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吕先生
苏明回家吃个饭，下午又躲去书房看书，直到母亲端来一盅甜汤才停下来。
“明儿别太累了，过来喝汤。”夫人身后的春桃将食盒放好又低眉顺眼站去了一旁。
见母亲亲自过来，乐得他一蹦三尺，两步就蹿到了桌前，苏母已经取了碗筷，帮他盛了一大碗酒酿圆子南瓜汤。
“娘，您怎么亲自来了？”他接过那翻腾着融融热气的碗，将笑容扑了满面。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苏夫人伸手帮将他额边碎发捋到耳后，慈爱地笑着。
“下次直接叫我过去嘛，我很闲的。”苏明抱着碗吹了两下喝了一大口，汤甜不腻，爽口又暖心。
“还说，这段时间是长在这里了吧，咱们家不求你多上进，只要能平安快乐就好。”
母亲依旧说着这样的话，以前也是，父亲虽然严格了些，但他们从未想过真正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做成什么样的大事，他们只求安乐。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一次都没听进去过，只觉得是他们嫌弃自己做什么都做不好，永远比不上大哥。真的是，混账至极。
“我知道了娘，您不喝吗？”差点又要掉泪的二少爷自觉丢脸，端着碗借热气遮挡着，直到喝完才缓过来。
“喝过了。”夫人接了碗又给他盛满，看他喝的开心，更是满足了些。
“明儿啊，你哥过两个月要走了，这段时间你要乖一些知道吗。”她不自觉地想去嘱托一些事情，到了嘴边又转成了这这样的规劝。
对于两个儿子，她都未曾说过一句重话，觉得他们慢慢会懂，就算这小儿子顽劣了些，她也觉得能顺应本性已是难得。只是，这孩子不知为何突然换了个人一般，一下子安分了，她担心了很久。
儿子的变化，自然躲不过她这个当娘的心。
“知道的，我最近多安分啊。”他边吃那南瓜团子边说话，塞满了两颊。
“明儿，如果发生什么事就跟你爹说，知道吗。”苏夫人一直觉得，虽然这孩子与他们更亲近了些，却好像又在这之中隔上了一层东西，厚重而无法揭开。
“我没事的，娘。”苏明再不能多言，只借着那汤清了下喉咙，强自将情绪平定下去，才终于放下碗来。
“好。”苏夫人也不再多问，只将所有的担忧化做了满室温情，夫人很明白，只有让他知道身后一直有靠山，才能慢慢缓解他的焦虑。
苏明擦擦嘴，赖在娘亲身边笑眯眯撒着娇，逗得夫人直笑。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直到未时初苏明才将母亲送了出来。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的思绪也飘飞了出去，这段日子真的太幸福了，幸福到不真实。
苏明知道自己又要犯病，搓了搓脸将悲悯拦下，决定再去一趟茶馆。
一个月了，二殿下应该考察地差不多了，再不赶紧把人找来就要来不及了。
这个时间吕先生应该在客房里休息或待客，恰好今天没别的“客人”。
“先生。”见那人来开门，苏明当先一礼，让门里的人明显一愣。
“苏少爷。”吕先生回个神赶忙还礼，侧身虚引请他进去。
于是阿虎站在门外看着楼下，让室内的两人在这一世有了第一次的交谈。
“先生，我此来的目的您也明白，敢问，您是对我父亲有什么要求吗？”许是前世习惯，苏明并未与他过多虚礼，直接点出了症结所在。他也料定会是如此，这
个人有时候也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让你没有一点脾气。
“不知二少爷所说……”
这话头一起，苏明便知道他想要与自己周旋，前世经常听他如此与人斡旋，每次都能将对方绕晕。
“如果觉得我爹靠不住，那王爷呢？”不等他说完，便冲口而出这一想法，都没注意自己竟然在拿恒王当幌子。
“王爷？恒王？”吕先生眯起那双睿智的凤目看向他，这会在帝都里被称为王爷的也就只有他了。
“自然，他是十分欣赏您的吧。”苏明端起茶杯轻饮，茶香缭绕，是上好的古丈毛尖，浓醇回甘，提神醒脑。
“你什么意思……”颇为惊讶的吕先生都忘了说敬语。
