慰黎民百姓;可是你现在却效仿儿童、妇人说出投坑落阱的话!”高祖杨坚非常惊惧,急忙说:“不要乱讲!否则要灭族的。”等到杨坚当了宰相的时候,他笑着对郭荣说:“从前你的话果然应验了。”到了后来,杨坚最终代替了北周王朝。
[从前周武王率兵到了殷商,将要与纣王的军队打仗,纣王的士兵非常强盛,因此武王害怕地说:“整个天下都认为商朝国土广大,周朝国土狭小;认为商朝的人口众多,周朝的人口少;认为周朝的国力弱小,商朝的国力强大;认为周朝的形势危险,商朝的形势安稳;认为周王是诸湖,商纣王是天子。我们凭着这五项短处,去对抗商纣的五项长处,果真能够成就功绩。事业吗?”姜太公说:“大王你不要害怕。所谓的广大,是指能够得到天下所有百姓的拥护;所谓的众多,是指能够得到天下民众的支持;所谓的盛大,是指能有号召天下人的能力;所谓的平安,是指能够满足天下人的愿望;所谓的天子,是指能做到与天下的人相互爱戴、爱护,如同父亲与儿子相爱那样,这样才是大子。今天我们的举动是替天下的人铲除消灭贪婪的强盗呀。
周朝虽然小,只铲除一名贪婪的强盗,还不应当吗?”周武王非常高兴,说:
“什么叫做残贼呢?”姜太公说:“收罗天下的珠宝、玉石、美女、金银、绫罗绸缎,占有之心从不满足,这叫做贪婪;任用残忍凶暴的官吏,杀害没有犯罪的人,从不使用律法的规章,这就叫做强盗。”从这一点来说,如果做出贪婪的强盗所干的事,即使再强大,也会灭亡啊。所以知道能够称王之人的威势,并不在于所拥有人数的多少。自古以来就存在着这种情况。]  
【经文】
隋高祖崩,葬于太陵。初疾也,玺书征汉王谅[谅时镇并州]  。谅闻高祖崩,流言杨素篡位,大惧,以为诈也。发兵自守,阴谋为乱,南袭蒲州,取之[谅初反也,王頍说谅曰:“王之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即宜长驱深入,直据京师,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据旧齐之地,宜用东人。”
谅不从其言,故败也]。司马参军裴文安说谅曰:“兵音拙速,不闻巧迟。今梓宫尚在仁寿,比其征兵东进,动移旬朔。若骁勇万骑,卷甲宵征,直指长安,不盈十日,不逞之徒擢授高位,付以心膂,共守京城,则山东府县非彼之有。然后大王鼓行而西,声势一接,天下可指麾而定也。”谅不从,乃亲率大军屯于并、介之间。上闻之大惧,召贺若弼荧之。弼曰:“汉王,先帝之子,陛下之弟。居连率之重,总方岳之任,声名震响,为天下所服,其举事毕颖。然而竞取之策有三:长驱入关,直据京师,西拒六军,东收山东,上策也——如是,则天下来可量;顿大军于蒲州,使五千骑闭潼关,复齐旧境,据而都之,中策也——如是,以力争[议曰:齐旧境,谓北齐时境土也,非今青州之齐也];若亲居太原,徒遣其将来,下策也——如是,成擒耳。”
上曰:“公试为朕筹之,计将何出?”弼曰:“萧摩诃,亡国之将,不可与图大事。裴文安,少年虽贤,不被任用。余皆群小,顾恋妻孥,苟求自安,不能远涉。必遣军来攻蒲州,亲居太原,为之窟穴。臣以为必出下策。”果如弼所筹。乃以杨素为将,破之。
[议曰:初,汉王阴谋为乱,声言讨素。司马皇甫诞谏曰:“大隋据有天下二十余载,兆庶乂安,难以摇动,一矣;万姓厌乱,人思安乐,虽舜、禹更生,其望未从,二矣;太子聪明神武,名应图谶,素曾不得棒毂,庸敢生心,三矣;方今诸侯王列守州郡,表里相制,势不可举,四矣。以兹四固,镇临天下,得兴祸乱,未之前闻也。”汉王不从,故败。
由此观之,天下无思乱之心、土崩之衅,虽有吴、楚之众,犹不能成,而况于幺麽乎?故先王貊其德音,勤恤民隐者,盖为是也。]
【译文】
