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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予君灼华


  “不长不短,就瞒一辈子吧。”

  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却又郑重其事。

  顾如许给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半响,她问他:“阿舒这辈子,被你护着,骗着,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对她说一句实话,孟思凉,你老实回答本座一个问题,你可有哪怕一刻,是爱着她的?”

  他望着远处漫漫长路,那个青衫的姑娘正不顾一切地飞奔而来,一如那一年的萱谷,她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扎进他怀里,告诉他,她想做他的妻子。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刻自己的心,是如何雀跃地跳动着。

  他垂下了眸,缓缓合上了双眼。

  “一刻怎么够……”

  你来过我心上,就再也没离开过了。

  顾如许感到那只手忽然间失去了力气,她一怔,他的手便滑了下去,轻轻垂落在冰冷的台阶上。

  “师父!——”季望舒终于站在佛堂前时,四下寂静得令人心慌。

  她颤抖着看向已经没了声息的孟思凉,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兰舟起身为她让开了路,顾如许眼中噙着泪,声音都哽咽了。

  “阿舒,抱歉……”

  除此之外,她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季望舒静静地注视着那具熟悉的尸体,缓缓地蹲了下去,去握他还没凉透的手,又替他擦了擦眼角和嘴边的浊血。

  他依旧那样风姿翩翩,好像下一刻便会突然睁开眼冲她笑起来。

  天地仿佛都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在细细端详他的眉眼。

  忽闻一声苍凉的笑,竭力压抑的眼泪随之涌出,她背对着所有人,牵着孟思凉的手,哭笑皆不得,逼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这样的阿舒,让人不忍再看。

  “教主。”卫岑抱着青青走过来,“阿舒救下了一个孩子,大概是琼山寨唯一的活口了。”

  趴在他肩上的青青,眼睛都哭肿了,胳膊腿儿上处处是磕碰的伤。

  这样一个孩子,能活下来,简直是苍天庇佑。

  “带回阎罗殿,本座养着。”她收紧了拳头,转而看向兰舟,“你现在能告诉我,今日究竟是来取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吗?”

  兰舟略一迟疑,拿出了手中的剑鞘,将布帛揭开。

  看到这柄剑鞘的瞬间,她便吃了一惊。

  镂金作雕,珠玉为缀,游龙祥瑞,不可逼视。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与他当初交给她的那幅图上所绘,一模一样。

  “这便是灼华的剑鞘。”他道。

  她错愕地望着他:“所以你明知道剑的下落,还任由我满江湖地找?……”

  “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他伸出了手,“红影剑给我。”

  她怔忡地递上了剑,他提剑一挽,转瞬间,便让剑归了鞘——只是归的,并非她腰间的红梅剑鞘,而是他手中的那一柄。

  剑身与剑鞘,合而如一。

  他拿出一只白瓷小瓶,将里头的“水”浇在了红影的剑柄上,不消片刻,铜色褪尽,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金色剑柄。

  夺目之华,在烈烈火光中与剑鞘浑然一体。

  “灼华剑……”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寻了大半个江湖的剑,竟然从始至终都在她手里。

  “灼华太过惹眼,当年我取道芜州,便命人将其‘改头换面’,重新打了剑鞘,剑柄也动了手脚,以‘红影’为名交与了你,时隔多年,终能将其现于世间。”他道。

  顾如许刺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气到了极处反倒笑了出来,千辛万苦找到的剑,却再无一丝喜悦。

  她终于明白,他所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了。

  灼华剑现世,这苟且偷生的日子,便再无望了。

  “阿昭,跪下。”他目光凛凛。

  她默默地跪了下去,只听他道。

  “今,灼华彰于人世,吾大周宝剑,上谏昏君,下斩佞臣!所及之处,如国君亲临!即日起,赐予顾氏嫡长女顾氏阿昭顾卿曦为佩,先祖在上,不肖子孙裴君彦在此立誓,此仇不报,至死不休!若有朝一日,孤昏聩不知体恤万民,不识世间廉耻,顾昭凭此剑,可取而代之!”他一字一句,似要震彻天地。

  而后,便将剑稳稳地放在了她手中。

  “你!……”顾如许着实始料未及,此乃太子佩剑,他竟然交托与她?

  “拿好,孤信你配得上它。”他心意已决,不容她置否。

  她终究是握紧了剑,起了身,望着这茫茫山野,身后是烈火滔天,一场雪,白了人间,也扫尽了她心头的迟疑。

  “将思凉的尸身收敛回去,厚葬,此处……都烧了吧。”

  ……

  离开琼山寨时,火势已将整座寨子都吞没了,她亲手劈断了吊桥的绳索,看着曾经无数次迎接他们到来与离开的木桥坠入江水,那扇门也再不会为他们而开,众人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孟思凉的尸体被抱进了马车,季望舒跟在车旁,一言不发地望着车帘。

  顾如许看着这场火,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咬牙切齿地立誓。

  “今日之仇,来日必定血,债,血,偿!”

  ……

  数日后,颍州陆川庄内,沈虽白终于醒了过来,守在一旁的韩清豁地就跳到了床边:“大师兄!”

