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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依旧笑春风(1)


之前虽说清楚凌菲有个孩子,但那孩子下落不明,生死未仆,在他们的脑海里,即像个代号似的,总以为再过些年,凌菲和陆地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沒人再记得这回事,包括陆地,他就会渐渐淡忘凌菲的前尘往事。然而现在,活生生的孩子在周家的宅子里活蹦乱跳,那感觉完全是不同的,陆地会不会因为孩子而反悔和凌菲的婚事,正是墨茹无比担心的。

        她听着从凌菲房里传來的哇哇声,责怪自个偏偏说什么,到嘴的鸭子飞走了的事沒少见,才一会功夫,这话就灵验了,哎呦,我这张乌鸦嘴。

        她断然接受不了凌菲和陆地的婚事黄了,名利、地位,亲朋好友的奉承巴结,这些刚好填补了沪森离家带给她的伤痛。

        如果这些也要被老天爷收回去,她墨茹靠什么活着呀,想來想去,还是觉得依照把银杏送走的办法,送走那个沂隔山比较靠谱,如此一想,她便走进书房欲同忆祖商量。

        书房的门紧闭着,墨茹敲了敲门,忆祖问道:“有什么事吗,”

        “忆祖,是我,你的嗓子怎么哑了,”

        “你有事吗,”

        声音是极不耐烦的,赶着与他谈论隔山的事不太妥,墨茹找了个借口道:“爸爸要來家里吃晚饭,商量墨蓉葬礼的事,我想问问晚饭需要准备点什么,我好吩咐厨房去做。”

        “既然是商量丧事,晚饭吃什么又有何重要,不吃也罢。”

        墨茹被他一呛,懊恼的回到房中,那屋子里的哭声一阵盖过一阵,这孩子得多大的性子,哭的无需喘气,引得屋顶上盘旋的大雁“嘎嘎”的乱叫,在漆黑的苍穹里留下一串寂寥的长音。

        差不多六点钟的时候,张老太爷來了,墨茹听见他在院子里说话,坐不住了,喊來小凤道:“你去给陆战长打个电话,就说我请他到家里來有要事商量。”

        虽然最好是在陆地知道这事之前,把沂隔山悄悄送走,神不知鬼不觉的,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别无它法,只得把陆地请來助阵了。她盘算着陆地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巴不得将那个小扫把星快快送走,只要陆地坐在那不提出反对意见,那凌菲自然要为她的将來考虑,好好的站长夫人不当,非守着个拖油瓶,呵,这赔本的生意谁会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理了理衣裳,出來迎接她的父亲,张老太爷却径直向凌菲的房间走了过去,墨茹叫他叫不住,问她父亲的随从道:“老太爷的耳朵怎么不好使了,”

        随从笑道:“太太,老太爷的耳朵好着呢,他是急着去瞧他的重孙子,都念叨一路了。”

        墨茹甩甩手绢,冷笑道:“这老爷子,死了一个闺女,倒乐呵上了。那是正宗的重孙子吗,那是别人家的种,姓沂,不姓周,更不姓张。”

        随从嬉笑着纠正,“太太,不论那孩子姓什么,那都是大小姐生的孩子。”

        墨茹“哼”一声,斜身剜了他一眼,“小兔崽子,去厨房吃你的晚饭吧。”

        她闷闷的坐下不久,又听张老太爷在楼上颤巍巍的叫唤,“这家里还有佣人沒有啊,孩子哭成这样都沒人管一下,快去百货公司买奶粉,买玩具,快把熬的米汤端上來,听见沒有啊,”

        叫唤完后是猛烈的咳,拐杖敲的地板“砰砰砰”的震动,惊的墨茹一身汗,心焦的撑着脑袋闭上眼。

        王妈早想着为孩子熬点米汤了,可墨茹沒发话,她不敢擅自主动去照顾,张老太爷这一顿牢骚,倒点拨了她,她跑到房里请示,“太太,老太爷发火了,如何是好啊,”

        “慌什么慌,慌什么慌,我就说那个娃娃带來的是倒运”,墨茹叹了口气,无奈的摆了摆手,“哎,听老太爷的吧,你们赶紧去张罗。”

        不一会儿,隔山吃饱了肚子,那边奶粉、婴儿床、新衣服和玩具都买了回來。他坐到婴儿床里,摸摸这,摸摸那,摆弄几下叮叮作响的玩具,竟不哭了,笑的眼闭嘴开,着实让张老太爷乐呵不止。

        凌菲逗他道:“叫老太爷,隔山,叫老太爷呀。”

        隔山愣了愣,淌着口水,把小嘴凑到张老太爷的脸上,湿答答的亲了一口,含糊的蹦出两个字,“爸爸……”

        张老太爷乐的哈哈大笑,“小乖乖”,“小乖乖”的叫个不停,扭头问凌菲:“孩子几个月了,”