隋高祖杨坚死后,埋葬在太陵。最初,杨坚病重的时候,将派使臣奉他的御旨召杨谅进京。杨谅当时正在并州(今山西省太原周围地区)镇守,听说高祖驾崩,而且又听到杨素要篡夺皇位的流言,非常害怕,认为高祖死后,京都派人召他的诏书是假的。于是他派遣军队,进行自我防卫,要阴谋发动叛乱。他向南袭击蒲州(今山西省永济县),攻占了这个地方。
[杨谅最初反叛的时候,王頍劝杨谅说:“大王属下的将领官吏,他们的家属都在函谷关以西,要是用这些人,就应该长驱直人,直捣京都,这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要是只打算割据占有过去北齐的地盘,就应该任用关东人。”杨谅没有听从他的话,因此失败了。]司兵参军裴文安劝说杨谅道:
“用兵打仗应是宁拙而求速胜,没有听说过弄巧并行动迟缓能成功的。现在先皇的棺木尚存放在仁寿宫、朝廷派人统兵东来,行动开发得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假如你派几万名勇猛的骑兵,披上铠甲连夜出征,直接开向长安城,用不了十天就可占领长安,然后再提拔那些不得志的人,授予他们很高的权位,选派亲信人员做为骨干,让他们一同防守京城,那么崤山以东的州府县城就不归杨素等人所有了。然后大王你敲击着战鼓向西发兵,声威和气势震摄四方,那么天下就可以挥手而定了。”杨谅不听从裴文安的建议,他亲自统率大队人马屯据在并州和介休之间。皇上杨广听到这一消息后,非常害怕,于是召见大将军贺若弼商议这件事情。贺若弼说:“汉王是先帝的儿子,陛下你的弟弟,身居地方最高长官,担负重任,声势威名远扬,众所周之,普天下的人都拜服于他,所以他的起事是必然的。他们的战略只有三种:
长驱直入函谷关,直捣京都,向西抗据朝廷的六军,向东占据崤山以东广大地区,这是上策,如果这样,那么天下归谁所有就不可知了;把大军屯据在蒲州,派五千骑兵封锁潼关,恢复过去北齐的地盘,占据后并在这个地方建都,这是中策,如果这样,那么我们就可以与他们拼比力量了[过去的地盘是指北齐时国土,不是今天青州地区的齐地];假若杨谅自己驻守在太原,只是派遣他的将领前来进攻,这是下策啊,如果是这样,他就一定会被我们擒获的。”皇上说:“你试为我算计一下这件事情,他们可能使用什么样的计策呢?”贺若弼说:“杨谅手下的萧摩诃是一个亡国之将,杨谅不可能与他谋划大事;裴文安虽然年轻而贤能,但不能被任用;其余的人都是一群小人,顾念贪恋自己的妻子儿女,苟求自身的平安,他们绝不会远征,因此杨谅必定是派遣一支军队来攻取蒲州,自己留守在太原,做为他的老巢。我以为杨谅必定采取下策。”事情果然像贺若弼所预料的。皇上于是任用杨素为大将,打败了杨谅。
[最初,汉王阴谋做乱,声称要讨伐杨素。司马皇甫诞劝阻他说:“大隋朝据有天下已经二十多年了,天下百姓太平无事,民心很难动摇,这是其一;所有的民众都讨厌战乱,人人都想过安乐的日子,既使是舜、禹复生,他们的威望也不能使百姓顺从,这是其二;太子杨广聪明神武,名字应验于图谶,杨素都不敢居于他的车毂之下,哪里还敢有什么妄想,这是其三;当今各诸侯王分别据守自己所属的州郡,朝廷内外相互牵制,这样的形势是不可以举事的,这是其四。朝廷凭借这四项有利于安稳的情势,安抚统治天下,在这种形势下,兴祸作乱,从没有听说过呀。”汉王杨谅没有听从皇甫诞的劝戒,所以最终失败。从这一点来看,如果天下的人没有向往叛乱的心思,国家也没有土崩瓦解的征兆,那么既使拥有吴、楚(指西汉时叛乱的吴、楚等七国)等国那样众多的人数,也不可能成功,况且那微不足道者呢?所以先王获取淡泊清净的好名声,忧心怜惜人民的痛若,这些行为就是出于安邦的目的吧!]
