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升职的欢与愁

“德华，正要找你。”熊懿好像没有发觉我的慌张，和善地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我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跟着他到了办公室。

        “你坐嘛。”熊懿指了指沙发，依然是一团和气。

        我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放在沙发上，紧张地等待着后面的未知。

        “这份材料我也看了，搞得可以，是你自己整的不？”熊懿拿起桌上一份材料，问。

        一看，是那份全国劳模推荐材料。我连忙点点头。和三多总结计划材料一样，这也是我抠了好几天脑壳，绞尽脑汁的结果。为了达到市总工会的高标准严要求，有些地方我并没有实事求是，所以，此前我还有些忐忑。

        “过文秘这边来有多久了？”他问。

        “…….两个月左右。”我回答。

        “自己感觉如何？”他端起了茶杯，又问。

        “嗯……可以应付，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熊总要多多批评。”我的回答还是小心翼翼的。

        “你干得不错，进步很快。”熊懿喝了一口茶说。在确信他这个赞赏不是反话之后，我擦了擦额上的汗，一颗悬起的心悄悄收回了肚子里。

        “喊你来，是这么一回事。”熊懿说，“三多的组织机构要向华投靠齐，华投总部董事会和总经办两个部门分设。三多还没董事会办公室，准备马上组建，我一直在考虑负责人的人选。”

        我心头一动，这话好像听谁说过，对了，蒋媛媛。一想到蒋媛媛，我不由有点后怕，连忙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见我呆呆的没反应，熊懿微微一笑，“你来当这个负责人，有信心噻？”

        我一下反应过来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一个毫无心理准备而被大奖砸中的人。

        “先任个董事会办公室副主任，好好干。”熊懿说。

        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组建董事会办公室，要一个负责人，办公室副主任，这个人就是我，柳德华。熊懿笑眯眯地看着我，还在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如梦初醒，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涨红着脸说感谢熊总的信任和栽培，我有信心，一定会竭尽全力干好工作。常见电视剧里那些国民党军官在蒋委员长面前如是说，没有任何经验的我只好如此借鉴。说完，我又擦了擦汗，这次，是激动和幸福的汗水。

        熊懿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我坐下，说，“春节后准备开董事会，把华投的领导请过来，你把议案准备一下。你这一块的经营工作情况汇报是现成的，技改和项目建设、薪酬、财务决算和预算这些几个分管领导在弄，最后你来通盘汇总整理一下。”

        我只顾点头。熊懿又嘱咐了一些事情。说完了，我便起身告退。

        熊懿喊住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要过年了，平时工作辛苦，这点钱拿去给娃儿买点粑粑。第一个惊喜还没有消受，第二个甜蜜又接踵而来，我不知该不该接，僵持中，熊懿的手和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收回的意思，我不能让领导一直这么等着，于是我万分感激地接过来，揣在裤兜里，觉得那信封胀鼓鼓，沉甸甸的。

        我出来，轻轻掩上门。掩上门的一瞬间，内心那种狂喜便倾泻而出。古人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话一点没有错。此刻，我和当年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样的兴奋。我是个假球迷，我一直觉得，除了古人总结的那几样，男人最激动幸福的时刻，还可以是那些球员在一场生死攸关的重大比赛中绝杀对手，踢进了一粒比金子还要珍贵的球。每当自己特别兴奋的时候，我便时常幻想面前有一块草皮，我可以先学阿德巴约来一个百米狂奔，再翻一个克洛泽式的前空翻，接着贝克汉姆一样的跪地滑行，再打一梭子巴蒂似的机枪扫射，然后起来跳上一段罗纳尔迪尼奥的桑巴舞，最后像C罗一样袒露胸肌，敬一个霸气十足的船长般的手礼。当然，这些想法都是脑子里的一念之动，实际上我没这么干，因为面前是一段仅有十几米的大理石走廊，而且我忽然想到了劳尔，他的表达方式是亲吻手上的结婚戒指。

        有人说，如果一件开心的事情，你最先想到和你分享的那个人，就是你心目中最亲密的人，我有点沮丧的发现，我想要分享那个人，居然还是韩英。自从分手饭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忽然给她电话说这个，感觉有点别扭，唐突，不大合适。除了韩英之外，真没有特别想分享的人，如果硬要点一个，只有蒋媛媛。她不仅和自己有了那种不为人知的关系，还在工作中明里暗中帮助过我不少，是我的恩人，按理说应该告诉她。我一边想一边独自下了楼，到了外面的公路上，我拨出了给蒋媛媛的电话，但彩铃只是响了一下就被一串忙音所替代，我有些失望。还有哪些人呢？父母亲？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国庆和简小开？也不好，人家一个是富得流油的资本家，一个大型国企的老总，我这根本就是小儿科，贻笑大方。转悠了一圈，我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打。一个人垂头往回走时，手机响了过来，一看是蒋媛媛的，按下，里面的声音有点小，她说她请假提前到省城过年去了，刚才说话有点不方便，问什么事。我顿了顿，说那份个人总结我改好传过来了，她“哦”了一声，说不用了，牟刚也没再找她要。说完就挂了电话。显然，我这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到了办公楼门口，我放慢了脚步，觉得于心不甘，我翻了翻电话，一转身又往回走，然后朝手机使劲按了下去。

        “啥子事？”很熟悉的声音，韩英的。

        “……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一下。”我说。

        “是不是绵绵遭啷个了？”韩英忽然抬高了音调。

        “不是，绵绵好好的。”我回答。

        “那你有啥子事？”她降低了嗓门。

        “……我要换部门了。”我说。

        “哦。”她回了一声。

        “今天熊总……”我正要往下说，听见电话里有人叫了一声“韩行长”，接着韩英说了一句“马上来”。于是，我闭上了嘴。

        “你说啥子？”韩英问。

        “没得啥子。”我说。

        “正好，我准备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我听见里面传来关门的声音，韩英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哦。”我也回了她一声。

        “腊月二十九你有没有空？”韩英问。

        “可能有，啥子事？”我回答。

        “我这天结婚，春节期间要出一趟国，绵绵还得暂时放在你们这边，可能过了十五才能来接他。当然了，如果你愿意来，我很高兴，就在八仙会馆。”她有些讨好地说。

        一阵风过来，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觉得那股寒气钻进来，吹到心里，一下把我满心的欢喜刮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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