  听到动静,一旁直打瞌睡的大夫抖一激灵,赶忙上前替他把脉。

  “嗯……沈公子的伤势已无大碍,按时服药,休养数日便可,请放心吧。”说罢,他便去一旁开方子了。

  “太好了……”韩清悬了嗓子眼里多日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大师兄,你可吓坏我们了,躺了好几天都不见醒。你再不睁眼,我就该将你送回云禾山去了……”

  沈虽白咳了两声,张口便问:“十一呢?”

  韩清耸了耸肩:“她打昏你之后便走了。”

  “玉娘呢?”

  “玉娘一切都好,只是受了点惊吓,眼下就在庄子里。”韩清叹了口气,“这回真要谢顾如许出手相助,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过她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仓山遇险的?……”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何方神圣给她通风报信。

  见沈虽白想起身,他忙上前搀扶。

  “我睡了多久?”

  “整三日。”

  闻言,他眉头一皱。

  韩清忙道:“师兄你别着急呀,玉娘眼下也平安,去楚京的事,何须如此着急?”

  “还是尽快将人送去,再歇一日,便启程。”沈虽白道。

  “可师兄的伤……”

  “不妨事。”

  见他如此坚持,韩清也只好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那我午后便知会下去。不过大师兄,宗主为何要如此谨慎地命我等送一个哑女入京啊?”

  沈虽白看了他一眼,道:“宗主此举必有深意,莫要随意揣测,只需将人平安送达便可。”

  “大师兄你近来说话怎么也开始神秘兮兮的……”韩清懊恼地挠了挠头,“行吧行吧,我不问就是了。”

  外头响起扣门声,韩清出去看了看,竟是玉娘,她这几日一直很担心沈虽白的伤势,该是方才碰上了大夫,听说他醒了便过来看看。

  韩清立刻将她扶了进来。

  她攥着一本册子和一支笔,问他可好些了。

  “晚辈的伤并无大碍,劳您挂心了。”沈虽白笑着点了点头。

  见她似乎欲言又止,韩清识趣地先退了出去。

  “您有什么想问的?”沈虽白道。

  玉娘写道:那日在仓山中救了我们的女子,你认得吗?

  他点了点头:“她是我小师妹。”

  她继续问:我见她有些面善,从前当是见过的。

  看着纸上的字,沈虽白忽而一笑:“您的确该是见过她的,不过是多年以前了。”

  玉娘追问:当真?

  他点点头,静静看着她:“她如今唤作‘顾如许’,乃是我爹为她拜入师门而起,望其明净如初,她生在楚京,长在宁国府,姓顾,单名一个‘昭’字。”

  玉娘手中纸笔啪地落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似是怕他说的只是一时的玩笑话。

  顾昭这个名字,她是断然不会忘的。

  她手忙脚乱地将纸笔捡起,哆嗦着写下一句话,递给他。

  宁国府的阿昭小郡主,还活着吗……

  她当年可是听说,顾家满门抄斩,顾家的四个孩子,全都死在了顺天门下啊!可想起在仓山救她的那个姑娘,算起来真与小郡主年纪相仿,就连容貌,如今想来眉眼间也有几分宁国公和二小姐的神韵。

  这等巧合,简直想梦一般。

  沈虽白道:“当年我爹赶赴楚京,不知以何人顶替,将她救回了云禾山,只是不久之后,她便随一少年离开了师门,此后五年,便一直身在江湖。”

  闻言,玉娘顿时泪如雨下,放下了纸笔去门边跪下,对着天地磕了三个响头。

  沈虽白下榻,过去扶她起来。

  “顾家尚有遗脉,宁国公九泉之下,该是颇为欣慰了。”他叹了口气,“您此次入京,是长公主安排,待您顺利进了公主府,殿下自会对您道明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您千万沉住气,善恶终有报,国公与先皇后蒙受的冤屈,终会有人替他们洗雪。”

  玉娘眼中噙着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日后,沈虽白与韩清带领几名剑宗弟子护送玉娘,在陆川庄的安排下离开了颍州城,前往瀛水畔换走水路,前往楚京。

  ……

  琼山寨之事已过数日,阎罗殿中依旧无人敢谈笑风生,今日是孟思凉的头七,过了今晚,便要下葬,林煦刚从楚京回来,便听闻如此噩耗,颇为震惊。

  他赶过去时,季望舒已经在棺前坐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谁劝都不听,也不肯吃点东西,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棺中的人,像是连魂也随他一起去了。

  弟子们看不过去,禀报了顾如许,她来瞧了一眼,便说:“由她去吧,不必劝了。”

  此时的季望舒,无论他们说什么,她怕是都听不进吧。

  孟思凉的死,于她而言,也如晴天霹雳,许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兰舟对她说,长公主那边已经交代了,今年冬至,怒图派遣使臣入京谒见大周天子,届时楚京城门大开,他们可混入怒图人中进城,公主府自会派人接应。

  她浑浑噩噩,听了几句,便说乏了。

  回到屋中,径直走到床边,挨着墙角坐下,抱着汤婆子还觉得冷得刺骨,连被褥一并裹上了。

  哈士奇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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