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红鞋子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烟，是迷烟，酒，也是药酒。陈空的下唇微微一沾，心中已是了然。
不过他依旧饮了此杯，而欧阳情的笑眼也更加的动人了。她尽情展现着自己的美貌，有些肆意。
欲拒还迎，又或者是有恃无恐，她嫣然道：“公子，可是要玩儿些什么哩？”
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娇俏，也可以妆扮出来么？
陈空的耳朵，并不下于花满楼，可身前这女人的呼吸、心跳、脉搏、内力的流窜，没有一样，会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感慨：或许这世界的人，内功修为都不比射雕，但是每个人的精神修为，都好似要超过蓉儿的世界啊……
随手将长剑按在桌上，他搂着美人，喝了一杯又一杯。
欧阳情则乖巧的侍坐旁边，空了一杯，续满一杯。
陈空渐渐有些醉了，朦胧中他似乎看到自己写给洪七公的留书，上面那满是狗爬一样的字迹，微红的脸颊不由升起一抹笑意。
“你……写字好看吗？”
欧阳情愣了下道：“妾的字，可不敢在公子面前献丑。”
“无妨！”陈空大手一挥，满桌珍馐被七零八落地扫到地上，他似是已真的醉到不行了。
欧阳情娇羞的掩着面，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上笔墨！今夜，让欧阳姑娘教我！”
说来也奇怪，这里的房间，隔音本是极好的。可是每每有吆喝声，小厮总是能及时听见。瞧着这片刻功夫，笔墨纸砚，都一一按着陈大爷的心意，呈了上来。
笔，是上好的湖州狼毫，墨，也是有年头的安徽老墨，与这两者为伍的又怎会是凡品？
可惜陈空是个粗人，或者他并不是个粗人，但却不是古人，所以他并不懂这文房四宝的好坏。
随意的抻开宣纸，在他提笔的瞬间，欧阳情便已知道了这位大爷的字，究竟是何水平，可是她偏偏要装成一副天真的样子，如少女般忽闪着眼睛，注视着这土鳖，豪气的挥洒。
陈……空……
才两个字，就歪歪扭扭，这让她本已经想好的夸赞之语，又生生咽了回去，因为这两个字，写得实在是太难看。
她脸上的笑容似已僵硬，愣在那里，瞅着那未干的墨痕。一股锋锐之意，倏然从那淡黄色的纸面跃出，直奔她的惊诧的面庞。
猛然间刺痛的感觉，不禁让她闭上眼睛，那锋锐的内劲，在她眼前闪了两闪，黯然的消散于空中。
欧阳情睁开眼睛，重新打量了下陈空，心中有些郑重。
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此人是个文豪，偏偏你以为他目不识丁，她以为陈空写的是字，未想到竟是画下了他的剑法。
久经风月的她自然是反应极快的，巧笑道：“公子好俊朗的功夫。”
陈空轻轻将笔搭在砚上，侧头微笑道：“我这半死不活的剑意，你竟然也能感受到，姑娘不简单。”
素手合拢在身前，欧阳情规矩的拜在陈空脚边，款款注视着他。
“公子见笑了。今夜只有情儿和公子，没有什么武林和江湖……”
陈空轻笑道：“我今夜也是烦闷得很，无意中到你这来，也是缘分……”
他起身让座，轻轻扶起这位美人，按着她的双肩，坐到雕花圆凳上，说道：“既然如此，今晚就请欧阳姑娘，教我写字好了。我的字，到现在还识不全哩。”
欧阳情白了这个俊俏的剑客一眼，娇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你说，妾代笔就是……”
轻轻抚着那秀发，醉眼似是已经回到从前，陈空微微张开嘴，轻轻吐出三个字来。
“红……鞋……子。”
静，似乎连空气都沉静下来。
一道白光从裙下亮起，欧阳情脸上的笑意仍在，可是那柔情似水的眼眸已转瞬化为冰寒，长剑犹如催命的符咒，直刺陈空的胸膛，这是一记凄迷而又狠戾的绝杀。
陈空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也没有杀机，只有一种半死不活的疲倦。修长的手指微屈起，四五道气劲已连续打在欧阳情的剑脊上，他随意的侧了下头，桌子上的配剑凭空弹起，被他吸在了手中……
欧阳情这才注意到这把普通的长剑，普通到似乎哪一个铁匠铺里都能看见，可是只要你见到那红色的剑柄一眼，便永远不会忘记，颜色很红，如血一般……
一招，他的长剑已被陈空震飞，再一招，她已经被陈空拿在手里。
陈空封了她的武功，似乎是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溜达，后面的女孩似乎仍旧是一脸镇定，只是脖颈后微微凝起的汗珠，暴露了她的心情。
八里街，四通八达，陈空来来回回已经溜达了半天了，步伐悠然而慵懒，此时夜色愈发的深沉。
