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灵修

脚踏虚空，宛如实地，江辰沿着山巅一直向上疾掠，上空仿佛堆砌着一级级无形的阶梯，伸向另一个世界。

        “低贱的生灵，你不要侮辱伟大的阿修罗神！”阿拉丁狂躁地挣扎怒喊，“英勇无畏的阿拉丁，誓死捍卫阿修罗神的尊严！”

        江辰揪紧他的鼻子，好整以暇地道：“你在想，用力挤鼻涕出来喷江辰一脸，对不对？嗯，你七岁的时候偷吃了供奉阿修罗神的祭品，被打得半死，还躲到树上哭了，对不对？还有，你的鼻子一向短，常被族人欺负，没人愿意和你*，所以你最大的心愿就是族人的长鼻子都变短，对不对？啊，你在想这个秘密只有自己才知道，难道做梦漏了嘴？”

        “你，你”阿拉丁的脸色越来越差，长鼻子颤抖个不停，一句话也不出来。心镜上，他心神动摇，态度犹豫，疑惑越来越多。

        “正因为你偷吃了江辰的祭品，所以才会落到江辰的手里。江辰问你，伟大的阿修罗神是不是无所不知？”

        “当然是。”

        “江辰是不是无所不知？”

        “好像是。”

        “那江辰就是阿修罗神了。”

        阿拉丁呆呆地看着江辰，脑子越来越迷糊。江辰微微一笑，回首来处，已经难觅妖军踪迹，北极圣地的景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往上走，湿漉漉的雾气迎面扑来，望舒在神识中齐齐呼道：“真是神煌境！”

        江辰取出火炉，唤出望舒，仔细观察着异变后的神煌境。天空阴霾密布。光线昏暗如夜，一团团浓厚的乌云翻涌滚动，越垂越低，好似硕大无朋的恶魔张开巨嘴，不断扩大。把光线一吞噬。

        地面源源不断地喷涌迷雾，升腾弥漫，向四面八方扩散。乌云、浓雾一旦相交，“滋滋”有声，渗出一条条腥臭污垢的斑斓液体，顺着虚空流动。像是缓缓爬过墙面的恶心毒虫，散发出浓烈的腐烂味。

        “好臭好臭，江辰都快吐了！”望舒捂住鼻子，贼头鼠脑地向周围探了探，怪叫道，“咦。神煌境怎么变成这幅鸟样了？北境坏空得也太快了吧。”他突然惊跳起来，盯着空中流溢的彩色液体看了半天，颤声道，“这好像是传中的天人五衰浆！专污各种法宝灵物、仙草妙丹，任何精怪、魂器只要沾上一就要完蛋，是我们的大灾星啊！”

        “天人五衰浆？”望舒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世上真有这东西？难怪江辰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呢。”

        望舒焦急地拉住江辰：“好兄弟，我们赶紧去救冬瓜，神煌境不能待了。”

        望舒也急吼吼地嚷道：“江辰，快跟江辰去水市老家，把江辰几个兄弟带走召唤神兵时代最新章节！”

        与此同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伟，伟，伟大的阿修罗神，英勇无畏又忠实可靠的阿拉丁，愿意带您去找那两个人。”

        “先救江辰老婆！”“先救大爷的兄弟！”

        江辰看看望舒。又瞧瞧望舒，再瞅瞅阿拉丁，颇有些为难。望舒又道：“江辰，多救一些神煌境的生灵吧。你既然要替天行道，自辟天地。必然需要一些精怪下属。”

        江辰忽而想起大唐有名的孝子题，大意是母亲、娘子同时溺水，先救哪一个？回答自是千篇一律的先救母亲，否则便是忤逆重罪。但真正合情合理的答案，却是谁离得近，就先救谁。

        “老望舒，要多久才能找到你兄弟居住的水市？”

        “噢，江辰看看，这里一片愁云惨雾，江辰好像辨不清路了。”

        “阿拉丁，能闻到那两个人的气味吗？”