【经文】
隋炀帝亲御六军伐高丽,礼部尚书楚国公杨玄感据黎阳反。李密说玄感曰:“天子远征辽左,地去幽州,悬隔千里,南有巨海之限,北有胡戎之患,中间一道,路极艰危。今公拥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直扼其喉。前有高丽,退无归路,不过旬日,资粮必尽,举麾一召,其众自降,不战而克,计之上也[一本云今车驾在辽东,未闻斯举。分万余人电发,捍临渝关,绝其归路,不经一月,仓廪必竭。东拒大敌,西迫我师,进无所依,退无所据,百万之众,可使为鱼。此不战而屈人,上策也];关中四塞,天府之国,有卫文升,不足为意。今若率众而入长安,天子虽还,失其襟带,据险临之,故当必克,万全之成,计之中也[一本云:自上临,天下胥怨。明公,上将之子,恩被黎元。长驰入关,中策也];若随近逐便,先向东都,顿兵坚城之下,胜负俱未可知,此计之下也[一本云:樊子盖不达大体,奸谋雄断,据全周之地,恃甲兵之强,召之则不来,攻之则不陷。顿兵牢城之下,外无同心之师。
攻洛阳,此下策也]。”玄感利洛阳宝货,曰:“公之下策,我之上策也。”
遂围之。玄感失利,宵溃,王师追斩之。
[议曰:玄感之反也,太白入南斗,谚曰:“太白入南斗,天子下殿走。”
由是天下持两端。故《三略》曰:“放言过之。”裴子野曰:“夫左道怪民,幻挟罔诞,足以动众,而未足以济功。”今以谚观之,左道可以动众者,信矣!故王盅禁焉。]
李密乃亡,归翟让。
[议曰:太公称:“利天下者取天下,安天下者有天下,爱天下者久天下,仁天下者化天下。”《吕氏春秋》曰:“庖人调和而不敢食,故可以为庖人矣。若使庖人调和而食之,则不可为庖矣。霸王之君亦然。诛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贤者,故可以为霸王;若使霸王之君诛暴而私之,则亦不可为霸王矣。由是观之,夫与之为取政之宝也。今玄感利洛阳宝货,安得霸王之事哉。]
【译文】
隋炀帝亲率六军攻打高丽,当时任礼部尚书、楚国公的杨玄感依靠黎阳[今河南省浚县]反叛。李密劝说杨玄感道:“天子远征于辽东之外,那个地方就是距离幽州也有千里之遥。南面有大海的阻挡,北面有胡人的军队成为后患,中间夹着一条道路,可又极其险恶。现在你率兵出其不意,长驱直入蓟地[相当今河北省蓟县、三河县、玉田县、丰润县一带],扼住这条路的咽喉要塞。征伐高丽的隋军向前面临高丽军队的阻挡,后退没有归路,不出一个月,隋军的军粮必定消耗殆尽,挥手一召,隋军的兵士自会投降,不用战斗就可以击败他们,这是上计;[一种说法称:现在隋炀帝率军在辽东,没有觉察到我们的行动,分遣一万军士迅速出发,把守住渝关,断决他们的归路,用不了一个月,他们的粮草必定断绝。隋军东面抵抗高丽劲敌,西面又受到我军攻击,进军没有依托,退兵又无可据守,这样百万军队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的确是不用攻伐就可使敌军屈服,是上策。]关中之地四面都有要塞,是天府之国,虽然那里有刑部尚书、京兆内史卫文升守卫,但他不足为虑,现在假如你统帅部众直取长安,天子既使从高丽返回,但失掉了他的根本之地,我们凭借险要据守长安,所以一定会打败他们的,这是万全之策,是中计;[一种说法称:自炀帝即位,天下民怨沸腾。你是上将的儿子,恩德泽及百姓,率兵长驱直捣长安,是中策。]假若贪图其方便,先去攻打东都洛阳,大军集聚在坚固的城池之下,是胜是负都不可能知晓,这是下计。”[一种说法是:
樊子盖[洛阳守将]不识大体,有奸谋,敢决断,占据全部周地,自恃兵力强大,他不会受召降,打又拿不下来。我们率军屯扎在坚固的城池下,又没有外援。这样攻打洛阳是下策。]杨玄感贪图洛阳的财宝货物,说道:“你的下策,对我来说正是上策啊”,于是率军围攻洛阳。因此杨玄感最终失利,连夜溃败逃亡,朝廷的军队追击并把他杀死。
[杨玄感造反的时候,太白星(指金星,传说中太白星主杀伐)进入南斗六星宿内,有一句谚语说:“太白入南斗,天子下殿走。”因此当时天下的人们都怀二心,持观望态度。所以《三略》说:“夸大的舆论是为了声讨、指责对手,从而激励己方的士气。”裴子野说:“那些旁门左道能使人们感到好奇,虚假惑乱荒诞不经,这种东西虽然足够用来发动民众,可是却不能靠它成就功业。”现在从那句谚语来看,旁门左道确实是可以发动民众啊!
