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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笑饮毒


李林德气得大叫,“梨江画、东方未央。你们疯了。來人,给我都带上來。”

        刹那间,哭喊声刺穿耳膜。

        江画停了下來,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那一个个被禁军按压在地上的,是平乐镇的百姓,有男人也有女人和孩子,那些孩子他们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撕扯着士兵的裤脚大哭。

        韩伯年纪大了,受不住粗鲁的对待,蜷缩在地上想要挣扎着站起來,换來的却是一阵更凶残的拳打脚踢。次兰和长兰跪在旁边,已经哭哑了嗓子。

        李林德还在笑,只见眼前一阵红影掠过,喉咙就被人捏在了手里,力道大的几乎就要捏碎他的脖子。

        他憋红了脸,挣扎着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儿,“杀了我,这、这一院子……的人都要、都要给我陪葬。”

        江画收紧了手指,甚至还能清晰的听见骨骼发出的咯咯声,“你到底要如何,”

        “你、你自废武功,束手就擒。”

        “痴人说梦。”一抹阴狠蓦地自她眼中掠过,浓烈的杀气顿时就翻腾了起來。

        “动手……”“江儿不要。”

        李林德和未央的声音同时响起。可下一瞬,整个院子都静下來了。

        能听见风吹起地上落花拂过脚边的声音,雪白的花瓣上沾了鲜红的颜色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上,仿佛天地一下子从喧闹回归到寂静了。

        长兰呆呆的看着地上沒了脑袋的尸体,还沒反应过來呢,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体朝着前面冲了过去,铺在无头尸体身上,嚎啕大哭,“爹,,。”

        “……爹……”次兰也不知哪來的力气,一下子就挣脱了按住她的士兵,冲上前去一把将次兰抱在怀里,抱着妹妹,嘴里念叨着的却是“爹爹”二字。

        声声断人肠。

        “李林德,我杀了你。”江画赤红了眼,凝霜扇高高扬起,却在离李林德半尺之处被人硬生生拦下,“江儿,别打了。”

        “别再打了……”

        凝霜扇“啪”落在地上,扬起花瓣片片。江画后退两步,胸口翻涌的血气再也抑制不住,一大口血就呕了出來。“江儿。”

        她抬起头,视线缓缓扫过满脸惊恐的众人,最终落在李林德身上,一开口,声音具是绝望,“我答应你,放了这里所有的人。”

        李林德笑笑,“可以,不过咱家还是等殿下遵守承诺之后再放人才好,殿下的过河拆桥可是出了名的。”

        “你放了她,我代她也是一样的。”未央扶住江画,一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半眼都沒投在其他人身上。

        李林德还是笑,眼底的奸诈被所有人都尽收眼底。他摇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瓷瓶子,“这不一样。如今朝里一手遮天的是殿下可不是王爷。再说了,王爷高洁正义是出了名的,许下的承诺便是粉身碎骨也能遵守,可梨王殿下不一样,她太奸诈,所以只有废了她,咱家才能安心。王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呵呵……”一边笑着,一边就将那小瓷瓶子搁在了江画手心。

        手里的瓶子又飞快的被人抢去,未央紧握着瓶子,急的生生就要咬碎了牙,“我看谁敢。”

        “哦,王爷莫不是还嫌死的人不够,來人呐……。”

        “够了。”江画出手如电,一下便点住了未央的穴道。兀自拿过那瓶药水就扯开了盖子,苦涩的味道顿时弥漫开來,她一贯怕苦,这次却仿佛沒闻到似的,只一味的勾着唇角,“如你所说,未央现今不过是个挂名的王爷,手中半分权利也无,我自废武功且束手就擒,你不仅要放了这里所有的百姓,还不得为难于他。”

        “百姓好说,不过咱家得到的命令可是将您和王爷一同带回去,这第二条,允不得。”

        “那我们便鱼死网破,你屠镇,我也让你们血溅三步,今日这儿的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自然,这样我和王爷,你便一个也奈何不得。怎样,答应是不答应,。”

        “激将,殿下跟着王爷,这兵法倒是学的甚好……”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便先要了你的命。”

        “行。”李林德翘起兰花指,狐狸眼中掠过分外清晰的阴毒。“那殿下,动手吧。”

        被点住穴道的人不甘的想要扭动身子,却无奈半分也动弹不得,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转过身來,对自己嫣然一笑。

