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心痛自己
顾承希开了瓶拉菲，年代应该不少。陈导鼓足了勇气打算敬杯酒给季蔚然。可手刚伸了一半，就被顾承希说出的话僵在原地。
“蔚然不能喝酒陈导这杯，我替她。”
陈导因为这话，杯子里装着的红酒硬是生生洒了一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顾承希护着季蔚然已经护到了这种地步。
季蔚然自然也是没想到的。虽然在法国的时候他也会护着她，只是没有到这种地步。今天的顾承希很奇怪，甚至让她有些陌生，他往日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承希。”季蔚然在桌子下扯了扯他的西服，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显得自己那么特别啊。
陈导手里的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顾承希只是笑着，拍了拍季蔚然扯着他的衣服的手。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季蔚然抬手接过陈导手里的酒杯，在众人的错愕中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奖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
“陈导，这杯是我应该喝的。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季蔚然嗓子有些刺痛，她看到了顾承希一脸担忧的样子。她摇摇头，起身告诉他自己去上个洗手间。
等到她走出去，脚步已经有些站不稳。她不能喝酒，她知道。她的心是别人的，医生叮嘱过她一定不可以喝酒，可是今天这种情况，她若是不喝，一群人又怎么下的来台。
季蔚然只觉得胃里难受，即使那只是一杯红酒。连带着心脏也开始痛。她没来由的一阵害怕，她的心脏不会因为这次就坏了吧？
想到这，季蔚然冲到厕所，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可因为她根本没吃什么，吐出来的也只能是酸水。 而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痛。她开始后悔，怎么答应了这支广告。
季蔚然在厕所待了近半个小时，等到她出去的时候，却因为步子不稳而撞到人。
“对不起。”季蔚然抱歉的鞠了个躬，也没看清楚来人抬脚便走了。她现在只想回家，脑袋很痛，她什么都想不到。
厉擎宇被女人一撞，下意识的皱眉。正打算开口，却听到了那午夜常常缠绕在他耳边的声音。他当场僵住，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久久反应不过来。以至于当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很久，他才想去拉住她。
可当他转头望过去，却只是看见一个穿长裙的背影。季蔚然不会把自己喝的烂醉，季蔚然不会穿长裙，季蔚然不会披着一头直发。她不是季蔚然，她不是……
季蔚然本来出门时穿的是一身正装，可也许是顾承希早就料到她会不自在，于是在车里为她放了一件长裙，所以厉擎宇看到的季蔚然，和五年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就是因为他的以为，让他再次错过季蔚然。当真是造化弄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的见面会是在那样的场景下。
意识到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季蔚然，厉擎宇的目光有些暗淡，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想到那个放他鸽子半个小时之久的女人，他用力踹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路潇潇，你死在里面了？”也许是被刚才的女人撞了一下，或者是想到了那个女人，亦或是路潇潇这女人已经将自己关在厕所半个小时，所以他的心情很不好，甚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路潇潇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身子猛的一颤。她为什么要在厕所待这么久？因为她在准备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就是厉擎宇嘴里的那个蔚然吧，那个在梦里都叫着的那个人，那个在她们两人欢爱之时都叫着的那个人。所以她开始害怕，害怕厉擎宇会看到她，如果他们重逢了，是不是也就是她该鞠躬谢幕的时候了？她爱他爱的如此卑微，明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可她还是心甘情愿沉溺。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要回来呢？她不是死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没人回答，厉擎宇抬脚便往里面走，丝毫不在乎这是女厕所。当看到他叫的那个女人还稳稳的坐在马桶上，抬着头无辜的看着他时，他是彻底火了。
“路潇潇你他妈是脑子有病吧。”该死的，他厉擎宇什么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位置上等一个女人这么久？她路潇潇还真是好样的。
“擎宇，不要。不要离开我！”见他转身要走，路潇潇彻底慌了。他要离开她了吗？她不要，她不要离开他！
从背后被人抱住，厉擎宇有些愣神。回头看着那个莫名害怕的女人，皱眉。
“路潇潇，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宽恕你的任性。因为，这张和她一样的脸。
路潇潇感激的点点头，破涕而笑。只要一次就好了，最后一次就好了。这一次，她一定不会任性，不会惹他不高兴。他就不会赶她走了。只要……只要不让他看到那个女人。
厉擎宇的大掌落在了路潇潇的眼睛上。之后将那双薄唇印在女人嫣红的唇瓣上。
季蔚然，你看到了吗？你看到，我因为你而变得有多病态了吗？在每个女人身上找着你的影子，就算知道是自欺欺人，可也总比我一个人思念你来的好。
而路潇潇承受着男人给她的一切，包括侮辱。她是卑贱的替身，她不求什么，只要一直以替身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便是好的。她们已经要订婚了不是吗，所以就让她，做一辈子的替身吧。
季蔚然回到包房的时候已经只剩下顾承希。他将她的包包挎在自己身上，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蔚然，还好吗？”这时的顾承希又回到了只有面对季蔚然时的样子。季蔚然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承希，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下次不要再让我担心了。”顾承希让她自己一个人先站在饭店门口等他将车开过来。喝了酒的季蔚然格外听话，点头之后蹲在地上将自己抱成一个圈。
许是夜晚的凉风让季蔚然清醒了些。她慢慢站起来，却看到面前停着的黑色迈巴赫在抖动。
季蔚然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却也知道那里面在发生什么。嫌弃的皱了皱眉，退来两步让自己离那辆车子远点。
