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欢迎来到Zera
三人跨过河道来到另一边，沿着河床与高坡之间的狭窄空地朝上游的方向走去。
那边是隆隆水声的来源，也是赤甲蜂飞来的方向，狄小七不想质疑向导，但这么走对吗？
石榴也有疑问：“我们不该朝着雪峰走吗？”
“得选一条虫子少一点儿的路。翻过白浪右边的山梁，从左侧切到绿屏的后方去。”占堆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的赤脚，“我的任务是向导，不是带你们和虫子作战。才刚刚起步，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
“这条路就安全？”
“现在这时节在河曲没有那条路一定安全。朝向圣境的路总有艰险。”占堆看了看天空，“雨水要来了，在雨天穿越绿屏也不是好的选择。在开阔地我们可以找羽士帮忙。”
狄小七憋在喉咙口没问出来：什么圣境？
占堆回头看看狄小七，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燎人和蜂子到这儿来干什么？”
“不确定。宁、黄两个部落的铜鼓都失窃了，大鬼主换成了持杵者莫姓部落，有人认为他们早就归附了桑龙，和死士狼狈为奸。当然也有不同意见，说是来自薄明星幔的长屋人或者克里奥人在捣鬼，你知道最后一点不可能。”
占堆说：“克里奥人自顾不暇，他们过不来。”
“是，所以我相信是前者，他们早就做了黑暗势力的走狗，那么蜂子们很有可能是冲我们来的；如果是后者，他们还在内讧，那么刚才的蜂子纯属偶遇。所以，不确定。”
“你嘴里确定的事儿不多。这是哪儿听来的？”
“多吉呗。”
“哼，这不是偶遇。”
占堆大步向前，过了一会儿自顾自地低声吟唱起来：
“雪峰护卫着香巴拉，那里是圣城Kalapa，
那里的夜晚无须睡眠，晶石把路面装饰成图画。
卑微的灵性匍匐在狮坛脚下，时间之神Kalachakra，
他注视着每条朝圣之路，永恒的目光洁净无暇。
悬河的乐章飘扬在祥瑞云端，时间女神Vishvamata，
您把神光洒满每寸土地，到处盛开着生命之花。
行者啊，长路再长，每个升起的希望都在当下；
行者啊，路途再险，虔诚的心一定能平安到达。”
狄小七想，占堆是在比喻前路漫漫，而行路者应满怀信念，或者他是在比喻五月堡就是那个美丽的城市。
石榴却在身后说：“香巴拉是理想天国，在时轮的圣洁光辉下接受过灌顶的法王才能到达圣城。”
他拍了拍狄小七的肩，“别听他唱得好听，我们可不是去朝圣的信徒，这条路通往五月堡。”
她问：“那个三角就是护卫雪山？”
占堆在前面大声回答：“可以这么理解。”
“嗯，原来和地球差不多。”如果考虑雪山、峡谷、那条有大拐弯的河水，地球上应该不难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她早就想到了一个。
“不对，理解有问题！”石榴说，“这儿是另一个世界，是Zera的小香巴拉，不是Samsara的地球！如果地球某处的地貌和这儿相似，那一点儿都不奇怪，各个悬河大陆在地球上都有和自己近似的对影。
“那座银色三角也不是护卫雪山。护卫雪山远在府甲高原之外的天边，有人说在冈底斯，有人说在克什米尔，人们更愿意相信它就在道路前方。我听羽士描述过那座雪峰，和这里相反，那里是这块大陆最寒冷的地方，没有虫子，但是有狼、雪豹和熊，没有烦人的雨水，但是有耀眼的雪和刺骨的风。”
接着，他凑近狄小七的耳朵，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没人到过圣城，压根儿就没有圣城。他有信仰，你跟他不一样，别跟在别人的信仰后面迷失了自己。”
然后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声音里带着那种神秘眼神，“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一副臭脸了吧，左脑的物理和右脑的神仙一直在打架，或者反过来。说不定让他到量子世界转一圈，他会以为那就是圣境……”
占堆仿似听见了后面有人嚼舌头，他大声吟诵：“芥子须弥，诸相非真。巨细无碍虚空小，道契真如法界宽。”
石榴不甘示弱，憋了半天拱出来一句，“法界宽广，何以谓‘子’？既非真相，巨细何如？”
似乎没占堆有学问，而且一棍子把他自己接下来说的量子也给打了。
“你还是想说逆光是吧？你可能不知道，Samsara已经把电磁场量子化了，在瞬间时点上光的表现是光子，光子行为是以波粒二象性和概率波的形式来诠释的，你怎么‘逆’？”
“说的好啊，这子那子，我本虚无，何以谓‘子’？如智者言：我们视为真实的万物，都是由那些不能被视为真实的事物所构成。*①”
两人的言语拳来脚往，片刻之间他们已经来到高处。
狄小七回头看，左侧除了墨绿看不见别的，绿屏遮挡了视线。
右侧山丘和树林的后面隐隐约约有几处屋脊一样的直线，再往后也是山梁。
看头顶，一片厚重，一个个半球的云团连成一片，悬在天空底下，光从云团周围的缝隙里顽强地穿透下来，刺向绿色的逶迤山地。
看脚下，草长石乱，河道越往上游的坡度越陡，这么大的落差，可以想象原来的河水一定势如奔马。
吔？怎么这里往四周看都是高的？
“坚持一下，到了上面景色就能开朗一些了。”
占堆的步伐加快，在前面大声招呼。
“向上，总是没错的。还有，赤甲蜂提醒了我，”石榴嫣然皲裂地一笑，然后瞬间板起脸来，像个播音员一样说：
“狄小七，欢迎来到Z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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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尼尔斯.玻尔（Niels Bo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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