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千里之堤

气氛一下子沉寂了。

        这时，天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道明亮的闪电，一下子撕裂了整个空间。

        薛景砚收起脸上震惊的表情，眼眸中闪烁着深沉的颜色，看向前方。那是他以前就去过的云澜江的方向。他似乎可以看到那里的水漫过下面的村庄和田野，哀鸿遍地。

        他跳下马车，一把抓过有些脱力的黄云放入车厢，打了个呼哨，雪在烧虽然淋了雨有些精神疲倦的身躯很快来到他的身边，有些依恋地站在马车边。

        他跳上了马，回过头给了马车中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你们赶紧赶上来，我要先赶过去了。”最后凝望了朱颜一眼，却没有说话，便疾驰而去。

        朱颜没料到薛景砚的动作这么迅速，本想也骑上马跟去，但想到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拖慢雪在烧的速度，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看向黄云。

        “黄大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朱颜拿了水囊给黄云。

        黄云自己的水囊已经在赶路中喝光了。黄云的情形很不好，嘴唇都有些发白，可就之前一路赶路有多辛苦。可是之前他心忧云澜江那边，故而也没有顾得上自己。

        小黄马已经停在了一旁的草地上，马嘴低头嚼着地上湿漉漉的草。而黄云的皮肤也显出不正常的颜色，全身也有些脱力。

        面对朱颜的问题，他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朱颜知道他武功在身，想来身体也还算康健，就只把水和食物给他，然后对众人说道：“师父要我们赶紧赶上去，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马车里的另外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高个子的郑南说道：“少爷说让我们赶上去，那我们就赶上去呗。”

        另外一个侍卫许泽却说道：“也不知道少爷赶去哪里了，我怕到时候碰不上面……那就错过了。要不我们去青云府城等少爷吧。”

        黄云喘着气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

        郑南却有些不大高兴。“少爷让我们跟上去肯定是想我们去帮他的，我们去府城根本不能帮上什么忙。谁知道知府那些人究竟在做什么？少爷一个人肯定肯定忙不过来。薛原大哥，你说是不是？”

        他朝外面正赶着马车的人说道。

        薛原是以前就跟着薛家老爷的人的后代，被赐了薛姓，也比较得薛家人的信任。出来的四个侍卫隐隐是以他为首的。武力也是他最为出众，三十岁左右年纪，本来薛景砚的爹也就是摄政王答应可以让他去参加武举，可是他对薛家更忠心，并没有选择去考武举，因此也就更得薛家信任了。

        薛原坐在前面，正驱动着马车往前行去。似乎身后马车里的谈话并没有吸引住他的注意。小黄看了看远去的马车，也赶了上来。马车里的人自然也感受到了马车的走动，心中明白薛原已经有些决定。

        许泽扬声问道：“薛大哥，我们去哪里啊！”

        朱颜看气氛不大对，一开始就没有插嘴。这四个侍卫之间的关系在薛景砚不在的时候有些奇妙，难怪薛景砚平时跟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马车一开始还跑得有些慢，后来就渐渐加快了速度。

        也许是前方的情况真的太过糟糕，官道上拖家带口的人已经有三三两两了，他们的神色带着凄惶，时不时地还回望身后几眼。

        难道之前的那个青云知府没有细心安排这些灾民吗？朱颜看着窗外有些迷茫，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已经走到哪里去了。

        薛景砚不在，也只有薛原和黄云对朱颜表现的尊敬一些，其他两个平日里跟朱颜并没有多大交流，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聊的，尤其大家心里都压着事情。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出现了决堤的情况会出现什么状况。

        无疑，官场震动是肯定会有的，但这些离侍卫们还是比较遥远，他们的任务只是护卫好薛景砚就够了。所以薛原前行而去的是薛景砚去的方向。

        薛原对这个六少爷还是比较了解的，明白他是绝对不会放着百姓不管而先去知府的府衙先行问罪的。尤其，六少爷明面上并没有什么身份可以去管辖知府。

        仗着摄政王之子的名分可以让那些人表现出尊敬，却永远也不可能真的听从他的命令。他以前也去过云澜江边，自然知道路怎么走，一路快马加鞭，之后郑南也出来接了下班，黄云过了一晚身体也恢复了好多，也可以调换了，唯独许泽有些不大乐意，一直在一旁冷着脸。