因此当政者要禁止这种东西。]
李密见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只好投靠翟让去了。
姜太公说:“能为天下人谋利的人才能获取天下,能安定天下人的人才能占有天下,爱护天下百姓的人才能长久地据有天下,施仁德于天下之人的人才能化导天下人。”《吕氏春秋·去私》中说:“厨师调制饮食但不自己吃,所以才可以做厨师。如果是厨师烹调食物却自己吃了,就不能用他当厨师了。称霸为王的君主也是这样,诛杀残暴的人但不私吞他们的财产,而是将其分封给天下的贤人,所以才可以称霸为王;如果是称霸为王的君主诛杀了残暴的人而去私占他们的财产,那也就不能称霸为王了。”从这一点来看,能够给与是取得政权的法宝呀。现在杨玄感贪爱洛阳的财宝货物,哪里又能成就称霸为王的业绩呢!]  
【经文】
隋炀帝初猜忌唐高祖,知之,常怀危惧[唐公为太原留守,炀帝自辽东还,征唐公。诣行在所,遇患不廖,未得时谒。唐公外甥王氏充选后宫,炀帝问曰:“汝舅来何迟?”甥以实对,帝曰:“可得死否?”高祖知之,每怀危惧也]。为太越留守,以讨击不利,恐为炀帝所遣,甚忧之。时太宗从在军中,知隋将亡,潜图义举以安天下,乃进曰:“大人何忧之甚也?当今主上无道,百姓愁怨,城门之外皆已为贼。独守小节,必且旦暮死亡。若起义兵,实当人欲。且晋阳用武之地,足食足兵,大人居之,此乃天授,正可因机转祸,以就功业。既天与不取,忧之何益?”高祖大惊,深拒之。太宗趋而出,明日复进说曰:“此为万全之策,以救灭族之事。今王纲弛紊,盗贼逼天下,大人受命讨捕,其可尽乎?贼既不尽,自当获罪。且又世传李氏姓膺图谶,李金才位望隆贵,一朝族灭。大人既能平贼,即又功当不赏,以此求活,其可得乎?”高祖意少解,曰:“我一夜思量,汝言大有道理。今日破家灭身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于是定计,乃命太宗与晋阳令刘文静,及门下客长孙顺德、刘弘基等募兵。旬日之间,众且一万。斩留守副王威、高君雅,以其诡请高祖,祈雨于晋祠,将为不利故也。用裴寂计,准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故事,尊炀帝为太上皇,立代王侑以安隋室,传檄诸郡以彰义举。
秋七月,以精兵三万,西图关中。高祖仗白旗誓众于太原之野,引师即路,遂亡隋族,造我区夏[晋阳令刘文静尝窥观太宗,谓裴寂曰:“非常人也。大度类于汉高,神武同于魏帝。年虽少,乃天纵也。后文静为李密亲戚,被禁。
太宗阴有异志,入禁所看之。文静大喜,亦觉太宗有非常之意,因叹曰:“天下大乱,非有汤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太宗知其意,报曰:“卿安知无?但恐常人不能别耳。”文静起忭曰:“久知郎君乃潜龙也。今时事少此,正是腾跃之秋。素禀膺录之资,仍怀拨乱之道,此乃生人有息肩之望,文静知攀附之所。”太宗喜曰:“计将安出?”文静对曰:“今李密长围洛邑,主上流播淮南。大贼连州郡,小盗阻山泽者,以千万数。但须真主驭驾用之,诚能应天顺人,举旗大呼,则四海不足定也。今并州百姓,避盗贼者,皆入此城。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朝啸集,立地可数万人。尊公所领之兵复且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盈半岁,帝业可成。”太宗笑曰:“卿言善,合人意。”于是部署宾客,阴图起义。高祖乃命文静诈为炀帝敕,发太原、雁门、马邑数郡人二十以上、五十以下悉为兵,以岁暮集涿郡。由是人情大扰,思乱者益众。又令文静与裴寂诈作符录,出官监库物,以供留守资用。因募兵集众而起,改旗帜以彰义举。又令文静连突厥。突厥始毕曰:“唐公举义,欲何为也?”文静曰:“文皇帝废冢嫡,传位后主,因致斯祸乱。唐公,国之懿戚,不忍坐观成败,欲废不当立者,愿与可汗兵马同入京师。人众、土地入唐公,财帛、金宝入突厥。”