        映着被风垂落的花瓣,瑰丽恍若幻梦。

        “未央,我听说洛阳的九重塔有一种药,叫忘川水,喝了就能让人把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半点也不剩。你以后会生活的很好……不过可惜,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了,还有我跟你说过的,我爱你。”想了想,终究是找不到再说的话,此时此刻,竟是相望无言。

        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吧,反正经过了这许多,该说的也早已说尽,甜的、哭的、酸的、涩的,揶揄打趣生死与共什么沒经历过。足够了。

        若是今后她还能活着,这些回忆足够她回味一生了。若是活不了,那死也不悔。

        这么想着,原本因为杀戮带來的悲恸心情也平复了许多,甚至有丝丝的甜意在心头升起。看着手里的毒药,也不那么害怕了。

        “唔……唔唔……”身后的人奋力挣扎。

        她回头看着他,笑容如他们在长安玩遍各类花魁时的纨绔恣意,“别闹。你看我都不害怕,你担心什么,等我走了乖乖地去洛阳。好了,快闭上眼睛,我不跟你说了。”

        未央枉若未闻,只一遍遍的挣扎,试图冲开封锁的穴道。

        又走到那一对姐妹的身边,也不管她们看不看自己,从怀里掏出那枚梨王令搁在地上,轻轻道,“短时间内,我失势的消息还不会传的太快,你们带着这个从各大钱庄里取些银票,便远走高飞吧,不要再回來。”

        看了看周围的人,那一双双瞪大了看着自己的眼睛,还有周围这个名叫平乐的镇子,虽然生活了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却已是自己二十年最幸福欢乐的时光。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真舍不得啊……

        “殿下,你还犹豫什么,”李林德不耐烦的翻翻眼皮,脸上抹的粉都快挂不住落下來了。

        江画忽然很想嘲笑她一番,可话到嘴边儿却又说不出來了。最后只回过头去,深深的看了眼那个自己爱到了骨子里的人,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剧痛袭來,身体的各大关节都开始发烫,她甚至能感受得到筋脉在血肉里一寸寸断裂的感觉。撕心裂肺、蚀骨挖心的痛。

        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石子硌着骨头的疼丝毫感受不到,浑身上下只剩下血肉筋脉生拉硬拽直至扯断的痛苦。

        刺骨钻心,即便咬紧牙关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也还是有闷哼溢出喉咙。鲜红的嫁衣已经被血染成暗红的颜色,前襟上的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咬出來的还是呕出來的。大片大片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衣袍上的凤凰仿佛浴血哀嚎。

        未央觉得自己已经不正常了。真气在体内越窜越快,汹涌澎湃的往四肢百骸涌去,什么都看不见,眼前浮现的全都是她满身血红跪在地上的模样。他闭上眼,真气流窜的更快了。快点、快点、再快点……

        嘴里涌出來的血越來越多,渐渐地,眼角、耳蜗、鼻孔都开始往外淌血,血丝淅淅沥沥的,像是毒蛇吐出的红信字,蜿蜒的爬满了整张脸。

        衬得新娘子原本精致的妆容诡异可怖。

        凝霜扇死死撑着地面,可意识还是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事物都成了双份,明媚的阳光成了七彩的颜色,晃晃悠悠的在她跟前浮动。

        等到根根筋脉断尽,恍惚的意志再也撑不住虚弱的身子。蓦然间,凝霜扇脱手,她的身体轰然倒地。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平乐镇湛蓝的苍穹,还有时不时掠过眼前的雪色花瓣。风停了,周围的一切都很寂静。

        唯独身旁尖锐的、居高临下的嘲笑声,“來人呐,将这两个叛臣贼子拿下,即日押回长安。”

        原來……一切都是她傻得可笑。她很想转过头去,再看一眼那被她拖累了的人,却失力的怎么也无法动弹,光线越來越少,昏暗的就要看不清东西了。

        睁开眼、她要睁开眼啊……再让她看一眼……

        梦里,有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人站在梨花树下,身上金色的刺绣明媚且耀眼,她转过身來对自己笑,还伸出手,像是一个拥抱的动作。想要跑过去,可就是够不着,明明是往前跑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是越來越远,到最后时光停止了,她站在树下,脸上的笑容不变,却一下子化成了无数金色的光芒,随着风飘散的无影无踪。

        一个十來岁的小女孩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小小的瓜子儿脸,漆黑的头发散在身后,雪白雪白的皮肤水色嘴唇,精致的像个娃娃。有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少年一蹦一跳的走过來,拉拉她的小手问,“我叫未央,喂,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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