        其他侍卫也没有理他。

        朱颜更不会上去跟他说话了。这两日朱颜过得并不好，或许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时时刻刻会关注她的人，就算侍卫们并没有对她的存在表现出什么，可是来自于他们出身薛府的底气，让他们不用觉得低人一等。

        就算这个人是自家公子的徒弟也一样。他们只会觉得朱颜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也许六少爷只是一时兴起。

        总之，第二日傍晚，一行人就到了最靠近云澜江边的地方。不过，前方明显是不能继续行走了。

        其实在走了一天之后，路上的人就慢慢多了起来。手上也拿着一些东西，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这些灾民倒是不大缺吃的，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看到朱颜他们有马车，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可是看他们除了一个小女孩外，其余人都是壮年汉子，看起来有些力气，也就没有上前。不管是为了乞讨点食物，还是为了借车，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大夏民众还没有到后面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们还会想一想。

        几人下了马车，薛原把驾车的马解掉缰绳，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到马的背上，带着众人往前面走去，华贵的马车就这样抛在了身后。

        没有马，再华贵的马车也没有用了，特别是经过这几天的奔途，马车上溅了许多的泥，也看不大出来了。

        薛原是希望早日找到六少爷的，可是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个方向，只是朝着堤坝上走去。

        朱颜就跟在薛原的身后，地上很泥泞，她走的不是很快，但是薛原也没有刻意等她。她也不知道师父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心里也不是不着急的。

        这边明显是距离堤坝还有些远，但是水流也汩汩流着，雨也还在下着，几人只好撑着伞涉水而上。

        “啊……”朱颜走着走着就扭了一脚，轻轻地低呼一声，她不想给薛原添麻烦，因此就算脚上很疼，可还是忍住了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不过发出的声音显然被前面的薛原听到了。

        薛原脸上显出一点不耐烦，但还是回转身说了一句“得罪了”，俯下身看了一下朱颜脚上的情况，看情形并不怎么好，因为他们是在走上坡路，还有一些山石，更多的是水。虽然朱颜的脚在水里，但薛原感受了一下朱颜的脚，却发现布鞋上湿漉漉的不是水迹而是血迹。从血腥味上就可以闻出来。

        薛原皱了眉，刚要开口让人跟她一起留下来，朱颜却说道：“薛原大哥，我……想去找师父，我没事的，不怎么痛，还可以忍忍。”

        薛原听了她的话，止住了自己出口的话，把朱颜横背起来放到背上。朱颜并不重，他就带着她一起去找少爷好了。朱颜接过了薛原的大伞，把伞撑在两人身上。

        后面的许泽有些不满，就冷哼了一声。

        朱颜向薛原低声说道：“谢谢。”

        薛原没有答话。

        众人往前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了整个完整的大堤。

        朱颜其实听说过沐州最大的江就是云澜江，可以算是沐州的母亲河，滋润灌溉了无数田地，但是亲眼看到朱颜还是觉得有些震撼。

        这堤坝非常的长，因为云澜江非常宽，因为天色所限，朱颜还看不到另一边的大坝尽头。而此刻这滋养了无数百姓的江水却像一条巨龙，只顾着自己肆意翻滚，倾泻而下，本应锁住它咽喉的堤坝却像个保受蹂躏的小媳妇，已经丝毫对拦阻巨龙起不到作用了。

        天阴沉沉的，堤坝边上却是没有太多人。百姓也不会再大雨天来到这里，黄云也是在大水冲破江堤引起民众恐慌的时候才知道这事的，但这么多天也够青云府中的官员做出行动了。

        李祥云几乎是颤抖着手把人员分配出来的，足足派了一支三百人的军队，只希望能够稍微阻住洪水的脚步。

        朱颜没有武功，看不到也听不到堤坝下面的事情，但是薛原耳朵一动，就听到了水中的人声。

        “在那里！”薛原把朱颜放下，自己一个跃身就跳了下去，让朱颜想要说点什么都来不及。

        黄云看到薛原的动作，也注意到了堤坝下努力想要堵住冲破的口子的一群人。他没有薛原眼尖，看到少爷，但是他也很快就跳了下去，帮助那些军人一起尽力把口子堵上。

        郑南怔了下，一把丢下了手中的雨伞，也跳了下去。

        许泽却是来到朱颜身边，对她说道：“我看着你和马。”他武艺本就不算出众，平时薛景砚在的时候他会卖力，但现在这情形却觉得跳下去简直就是找死。站在堤坝上都觉得水漫过了小腿，到了下面天知道水有多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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