始毕大悦,即遣兵随文静而至,兵威益盛矣。]
由此观之,是知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所以王者必通三统,明天命所受者博,非独一姓也。昔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喟然叹曰“富责无常,不如是,王公其何以诫慎,民萌其何以劝勉!”《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故知惧而思诫,乃有国之福者矣。
【译文】
隋炀帝一开始就猜忌唐高祖李渊,李渊知道这件事,常常怀有危惧感。
当时唐公李渊是太原留守,隋炀帝从辽东回来时,召见唐公。李渊在到达炀帝的驻跸的地方后,得病不愈,因此没有能按时朝见隋炀帝。唐公李渊的外甥女王氏被选派进入后宫,隋炀帝问她说:“你的舅舅当时为什么来得那么晚?”李渊的外甥女按实情回答,炀帝说:“得那病还不死吗?”唐高祖知道这件事后,很害怕。李渊当太原留守时,因为讨击突厥,交战不利,他担心被隋炀帝谴责惩罚,对此非常忧虑。当时唐太宗李世民也跟随在军队中,他知道隋朝将要灭亡,秘密谋划着义举,来安定天下。他进见李渊,说道:
“大人为什么这样忧虑呢?当今皇上荒淫无道,黎民百姓全都愁苦怨愤,城门之外到处都是贼人强盗,大人要是还格守小节,我们的危亡很快就要来到了。假如我们发起义兵,正好是适合人们的心愿呀。况且晋阳是用武的地方,食物、兵员都很充足,大人拥有此地,这实际上是上天授予我们的,我们正好可以凭借这一时机转祸为福,来成就功业。既然是上天赐与我们的,如果不收取,忧虑又有什么益处呢?”高祖非常惊惧,很严厉地拒绝了李世民的建议。唐太宗疾走出去。第二天,唐太宗又劝说李渊:“这是万全之策,可以挽救灭族的危险啊。如今朝廷的纲纪松驰紊乱,盗贼遍布天下,大人接受王命讨捕贼人,可是贼人讨捕得尽吗?贼人既然不能捕尽,自身就应当获罪了。况且世人又都传说李氏的姓应验图谶,所以李金才位望隆贵,虽然没罪,还是在一个早晨就被灭族了。即使大人能将贼人剿灭尽,那么功再高也不会受赏,凭这来求得名声,又怎么能得到呢?”唐高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我整整一夜都在考虑你的话,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今天就是家破人亡也由你了,变家为国也由你了。”李渊于是定下计划,命令太宗李世民与晋阳县令刘文静,以及门下客长孙顺德、刘弘基等招募士兵。十来天内,有上万人应募。李渊等人斩杀了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因为他们诈骗高祖去晋祠祈雨,其实是准备对高祖实行不利。李渊采用晋阳宫副监裴寂的计策,仿照伊尹放逐太甲、霍光放逐昌邑王的先例,尊奉隋炀帝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皇帝,来安定隋王室;然后传布檄文到各郡县,来表明他们是正义的举动。
七月的时候,派用三万精兵,向西攻取关中地区。唐高祖李渊手举白旗在太原的郊外誓师起义,率领军队踏上起义的大路,最终灭亡了隋王室,因此缔造出我们的大唐。
