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今晚有梦

　　晚上，狄小七从穿着睡衣从盥洗室回到小屋，搁置好了，抚摸抚摸门把手上的彩旗鸟，准备睡觉。

　　看门鸟的学名叫“藏鹀”，喜欢在牦牛的脚印里筑巢，领地的意识特别强，只要一关门，它就会飞回来把尾巴缩在门把手那个小洞里。狄小七每次回来都会把它放飞，让它畅快一回。

　　今天它有点儿懒，尽管敞着门，它也没飞远，只在对面壁灯上站了一会儿就回到它据守的岗位。

　　狄小七心里说：“今天还没休息够啊。”

　　话没讲完，它嘭地把门关上，尾巴一扭，上了门闩，如果外面没有一把和狄小七一样的人作为钥匙打开鸟爪子扣着的锁，想进来就只能破门而入了。

　　狄小七没在意它的自作主张，她把Nina的地毯铺好，准备入睡。过会儿Nina自己会回来睡觉，看门鸟会给Nina开门。

　　狄小七洗澡的时候Nina也有它的私密时间，而罗丹早已不知去向，她醒来的时候才会见到它猫在哪个角落里睡觉。

　　躺下以后，她学着老舅本领高强的样子屈指计算，过不几天家里那边就是过年。

　　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哪边快、哪边慢到现在还没搞清，连昼夜都得靠Nina的早餐和晚餐来确定分界。

　　她只见过两次日环，没见过星空，让记忆里的那个月亮更显明亮。

　　唉，要实现旅行的目的，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沮丧地念叨了一下灯泡侠他们的名字，说声“晚安”，屋里的灯就逐渐暗下来。

　　她的晶元控制能力长进很快，也让她耗费了不少体力，从盥洗室回来的路上她就觉得有点儿乏，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她进入一个像醒着一样清晰的梦。

　　在梦里，她会和柏迟曼先生和柏罗娜婆婆为了一些成见展开争论。这次辩论的主题是关于Zera视野的可信度。

　　狄小七认为是光线造成了视觉和思维绘景上的空间弯曲，而并非引力折弯了光线，这和珀迟曼先生第一天晚上跟她说过的意思差不多，可现在他在这个问题上完全和她站在对立面。

　　狄小七振振有辞：“世界并不是我们眼中所见的样子。如果引力在整个Zera平衡，空间就不会是曲面的，七悬河均匀而且同质的大气层可以证明这一点。如果小香巴拉的空间是卷曲的，怎么解释我们的正常行走和呼吸？我们也应该已经被拉成了面条才对，或者卷成了蛋酥卷、麻花，可我们很正常，所以，所谓曲面只是光的衍射带给人的视觉幻影，就像海市蜃楼。”

　　两位老人气得乱翻书本，柏迟曼先生还上楼去了一趟，把那个和她照过面的谢顶老学生带了下来。

　　他们三个列举了一大堆例子，借用了十几句著名智者的话，都没能说服她。

　　她还指出：“从总图看，Zera是在绕着一个以日环为顶心的圆柱表面运动，从顶心看Zera的某个悬河大陆，它的二维运动轨迹应该是个圆或椭圆，《结构》总图上的悬河大陆按螺旋状分布来描绘，是因为没意识到所有的悬河大陆其实是分布在一个虚拟的球体表面。我猜，从侧面看它的运动轨迹应该是个扁扁的X或者∞。”

　　“从侧面看是个X？在球面上运动的物体怎么会走出X轨迹？毫无根据！”

　　“Zera就是个球状的互联大陆。单个大陆随着这个球体运动，球体在圆柱表面公转的同时自转，顶心磁极与日环有个夹角，从侧面看，单个大陆走出一个X形轨迹完全是可能的。”这可是葡萄和梨子们辛辛苦苦向她展示过的图景。

　　“没人能看到Zera的整体形状，大陆间只能通过晶像互联，可在晶像里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虚拟球体？这种说法只能是一种猜测。虽然总图的表达有问题，你的理解更有问题！你又没到过晶像。”梦里的柏迟曼先生只能用她没有经验这个事实来反驳，全忘了她提出的质疑恰恰就是那些经验源于假象。

　　“看到的是‘看到’的，看不到的是‘想象到’的，都不是‘测到’的。”狄小七认为她的理解能够站得住脚。“日环不会是虚的，星光也不是‘星星’的光，我不知道Zera有没有天文学家，如果有天文望远镜，应该能测量并记录下天体运行的轨迹，就可以据以分析Zera宇宙的时空结构。我想它绝不怪异，时空感觉也不必和地球完全两样。”

　　珀迟曼吹胡子瞪眼，“因为星相亘古不变，所以Zera的天文记录在257纪之前就已经停止。你这套瞎猜，只有一点还略微靠谱：那些星光不是来自其他星球，而是来自星尘。好，就说星幔，假设像你说的Zera是球形而且是虚拟的，在小香巴拉就应该能看到其他大陆反射的光，可是看不到，也看不到哪个星星被遮挡了。你也观测过日环，从小香巴拉观测到的日环轨迹和其他大陆完全不同，所以Zera不可能是个虚拟的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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