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见父母

孟旋下了一锅番茄鸡蛋面，倒腾在两个碗里，一个大碗，给我的，她自己则挑了一小碗，我把自己碗里的面条赶了一些到她碗里，还夹了两块鸡蛋，不管她情不情愿。吃着面，孟旋说不知爸爸什么时候能出来。我说给医院留了电话的，一有消息马上会来电话的，孟旋想再去医院，我点点头。

        收拾完毕，我们下得楼来，楼下的坝子里聚了一群摇着蒲扇的人，见了孟旋身边的我，她们纷纷露出好奇的目光，我尽管有所准备，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瞥了瞥孟旋，她坦然的神情像一只镇静剂，一下使我平静下来，我们肩并肩，从人群的打量中神态自若地走过。

        到了医院，孟师傅仍在重症监护室，我们只得找到医生，医生说病人的情况已趋于稳定，你们放心，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药物。我问预缴的费用够不够？医生说这两个月够了。孟旋小心地问这个病大概得花多少钱？医生说这个说不准，然后说，上午有个男的来问了情况，表示钱不是问题，你们不知道？孟旋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装着不解的样子，小声说是不是哪个亲戚哦。孟旋说不可能啊。我说是单位人事部来落实工伤的事情也不一定，啷个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经过监护室的门口，孟旋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监护室的门，黯然无语。陪她站了一会儿，我轻轻走开，到一边给国庆的老婆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上午挡着我们的护士来了，面带不悦，说只能进去一个人，最多两分钟。孟旋明白过来，望着我面带惊喜。我说你去，我不去。

        她跟在护士后面进了房间，里面随即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锯子一般拉扯着我的心。一会儿，她们出来了，我连忙用手臂和胸膛接住了孟旋的悲伤，等她平静下来，我又安慰了一番，然后送她回家。

        晚上回到家，接到了韩英的电话，她告诉我说绵绵上学的事情已经托人办妥了，但是因为绵绵年龄还小，只能先读学前班，让我给绵绵爷爷奶奶说一说。我连声感谢，韩英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自己是绵绵的妈妈，儿子的事情理所应当。我哑口无言，沉默片刻，我说实在对不起，今天没时间陪你去医院，韩英说没什么，又问那个小孟的父亲现在怎么样？我如实回答，她叹息着，说小孟人看起来很不错，好好珍惜，祝你们幸福。我叮嘱她好好休养，保重身体，她就挂了。接着我给母亲去了电话，告诉她绵绵上学的事情，母亲很高兴，在电话里大声转告了父亲，然后说明天是星期天，没事就中午过来吃饭，我说不一定，反正莫等我就行了。

        睡到自然醒，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先看时间，上午十点半了，再看手机，没有孟旋的未接电话和信息，连忙打过去，她说刚把房屋出售信息挂在网上，还写了几张单子，准备出去张贴，顺便买点菜。我说菜就别买了，中午我们在外面凑合一顿，晚上到我妈家里去吃饭。孟旋顿了顿，说自己还没准备好，怕不行。我说没事，用不着准备，昨天没去，我妈多了心，把我决（骂）了一顿，今天去给她一个惊喜。孟旋还在犹豫。我说你放心，我妈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人，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孟旋这才“嗯”了一声。

        在外面碰了头，想到孟旋胃口不好，我带她去粥坊吃粥，吃着，她手机响了，一接才知是看了售房信息的人打来的，提出要看房，孟旋捂着手机问我怎么办？我说真没必要卖房，治病的钱有着落，孟旋说心头总是不踏实，又说对不起，不是不相信你，是我自己太无能了。见我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她又小声说贴都贴出去了，啷个办哦。我说要看房就去看嘛。吃了饭，我们一同回她家，看房的人随后而至，是两个中年女人，她们一进来就东盯西看，又是户型不好，楼层不高，一个卧室背阴不向阳等等，极力压价。磨了半天，双方都不满意，两人瘪着嘴巴离去，孟旋有点灰心，我说买卖哪有一次就做成的，不着急。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又双双出门，先去超市买了点水果，然后往父母家而去，我说不用买东西，孟旋不让。父母家楼下的坝子里还没有人，我心里居然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这样也好，免得孟旋尴尬，不过，在拐进巷子的时候碰到了潘妹儿，她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瞟着孟旋，眼神怪怪的。孟旋低眉颔首，也不说话，幸亏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儿子是王宝。