晋阳县令刘文静曾经暗中观察过唐太宗的气质风度,他对裴寂说:“李世民不是一般人啊,他的度量宽大像汉高祖刘邦一样,神态威武如同魏武帝曹操,年纪虽轻,却是上天所赋予人世的英才。后来刘文静因与李密有亲戚关系,被关入了监狱。唐太宗暗中怀有非常的抱负,去监狱里探望他。刘文静非常高兴,也察觉了太宗有非常的意图,于是他感慨地说道:“天下大乱,没有汉高祖、光武帝那样的才能是不能安定天下的。”太宗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说:“你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人呢?只是担心常人们看不出来罢了。”
文静高兴地起身说道:“早就知道公子是潜伏着的一条龙啊。现在这样的时势,正是纵横驰骋的大好时机,你平常就具有接受图谶的才资,现在仍然怀有治平乱世的本事,这样,人们就能有依附的希望,我刘文静也知道了所应攀附的地方。”唐太宗高兴地说道:“你有什么谋划吗?”刘文静回答道:
“如今李密包围东都洛邑已经很久了,皇上在南方淮南一带巡游;大股贼人的占地跨连州郡,小股的强盗屯据在山泽中,他们的人数得以千以万来计算。
若有真命天子驱使驾驭这些人,能够顺天应人,那么只要举旗一呼,四海是足可以平定的。现在并州一带的老百姓,为躲避盗贼都搬人了晋阳城内。我刘文静作了几年县令,了解其中的豪杰之士,一旦把他们召集起来,马上可得到几万人马。你父亲所率领的军队又有几万人,一言出口,谁敢不服从!
我们乘虚入关,号令天下,用不了半年,帝王之业就可以成就。”唐太宗笑着说:“你的话正合我这个人的心意。”于是他就部署宾客,暗中图谋起义。
李渊就派刘文静伪造隋炀帝的诏书,以他的名义征发太原、雁门、马邑(今山西省朔县)等几个郡年纪在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全部当兵,规定年底在涿郡集结。因此人心不安,策划造反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又派刘文静和裴寂伪造符录,取出官库内的钱财物品,来供应留守的军资开销。接着招募聚集军兵而起事,改换旗帜来表明自己是正义的举动。另外又派刘文静前去联合突厥,突厥的始毕可汗说:“唐公起义,想做什么呢?”刘文静说:
“隋文帝杨坚废掉嫡长子,把帝位传给了后主杨广,于是才招致这样的祸乱。
唐公是皇室的亲族,不忍心坐着观看国家的衰败,想要废掉那个不应该立的人。因此希望与可汗你的兵马一同进入京都,到那时候,百姓和土地归属唐公,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归属突厥。”始毕可汗非常高兴,随即派遣兵马跟随刘文静来到,李渊等人的兵威更加壮大了。
从唐王朝取代隋朝的历史来看,就可以明白,天下不是某一个人的天下,而是普天下人的天下。所以打天下的人一定要明白“三统”的道理[董仲舒在《春秋繁露》认为夏朝尚黑,商尚白,周尚赤。继周而兴的王朝又应尚黑。
因此,三统循环指王朝更迭],认清取得江山实乃天命所受,因而万万不可将锦绣河山当自家私有财产。从前孔子在评论《诗经》,讲到“殷士肤敏,裸将于京”[意为殷朝的士人品德聪敏,看出殷商将亡,纷纷去扶助周室]这一句时,感叹道:“荣华富贵有如云烟。如果富贵和贫穷固定在某个地方永不变更,那么,王公贵族还会有何畏惧呢?老百姓又怎么会积极进取呢?《周易》说:“平安的时候不忘危难,幸存的时候不忘消亡。能做到这一点,身家性命就能长保平安,国家也不会沦丧了。”因此有危机感而又常常心存警觉,这实在是国家的福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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