        凌菲道:“快十个月了。”

        “哟,十个月就这么聪明,这孩子通人性啊,对亏了你那朋友讲义气重感情啊,死里逃生将孩子带到江南來,我们得好好报答人家的恩情。”

        “外公,我也不知道如何报答她,她急着要赶回上海去,临走的时候,我给了她五根金条。”

        “五根金条不够的,我们是贴了悬赏告示的,要言而有信”,他笑着抱起隔山掂了掂,“我们可是无价之宝哦,对不对呀,你瞧他,尽对着我笑。”

        “外公说的是,等隔山再长大一点,我到上海去找她,亲自上门道谢。”

        “唔,可惜你的妈妈去世了,她如果还活着,看着你过的越來越好,心里面不知得多高兴呢。”

        凌菲难过的垂下眼睑,“她直到死了,我也沒能喊她一声妈妈。”

        张老太爷听到这话,把孩子递给木琉,劝慰凌菲道:“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你姨妈欠你的,她这辈子都还不了,要说起过错來,外公也有错。待会吃饭的时候,外公要跟你姨妈说明,我要补偿你,还有我那外孙女婿,我们不能贪人家的便宜,让人家白白的替你养儿子。”

        “外公,也许陆地接受不了我的孩子”,凌菲逗着隔山,缓缓的道:“那我就不跟他结婚了。”

        “傻孩子,净说胡话,你妈妈不在了,你爸爸又不替你打算,外公來给你做主,我那外孙女婿若接受不了隔山,你把隔山交给我來抚养,我这把老骨头说沒就沒了,但我的家产还有一些,保证隔山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凌菲说不出的感动,伏到张老太爷的肩上,张老太爷呵呵笑起來,“好啦,好啦,你这孩子。”

        这时小凤走进來,说:“老太爷,大小姐,陆站长來了,太太让我喊你们下楼吃完饭。”

        凌菲疑惑的问:“陆地他怎么來了,”

        小凤吱唔着,“这……”

        凌菲听明白了,简短的回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调头对木琉道:“木琉姐,你抱着隔山,我们一起下去吃饭。”

        张老太爷附和道:“对,对,把我的重孙子抱过去给我的外孙女婿瞧瞧,他能不能接受,给个痛快话,我们一码归一码。”

        凌菲点头称是,扶着张老太爷往楼下走,木琉抱着隔山跟在后面。

        餐厅里,酒菜已摆上桌,忆祖闷声坐在椅子上,墨茹则拉着陆地亲切的聊着,像母亲见到了久未归家的儿子。

        张老太爷亮起大嗓门,“外孙女婿,今儿怎么有空來吃饭啊,來,坐到我老头子身边來。”

        墨茹小声道:“爸,人家可是陆站长。”

        “站长怎么了,就是省长,司令,那也是我的外孙女婿,我叫错了吗。”

        陆地一副孝顺绅士的样子,替张老太爷拉椅子,“外公,你请坐,妈妈,外公爱叫我什么就叫什么,我听着受用。”

        墨茹咧嘴“哎哟”一叫,“听听,陆站长喊我妈妈,我这心顿时就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前的心是凉的啊,凌菲不叫你妈妈,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啊,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墨茹怏怏不乐的说道:“爸,你净奚落我,今天來是讨论隔山的事情的,又不是商讨我的事情,你别把矛头对着我。”

        陆地听见这话,朝木琉怀中的孩子望去,“这就是隔山啊,好小子,让我抱抱。”

        隔山呆呆的盯着他,竟不哭闹,口水流到他的军装上,抓着陆地的鼻子喊了声,“爸爸。”

        墨茹愣住了,忆祖抬起了头。

        陆地喜出望外的问:“你喊我什么,爸爸,”

        隔山嬉笑着使劲蹬小腿,拉长声调,转变各种口气,奶声奶气的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陆地哈哈笑道:“这小嘴够甜的啊,小宝贝,我倒乐意你叫我,就不知道你妈妈乐不乐意了哦。”

        凌菲难为情起來,转脸与木琉搭话,“这孩子刚刚挺认生的,我抱他他却一直吵着要妈妈。”

        张老太爷笑道:“我就说这孩子灵性着呢,他怕我这外孙女婿不肯认他。”

        陆地忙道:“外公,凌菲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墨茹见事态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想象,她担心陆地讲的是场面上的话,心里却另打算盘,把别的男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这是那么容易的事么,这要有多大的肚量和气度。看來陆地是不好意思主动推脱,那我得把话挑明了,给个台阶让他下。

        墨茹想着,招呼陆地道:“陆站长,把孩子让木琉抱着,坐下吃饭,我來为你倒酒。”

        陆地挡住酒瓶,“妈妈,这使不得。”

        墨茹笑道:“沒有关系,妈妈为女婿倒杯酒,不失颜面。”

        陆地道:“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凌菲刚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我们还是不要饮酒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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