        爬到了楼上，站在门口，我一抬手，门铃立刻向里作了通报。

        “你说不回来哒嘛？”开门的是母亲，一见我就唠叨了一句。忽然，她发现了站在我身后的孟旋，一愣。

        “妈，这是孟旋。”我给她介绍。

        “嬢嬢好。”孟旋红了脸，微微欠身，问候道。

        “你好你好，快进屋，快进屋。”母亲板着的脸上顿时开出了花朵，“华子你也是，啷个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嘛，我都没准备，屋头菜都没弄。”

        “用不着，又不是外人。”我大大咧咧的一边说，一边让孟旋先进了屋。

        “老头子，来客人了，莫一天到晚弄你的那些竿竿。”母亲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父亲应声而出。

        “叔叔好。”孟旋说。

        “好好。”父亲的脸上也涌出了笑意，招呼着孟旋坐。

        “这是孟旋给你们买的水果。”我把袋子放在茶几上。

        “来就来噻，买啥子东西嘛。”母亲的眼睛乐成了月亮弯弯。

        “华子，给人家倒茶噻。”父亲命令道，我连忙去拿杯子。

        “小孟看起来有点面熟，好像见过一样。”母亲笑眯眯的说，眼光一直放在孟旋身上，像盯着一个宝贝似的。

        “春节在天子峰，她和她爸爸登山的时候碰到过我们一家人。”我说。

        “我是说嘛，你爸爸身体还好噻？”母亲拉着孟旋的手，问。

        “孟叔病了，所以昨天我们没来。”见孟旋有点局促，我替她回答。

        “哦，病得不狠噻？”父亲问道。

        “没事，谢谢您们。”孟旋抢在我前面回答。

        “绵绵在家没有？”我也不想让二老跟着担心，连忙引开了话题。

        “出去和楼上的娃儿耍去了，我去喊他回来。”父亲自告奋勇。

        “要得。”母亲接着又指使我，“华子你去街上切点卤菜回来，就在路口右拐新开了一家夫妻肺片，随便买两瓶啤酒陪你老汉儿喝一杯，今天高兴。”

        “嬢嬢，莫客气，随便吃点啥都可以的。”孟旋看了看我，有点不安。

        我刚要顺着孟旋说，母亲使劲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我只得从命。

        带着肺片和啤酒回转，绵绵也回来了，和孟旋还有他爷爷在他的小屋里玩扑克牌，见了我，绵绵嚷着要我代替爷爷，说爷爷地主斗得Y，我欣然接手。父亲去厨房给母亲打帮手，我们三个在屋里打牌，每到关键时刻孟旋都悄悄放水，所以绵绵对孟旋的牌技大加赞赏，时间在我们的指间轻松的溜走。

        母亲弄好了满满一大桌，我们围着桌子开始吃饭。孟旋的筷子极少有机会去夹菜，因为她的碗里始终被母亲关照得满满的。我知道孟旋的心思，叫母亲别管孟旋，人家想吃啥子自己夹，母亲别了我一眼，说你懂个屁，不晓得心疼人。绵绵忽然插嘴，说老师说夹菜不卫生，奶奶不讲卫生，老毛病又犯了。母亲说你们两爷子一唱一和的成心气我是不？孟旋连忙笑着打圆场，我趁机从她碗里转移了几大块肉。

        吃完饭，孟旋主动帮着收拾，洗碗，母亲不干，孟旋坚持，母亲只得乐呵呵地由她，她们两个在厨房里忙着，我们三在客厅里剔牙看电视。

        收拾完毕，天色已晚，我和孟旋要离开，二老嘱咐我把孟旋送到家，我说当然。出门，二老叫绵绵做再见。

        “爸爸再见，姐姐再见。”绵绵听话地挥挥小手。

        我们也挥挥手，转过身来。母亲关上了们。

        “莽孙，以后要说嬢嬢再见。”我们听见母亲在里面纠正绵绵。

        “为什么呀？明明是姐姐嘛。”绵绵问。

        “硬是个莽孙，二天（以后）你就晓得了。”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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