        “伟大的阿修罗神，英勇无畏、忠实可靠的阿拉丁正在努力。”

        “望舒，冬瓜的玄机宝库相距此地多远？”

        “兄弟，你这问题有傻了。这个世上最近的距离，就是江辰和冬瓜之间的距离。再了，爱人的心哪有距离？”望舒的触手纷纷探出笠帽，指着东南方，意气奋发地道，“盗贼不怕路途远，万水千山只等闲。跟江辰走，很快的！”

        江辰权衡利弊，还是跟着望舒，先行赶往玄机宝库。老望舒路都搞不清了，怀颜、木烟又进入神煌境好几日，想找到他们，只能撞大运。

        沿途，往日的锦绣山水大半隐没在云层雾堆里，只露出一淡薄的轮廓。青翠的峰峦、林木、湖泊仿佛被浸染一般，依稀透出浓黑的墨色，显得死气沉沉。

        “山里的生灵多半跑光了，留在这里就是等死。”望舒晃了晃脑袋，踢了阿拉丁一脚，“都是你们这帮该死的天精，害得神煌境坏空加剧。”

        “你这卑贱的生灵，不准动手动脚！英勇无畏、忠实可靠的阿拉丁正在努力呢。”阿拉丁嗅动着长鼻子，往前方的丛林里探了探，悚然道，“伟大的阿修罗神，里面有王族经过的气息，您是否要找到他们，宣扬神的威严和荣光？”

        “绕路吧，阿修罗神现在没空。”江辰摇摇头，避开丛林，跨过一条蜿蜒流淌的玉露溪。这种溪水饱含灵露，晶莹无瑕，是愈合伤口的良药。江辰刚要盛上一些，一滴天人五衰浆倏然从空中掉落，溅入溪中，满溪的玉露汁霎时变得五色斑斓，垢气熏天。

        好在天人五衰浆对人、妖没什么杀伤力，不心沾上了，最多只会刺痛皮肤。在望舒的带领下，江辰穿过一座坍塌的钟乳石林，跃上了跨越天际的彩虹桥。

        “兄弟，江辰要避避风头。”望舒一溜烟钻进江辰的怀里，只露出两只贼溜溜的眼睛。

        彩虹桥早已变得暗淡无光，千疮百孔，滋生出斑斑锈渍。不时有大颗大颗的天人五衰浆坠落在桥上，腐蚀出一个个洞孔，整座虹桥变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塌陷。

        往下看，一座座空城被云雾紧紧包裹，像是困在波浪中的孤岛，天人五衰浆不断滴落在城墙上，一边腐蚀，一边沿着缝隙渗透进去。

        “冬瓜的玄机宝库到了！兄弟，快跳下去！”走了几个时辰，望舒突然大叫。

        “伟大的阿修罗神，英勇无畏、忠实可靠的阿拉丁又闻到了王族的气息！他们就在下面！”阿拉丁也叫起来。

        江辰心念一动，弦线由虚转实，全身化作一团浓密的乌云天象，裹起阿拉丁、望舒，往下冉冉降落。

        下方的空城笼罩在黑压压的云雾里，雕梁画栋犹如虫蛀一般，被天人五衰浆腐蚀得满目疮痍。倾颓的亭台楼阁上，法宝、草药、兵刃散乱一地，无不破破烂烂，像一堆残肢断骸，破裂处蠕动着斑斓污垢的液体。

        “死了这么多同伴啊。”望舒语声低沉，焦躁不安地在神识里走来走去。这些法宝、草药、兵刃都是灵智已开的精怪，被天人五衰浆玷污，才会重创而亡，显露原形。

        望舒叹息道：“他们应该是从外面逃进这座空城，想要躲避天人五衰浆的，可惜还是躲不过去。”

        一千多个天精正在城内大肆搜索，时不时地捡起地上损坏的兵刃，挥舞几下。这些天精显然出自王族，盔甲精美华丽，镶嵌着棱形的彩色宝石，宝石四周雕满繁密的藤蔓花纹。一袭苍青色的披风系在战甲外，像是用许多张宽薄的树叶编织而成，交汇出独特的叶脉纹饰，走动时飘扬如云，散发清香。他们双耳又尖又长，皮肤白嫩，五官俊秀，眼睛碧绿得像光润的翡翠。