欧阳情再也忍耐不住，她恨恨的咬着嘴唇道：“臭姓陈的！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脚步停住了，那白色的身影久久没有动静，映衬着四下黑暗空旷的街道，这气氛让她莫名地有些不安。或许那身影，转过头来，就会变成一张狰狞的鬼脸，吐着舌头也说不定。
女孩也许是不怕死的，不怕疼的，但她依旧还是怕鬼的。
欧阳情咽了咽口水，又轻声喊道：“姓陈的？”
她挺着有些哆嗦的腿肚子，磨磨蹭蹭的离开陈空，逃出长街的时候，她奇怪的回望一眼，那个身影依旧怔怔的站在那里，孤寂而萧条。
她心中恐惧，还伴随着一丝奇怪的心疼。朱红色的罗衫闪过墙角，悄然不见了踪影，陈空依旧垂着头，恍若未闻。
他的脚，踩在自己长长的影子上，一抬头便是大大的明月。
低低的声音，低低的环绕着大街，“臭姓陈的……”
明月不冷清，夜风亦不凉，为何还是觉得有些冷呢？连九阳神功都已经废掉了吗？
他微微吐了口气，紧了紧衣襟，拇指擦着剑柄，缓缓上抬，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动。一道冷光，时不时在黑暗中照射出来。
灰色的瞳孔望着圆月，带着些许的天真。
“月有圆缺，你我还有重逢之日么？”
他站了许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偶尔有路过的夜行人，也没有谁敢上前惊扰这如鬼魅一般的白衣。江湖人都知道，好奇，付出的代价，总是巨大的。
但偏偏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响得毫不顾忌。
“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十文钱一斤。”
陈空有些失笑，跑了个欧阳情，又来个熊姥姥。
他背负着双手，静静的望着从雾气中迈出的老妪，佝偻的身体，褶皱的面庞，一脸的慈祥相貌，推着一个破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想不到竟然有糖炒栗子卖！我请客，你们吃不吃？”就在这时，他身后也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三五个年轻人成群结队向着这边走来，似是寻欢已尽，各自归家的浪荡子。
“吃！”“李少请客，赶紧！”几人吆喝着，带起一阵酒气。
陈空就站在他们中间，他们也正好在陈空那停下。
熊姥姥咧开了嘴，哆嗦道：“好吃的糖炒栗子，不甜不要钱，十文钱一斤，十文。”
她似乎总是在强调这个钱数，生怕几个浪荡子忘了一般，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夜游不归的豪客，这些只是小钱罢了。
“我们买五斤，一人一斤，这银子给你，不用找了。”那李少直接扔了一小块碎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带着几兄弟就要离去。
陈空手指一抬，将那包好的栗子直接打翻在地上，几个年轻人一惊，登时变了脸色道：“你这人有病？要想吃栗子自己买，打翻我们的做什么？”
老妪低着头，似乎已被吓到，沉默着。
陈空抬着头，似乎没有听到，沉默着。
几个年轻人骂骂咧咧的又扔给熊姥姥一块银子，装了五斤，又分出五斤扔到陈空的怀里。
“这次你也有了，怪人，别来招惹哥几个啊，砂锅大的拳头，不好惹！”说着那李少竟然真的伸出拳头，使劲拍了拍，发出两声脆响，似是西瓜一般。
陈空看着他一脸莽汉的样子，不由又失笑了。
“卖……卖糖炒栗子，不甜……不要钱。”熊姥姥似乎整个人都已经被几个年轻的气势吓得哆嗦了，颤抖着，从几人的影子中穿过。
那些年轻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张狂的笑意，又好似想起谦恭来，努力的憋了下去。
陈空捧着栗子，从袋子里轻轻拿出一颗，剥开，放进嘴里。
栗子还是热的，很香，也很甜。
几个年轻人就要离去，手里的栗子突然又不翼而飞，散落在地。
李少怒道：“做什么！找死吗？”
陈空笑道：“我可以吃，你们却不能。”
李少道：“为什么？”
陈空道：“我不怕毒，而这栗子有毒。”
熊姥姥低沉着声音道：“他说的不错。”
陈空谦虚的笑了笑，又夹出一枚栗子，放进嘴里。
可是那几个年轻的脸色都已怔住，既不说话，也不疑问，突然扑通倒了下来。
陈空的脸色也已怔住，他已看到了几人胸前细小的伤口。
熊姥姥笑道：“你想救他们，我偏要他们死。”
陈空轻声道：“若是我不救他们，他们反而不会死，对么？”
熊姥姥道：“他们一样得死。”
陈空道：“为什么？”
熊姥姥道：“因为我想杀人，这月，这雾，我想杀人，他们就得死……”
陈空道：“很好。”
熊姥姥诧异道：“很好？”
陈空道：“你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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