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恒王

苏明的袖子被一旁人拽了好几下才回过神，受着四周怨怼的眼神，摸着头躬身道歉，重新坐下了。

        他想起来了，恒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一母所出，也是皇上最器重的一个，当年十五岁上战场，征战七年无败绩，曾被称为不败战神的皇家第八个王爷，也是最小的一位，恒王，黎珩。

        怪不得他不记得又觉得眼熟，这个人，这个人早他十年就死了啊，他今年应该是回来过年顺便休整的，三个月后会与大哥一起赴边戊守，之后没半年就被送了回来。

        据说是被妄岳国暗算受了不轻的伤，还调养了很久落下了什么病根，为这皇帝震怒，誓要拔除妄岳。然而，朝中无人再敢去，皇帝气愤不已，让当时的大皇子亲自带人马征讨。

        可惜，直到皇帝驾崩新皇上位，都没能将边防彻底平定下来，为这新皇御驾亲征，又打了三年，连父亲也……唉……

        记得当初的二皇子很是担忧这位的状况，还带着自己去看望了好几次，两人面上一直是叔侄和善的，但皇上驾崩后一年，新皇却让他去晋湘平定流寇，刚到没多久就传来他中毒了，又没过一个月就死了，据说是瘴毒牵扯旧伤复发，可他不听劝告非要亲自对敌，还没上马就跌下来摔死了。

        对这个说法他嗤笑了许久，全是狗屁，那是新皇怕他功高盖主故意设的局，什么流寇，家贼差不多。

        那难怪自己不记得，谁会记得比自己早死那么多年的人啊？虽然叫了他很多次的皇叔，但他俩真的不熟。

        唉，说到底，自己与这个人竟是一般命运，说不清到底谁该怜悯谁。

        说书人继续说着，他百无聊赖地吃茶，那些道理他多是不懂的，但父亲和兄长都懂，自己确定这人在这里，然后让父亲他们来就好了。

        临近散场，茶馆伙计拿着帽兜替那人下来要赏钱，他念着那人的恩，便摸了一块金子放了进去，于是台上先生看时，伙计指了指他，还让先生眉头一皱。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了解过朝廷的情势了，前段也听说了这人的“光荣”事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么多，难道他听懂了？

        走出茶馆的苏明明显心情不好，他还沉浸在前世自己干的傻事里出不来，没留意旁边有人走了进去，进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轻蔑。

        总算回到将军府的二少爷松了口气，被指点了一路，现在觉得脊梁骨有些不得劲，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顺手摸到腰间，

        “诶，饼呢。”他敲了敲脑门，才想起来落到那茶馆了。

        此时茶馆里，二殿下看着靠墙的那张桌子上放着的白色口袋，皱了良久的眉，怎么有股羊肉馍的味？

        晚上，苏渊回去听了半天一旁侍卫的汇报，在听到他莫名其妙去了茶馆又与二皇子擦身而过之后，重重叹了口气。

        原来跑了一天，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吗。

        晚饭时间，一家四口围坐。

        苏老将军向来洁身自好，除夫人外再无其他妻妾，故而内宅安稳，旁边只站了几个侍候的侍女，桌上菜品冒着热气，苏明赖在母亲身边说着什么，父亲坐在主位喝着茶，在等自己大儿子回来吃饭。

        “娘，我就是想喝，明天煮好不好。”苏明这给自己家人撒娇的本事也是愈加地炉火纯青了，活了这么久，真的难得。

        “这时节那里有梨，让你娘去哪做雪梨银耳汤？”老将军终于听不下去了，放下茶杯板着脸似责备。

        “也是。”苏明从母亲身边侧头看父亲，含蓄地笑了一下。

        “你啊。”苏夫人倒是依旧笑得慈爱，点着他的头。

        那盅雪梨汤他心心念念了三年，母亲死后，再没喝过了。

        “爹，娘我回来晚了。”苏渊赶这时候进来，行礼后坐下，看了看还在母亲身边的苏明，实在不知要怎么说了。

        “大哥好慢。”苏明坐正身子，接过春桃递上来的饭碗，举筷子吃饭。

        “中午吃那么多还饿，是去哪鬼混了不成。”苏渊面上不显，暗地里白他。

        “对了，城中万和茶庄开的那间茶馆里有个能人，爹和大哥明天没事也去看看，那人说书很厉害。”他不想表现出自己知道什么，只能扯着自己能说的说。

        “说书？你也会听书？”苏珀捋着青黑的胡须看他。

        “哎呀爹，我怎么就不听了，别人的我都听不懂，这个人说的可有意思了，还说什么治国安家是一个道理，治国之要在民安，安家之要在心安。这话说的可太有意思了。”他记起以前那人交给自己的话，当然自己当时的侧重点在如何安家。

        “那先生是不是姓吕的？”苏渊反问了一句。

        “大哥已经去过了？”他微微抬个头，笑眯眯地问。

        “自然去过，那人确实是少有的治国良臣，可那关我们什么事。”苏渊还以为他要为那人谋良才呢。

        “治国多亏啊，我觉得那人适合做军师，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才是他应该干的，放到朝中屈才。”他随意地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又赶忙往嘴里扒拉饭。

        “你这孩子怎么吃东西如此不雅，那些个朝廷的事你少管，多吃些菜。”苏夫人在一旁往他碗里夹着菜，温声劝着，老将军和少将军却都停下了筷子开始思索起来。

        苏明见自己目的达到，开心地接了菜，更大口地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一家人都不希望自己参与任何一点政事。

        饭罢，几人坐在桌边聊着天，室内温暖，茶香四溢，烛火映着他们的脸，苏明又开始恍惚了。

        “阿明，你听到没有？”苏渊叫他。

        “怎了哥？”他回过神来抬头去看，真的没听到。

        “唉，你到底想不想明天跟我一起走啊？比试巳时开始，我要提前一个时辰去，你能不能起得来？”苏渊端着茶杯皱着眉问到。

        “那我晚一点自己去好了。”他是怕自己起不来再耽误了。

        苏渊看着他眉头皱得更深，怎么都觉得他在敷衍，果然还是想去那里吗。

        父亲和兄长歇了歇就要去院子里过几招，他本来想去看的，可今天实在走得累了，连打了三个哈欠后被娘劝回去睡觉了。

        “爹，他真的去了要怎么办。”院子里两人比划着招式，很是心不在焉。

        “明日我回来再看，能拦下最好，实在不行，就随他吧。”苏珀重重叹气，一旁的夫人也皱起了秀眉。

        明天，大家都在期待明天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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