        还有几十个天精围住了城中心的黄金台阶，手执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在各层台阶上敲敲打打，试图破除机关。一名俊美颀长的天精肃立在旁，凝神观望，雪白的衣袍纤尘不染，赫然是江辰曾经见过的灵修族族长灵修。

        似乎感应到了窥测的目光，灵修蓦然回头，向江辰所在的方向盯了一阵。却未有所获，只得疑惑地蹙了蹙眉尖。

        阿拉丁吓得瑟瑟发抖，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灵修，流露出贪婪的目光。普通的天精既受王族天精的血脉压制。心存畏惧，又渴望吞噬对方，得以进化。“伟大的阿修罗神，请快，快，快。镇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王族吧。”他的声音被乌云弦象裹住，不会丝毫外泄，但还是引得灵修再次回头端望。

        灵修的神识倒是出奇的敏锐。江辰操控弦象，融入周围翻涌的云雾，向黄金台阶悄悄靠近。

        “隐邪，出来吧。不要藏头露尾了，江辰知道你已经来了。”灵修忽而冷笑一声，眼神凌厉地盯着江辰原先的位置。

        江辰一言不发，心中暗忖，这家伙明显是在虚张声势，还误把江辰当成隐邪。看情形，这几个王族部落内部也是明争暗斗。并非铁板一块。

        灵修停顿了片刻，又道：“出来吧，隐邪，你江辰未必不能合作。这子的沙化血脉如此纯正，足够我们两个人用了，何必争个你死江辰活？”

        江辰心头一惊，这子难道是指怀颜？听灵修的口气，怀颜不会也逃到这里了吧？可惜灵修的情绪波动在心镜上模模糊糊，无法一窥究竟，想要探入弦线。又怕惊动对方。

        “自从沙脉一族的族长命丧天壑，空出了统治天精的阿修罗王的位置”灵修到一半，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翘起雪白如玉的手指，隔空虚按。“轰！”肉眼可辨的空气波纹从指尖一圈圈荡出。犹如霹雳奔腾，炸得云雾四分五裂，扯开一个大缺口。这一击快似闪电，气势霸道，力量已在归墟大成层次。若不是江辰早已移开，必然漏出马脚。

        灵修一眨不眨地盯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莫非是江辰弄错了？”他移开目光，对周围的天精吩咐道，“你们动作快一！其他王族部落都在找这个子。隐邪他们倒还罢了，要是被沙脉一族找到这里就麻烦了。哼，一个卑贱的杂种，有什么资格成为我们的阿修罗王！”

        “轰！”耀眼的强光直冲天际，一道水晶门倏然浮出最高层的黄金台阶。天精们欣喜地大喊：“族长，我们打开机关了！”抬头瞥见水晶门上悬挂的几百把形状奇异的门锁，顿时傻了眼。

        “一群蠢货！”望舒和灵修异口同声地骂道。望舒不屑地摇摇触手：“就凭这些天精烂到渣的技术，没个十天半月，休想解开江辰老婆的门锁。”

        “听江辰的，先开这把锁！”“没文化！这几把锁需要一起打开，否则先开的门锁又会重新关闭。”一干天精围着水晶门争执不休。

        “都给江辰闪开。”灵修喝退手下，走到水晶门前沉思了一阵，往云雾中探手一抓，捞起一大滩天人五衰浆，浇灌在门锁上。“嘶嘶”光芒闪烁的门锁顷刻变得黯淡，一一断落下来。灵修推门而入，后面的众天精一拥而上。

        “快进去救冬瓜！”望舒愣了一下，急切地嚷道。

        水晶门打开后，远处的乌云、浓雾犹如被磁石吸引，潮水般涌过去，江辰也顺势潜入，静候机会。以江辰如今的实力，还胜过灵修稍许，但一旦双方正面激战，引来隐邪、天烈他们，江辰也只有乖乖逃跑，更别提救人了。