又不是没钱开房，干嘛非在大马路上做这种事，不知廉耻。
看到顾承希的那辆辉腾缓缓驶到她的面前，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承希，我头好痛。”季蔚然扶额，自从来了C市，不顺心的事便一件接着一件。她甚至有些后悔，答应秦鸢回来。
“你坐一会。”顾承希将车子停在药店门口，给她带了一包醒酒茶回来。季蔚然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心里的难受好了不少。
“承希，等到我完成了那个订婚宴的弹奏，我们就回法国好不好？”季蔚然歪着头靠在车窗上。脑子里却又闪现出了那首曲子。
顾承希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僵，之后笑着点头。如果在那之后你还愿意跟我回去，那我们就回去。
“啊，明天我们去商场买点东西给伯父伯母吧，我还差点忘了这事。”季蔚然拍了怕额头，她怎么就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不用了，他们飞到马尔代夫度假去了。暂时回不来。”顾承希只是陈述事实，家里那两个人说着让他把女朋友带回去，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潇洒快活去了。真是没办法。
“是不是……她们不想见我啊？”季蔚然不得不乱想，顾承希说过她以前是结了婚的，所以会不会是他家里的人知道了，所以嫌弃她？才用去马尔代夫来当做借口？
“蔚然，别乱想，你很好，真的很好。他们只是忘记了而已。”顾承希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季蔚然的头顶，他的小新娘，五年之间变得越发小女人了。
季蔚然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么多。总会有时间见面的吧，毕竟他们的婚礼上，他的家长始终是要出席的。
季蔚然只觉得很累，靠在窗子上便睡了过去。等到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她揉了揉仍然有些胀痛的脑袋，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躺在公馆的床上。昨天她居然睡得这么死？就连顾承希抱着她回到房间，她都没感觉吗？
季蔚然再次躺在床上，伸手对着外面的阳光。那颗钻石在她的手上闪闪发亮，从里面折射出五彩的光。
看着看着，季蔚然便笑出了声。她就要结婚了，虽然日期还没定下来，不过也是快了。能和他在一起，应该是她一辈子的幸运吧！
季蔚然接到郭离的电话时，心里的拒绝就快要脱口而出。可当时这份工作是她自愿接下来的，现在反悔又显得太不道义。
季蔚然发现回来之后，她真的是事事不如心，巴不得赶快回法国。
“lilac小姐，因为boss临时通知，婚礼可能要去意大利。不知道你那边，是否有时间？”郭离握着电话，生怕季蔚然说出一个不愿意。
季蔚然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回答到“有时间，我会去的。”
“那稍后我会将时间发在你的手机上，请注意查收。”郭离翻动着手里的婚礼策划，抬头看了眼办公室里的厉擎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会提前很久去吗？”不在C市。那一般都会提前一个星期过去熟悉环境之类的。她以前不是没有跟过这样的婚礼，只是这一次，却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lilac小姐提前一天过去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小姐担心。”郭离这话在季蔚然听起来就好像阐明了她只是个外人，只是个弹琴的。对于婚礼的细节她可以完全不用知道。
这说起来或许有些气人，可季蔚然也懒得再去管这么多，耸耸肩挂了电话。
季蔚然点开手机里自带的日历，算了算时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老师，我想说既然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回法国？”季蔚然想了想，最终还是拨通了秦鸢的电话。
“你要回去？”秦鸢自然是没想到季蔚然会这么说，语气里全是惊讶。季蔚然眼里闪过难为情，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
“嗯。我还是不太习惯这边的生活。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我会及时赶过来的。”她只是不喜欢这座城市，并不是打算放弃自己的钢琴事业，所以她会尽力来配合，秦鸢告诉她的所有时间。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强求。离开之前，一起吃个饭吧。”秦鸢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侄女，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还是不能给自己的侄女想要的东西。
“好！”季蔚然应声之后挂了电话。刚才秦鸢所流露出来的惋惜和无奈她听的清楚。她也没多想，只把它当做是她要回法国的惋惜。
“乐思，教堂怎么样了？”秦鸢将手机放到桌子上，之后走到秦乐思身边，看着一桌子有些凌乱的设计图，她只能暗自叹气。
“差不多明天就能完工了。毕竟我已经花了五年，是时候实现诺言了。”秦乐思抬头看着远方，似在回忆与季蔚然在一起的日子。
“乐思，季蔚然真的这么好吗？”秦鸢虽然理解她这种接近变态或者说是被世人所不能接受的感情，可她想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想不到为何她一心都扑在了季蔚然身上。五年， 从来没有减少过。
“她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或者根本不是最适合我的人。可我喜欢她，无关她有多好。”秦乐思低下头，笑了笑。
季蔚然到底哪里好？其实她也不知道。严格说起来她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或者说根本没见过几次面。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上了。
或许是在她伸手将她拉起来的时候，或许是她主动帮她抱着箱子的时候，或者说她带着她进了办公室为她上药的时候，或者是她带着她跟她的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或者是她夸她的教堂很漂亮的时候，亦或者是，在知道她骗她，却还是把她当朋友的时候。
这么多个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个瞬间喜欢上她的。她知道这种感情有多么的扭曲，可这世上没有一种爱，是应当被践踏的不是吗？每一种爱，都应该是尊贵的不是吗？
她知道季蔚然过的一点都不快乐，她还记得多年前在餐厅她问她的那句话。她问她，是否爱自己的丈夫，她眼里全是苦涩，却还是告诉她她爱那个男人。
爱一个人是这么幸福，爱一个人是这么痛苦。她在痛苦和幸福之间徘徊不定，却还是要装作比谁都坚强。她看着都心痛，可她却从来不会心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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