“先生不必惊慌，我家与王爷没多大关系，只是同为武将，又都觉得先生大才，更适合战场。先生也不必再与我兜圈子，王爷不能直接推举您，但我爹可以，所以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他怎么就忘了，塞外之臣是不可随意推举人才的，会被皇帝猜忌，得不偿失。
“这……”吕先生皱起英眉依旧迟疑。
“我知道先生生性淡雅，并不想真的参与皇储之争，所以，这时候跟着王爷出去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他如此欣赏您，定能让您有的放矢的。”苏明又喝了口茶，觉得自己已将其中利害摆得够明白了，如果这样说了还不行，也只能放弃了。
室内沉寂良久，吕先生一下一下将折扇敲在左手手心，伴着时间游走，想将眼前之人看个通透，苏明气定神闲任他看着，心中了然。
“二少爷如此高见，竟是在下略显浅薄了。”吕先生盯着眼前的人，第一次觉得传言一点都不可信。突然又觉此人似曾相识，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您如此韬光养晦必定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吧。”
“哈哈哈哈哈，吕先生您可真的是抬举我了，我哪里韬光了？是真的无能，真的懒罢了。先生既然心意已决，那现在走吗？”苏明笑着站起身，他想赶紧让他离开这，省的再被那人挖走。
“二少爷说笑了，这里还有我七天的房费，暂时不会离开。”吕先生也不明白，两人不曾有过交集，为何他对自己如此了解呢？竟然还知道自己一向厌烦那些虚礼。
苏明则是在想：这人真的好算计，知道自己在这里一个半月便是极限了，如果还不走，就真的是在沽名钓誉了。也许，二皇子就是在等这个极限，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苏明再次叹气。
“先生可否今晚去我家用饭，也好把您的想法告知父亲，想必父亲明日便会上报陛下，也好让您早些了解军中情况。”苏明一手虚引，并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
吕先生顿了顿，觉得这件事结束地快了些，不过，总也就是这样了，自己真的不想参与现在的皇子之争。如此想着便也答应了下来，跟着他一起去了。
“叨扰贵府，过意不去。”吕先生躬身行礼。
苏珀亲自来迎，看着门前的人震惊良久。他们去了好几次，可先生就是有顾虑不肯前来，这怎么就来了？
于是，一顿饭众人吃得异常热络，苏渊敬着酒拍着苏明的肩膀，乐呵呵夸奖着自家的瓜，苏珀也难得笑出了声。
第二天朝堂之上苏珀举荐吕先生为随军智囊，随大军一同赴边。朝中文官武将有了解的纷纷附和，却也着实让二皇子吃了一惊。
皇帝也早听说了这个人，便钦令其上朝来见。
今日，晚归的苏老将军异常开心，皇帝答应了让吕先生明日便进驻主营，熟悉一下主将与边关事宜。
苏明自然十分高兴，只有他知道，这个人对二皇子有多么重要，也只有他知道，在将来，二皇子继位之前，这人的计谋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
这一次，让他少了这个一如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他的实力定将大打折扣，将来自己如果真的要做些什么，也许成功的几率会大上一些……的吧？
虽然一直不曾想过，但他很明白，如果自己一直呆在都城，总有一天会再与他直接相对的。
而另一个对这件事相当满意的人，在又去了一趟吕先生那里后，未及过多谈论，便趁着夜色转来了这里。
对于这样的心情他自己都不明白，更不明白为何他堂堂边关主帅，要见一个将军家二少爷，还要亲自穿宅越院，做这个梁上君子。
心情大好之下的苏明忽略了心中突然冒出来的大逆不道的想法，乐滋滋泡了个澡，然后坐到桌边晾着头发，吃着点心傻乐。
“给他添个小堵也不错，呵呵……”越想越高兴了，吃着东西都没堵上这张嘴。
“别人知道你心机如此吗？”一个冷淡的声音又在头顶，讨厌的压迫感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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