        玉石花田里空空荡荡，冬瓜不见所踪，更看不到怀颜和木烟。

        “仔细搜，把这里每一块玉石都撬起来！江辰亲眼看到那子进了空城，他一定躲在这里！”灵修一边下令，一边不断抓起天人五衰浆，洒落在地上。

        “伟大的阿修罗神，英勇无畏而又忠实可靠的阿拉丁闻到了，闻到了那两个人的味道。”阿拉丁耸动着长鼻子，偷偷摸摸地道。

        这么巧？江辰万万没想到，怀颜真的躲进了这座玄机宝库。转念一想，当年木烟也来过此地，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不过这女人怎么看也是脑子缺根弦，竟然大智若愚，不但记住了通往空城的路，还能牢记望舒解开门锁的诸多手法？

        “好兄弟，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精搞你的嫂子啊！快搞死他们，江辰会为你收尸的。”望舒火烧眉毛般地催促道。

        “冬瓜哪有这么容易搞？你别忘了，连你这个堂堂盗贼大宗师都找不出玄机宝库的暗库。如果光靠蛮力一味破坏，暗库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还会轮到你？”

        “蛮力破坏也没用？”望舒呆了呆，反复念叨了几句，双眼猛然一亮，“江辰明白啦，这片玉田下面根本就没有暗库！冬瓜才是暗库，冬瓜就是玄机宝库的暗库！”

        “什么牵一发动全局的六千座密室，原来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江辰要是真去破解，累死累活也白搭。”望舒心有余悸地道，旋即又变得洋洋得意起来，“不过嘛，在江辰盗贼大宗师，哦不，盗贼之神雪亮的法眼下，一切雕虫技无所遁形。其实江辰早猜到了，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免得伤了冬瓜的芳心。”

        不会吧，这个卑贱的三寸丁也是神灵？阿拉丁彻底迷乱了。

        之前，江辰虽然怀疑暗库和冬瓜有关，但也没想到冬瓜自己就是暗库。

        所有的宝贝都藏在她身子里，所以冬瓜的体形才会这么巨大，大到可以藏下——两个人？江辰悄悄伸出弦线，避开灵修，在玉田中细细探察。

        “噗噗！”几十枚利箭从砸碎的玉田中骤然射出，将一个天精扎成刺猬。“砰砰！”中心一块玉田被天人五衰浆腐蚀，猛然掀翻，将十多个天精压在地底，碾成肉糜。“嗖嗖！”浓烟从被砍倒的琼树桩里喷出，罩住一大片天精，只听到里面传出厉鬼般的惨叫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玉田机关连连发动，一举袭杀了百来个天精。

        江辰伺机探出弦线，刺入一名天精的精神世界。他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心神微弱，记忆的画面时明时暗，一幕幕闪现在心镜上：天地破灭在即，沙脉部族的阿修罗王毅然决定冲出阿修罗岛，闯出天精的生路。他凭一己之力，强行撞破天壑，硬生生砸开了一个缺口，自己也灰飞烟灭。

        天精从此四处肆虐。王族天精开始明争暗斗，夺取空悬的阿修罗王宝座。他们无意中遇到怀颜，骇然发现，这个人类竟然拥有最纯净的沙化血脉，还莫名获得了阿修罗王的传承。

        追杀开始了

        天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画面截然而止。

        玉田机关仍在不紧不慢地发动，玉石纷纷翻动拼组，变化出一个个致命陷阱。天精频频受创，伤亡惨重，有些天精像疯了一样，胡乱自相残杀。

        “江辰早啦。江辰老婆哪有这么容易搞？”望舒看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统统给江辰滚出去，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灵修喝退了幸存的天精，森冷的目光扫过四周，莹白纤长的手指隔空虚按。

        空气噼里啪啦作响，灵修的手指按向哪里。哪里就被挤爆，机关还来不及发动，就碎成一团扩散的烟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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