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回家
天下大赦。杨沛林牢中背满一百遍大顺律条，抄满一百遍道德经，自然也得到了释放。而且出乎意料地，皇上允了他回巡城省亲。
从天牢里一出来时，已是腊月二十九傍晚。
“老爷你黑瘦了。”
才关两日多，沛林满脸胡茬，人清瘦不少，寻海涛拿着件黑色大毛麾往他身上一裹，心疼得直掉泪。
这个时候能够出来，沛林觉得很幸运，对于牢狱之苦毫不介意，笑道：“涛叔可有备回家船？”
“有。我们这就回家。”
前日皇城便传遍大赦消息，寻海涛已经提前备好船只，和寻桦等守宫外，主子一出来，马车径直向东南方码头奔去。
马车上，寻海涛激动地说着大赦事，“嘉仪娘娘真是智慧，本来生了公主，皇上有些失落，可是嘉仪娘不仅母女同贵，还让皇上大赦天下。”
“希望皇上真想通了，再别提赐婚事。”杨沛林心有余悸，坐牢不可怕，可怕是被逼娶罗将军女儿。
寻天化道：“老爷不给太皇太后辞行，会不会惹下麻烦？”
杨沛林摇摇头，“我若去辞行，那不是羊入虎口？她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将我留宫里过年！赐婚之事，当初就是由她引起，皇上只是淡淡一提，她却大张旗鼓，非要与罗家联姻！”
“可是惹怒太皇太后也不好办。而且她是长辈。”寻迁担忧地道。
沛林苦笑道，“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这时想起，寻桦前面驾车，海涛和寻迁陪身边，寻庆和柳长青跟马车后边，却不见寻飞，连忙道。“寻迁呢？先回家报信了？”
寻天化道，“他带着金碗一直住客栈里。怕路上出意外，丢失金碗，涛哥让他仍然扮作商人单独回家。”
寻海道：“是。前晚薜大人暗中找到我，提到金碗事，说皇上已经收回一只，接下来肯定会用计收回余下金碗，皇上说过持有金碗者简直就是拿着一堆不死之令，若是持碗者正直尚好，如果心念有一丝邪恶。干出祸国殃民大坏事，那便是灾难，所以金碗必须收回。”
沛林淡笑道：“原来皇上唱连环计。这么说后面可能还会有事？”
寻海涛愤怒道。“薜大人说后面肯定还会有大事。叫我们务必小心。皇上过河撤桥，他既不义，我们便不仁！离开这虚伪皇城，老爷和夫人干脆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吧！”
沛林脸上肌肉一抽，“能走到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寻天化眼中闪过阴寒，“若真这样，那咱们索性……”
海涛一把捂着他嘴，瞪他一眼，寻天化闭上嘴，脸上表情很不痛。
海涛眼角一湿。“难道旧事要重演？”
沛林道：“薜大人还说什么没有？”
海涛摇摇头。
沛林感叹道：“先回家再说吧。既然皇上允我回家省亲，宫里又有喜事，我们再有麻烦应是过年后事吧。纵使天要塌下来。我们先回家好好过一个年。”
因为大赦，不少释放出来犯人，已经换上平民布衣匆忙赶往码头，要过年了，私船大多歇业。朝庭派出两艏官船运客。
寻海涛包租好一条中型船，泊码头东面。马车顺着车道往东面河边跑去。
“好没再下雨，也没下大雪。”听到河边闹嚷，沛林掀起帘子往外看，码头木桩上挂着几盏大灯笼，许多人涌向官船。
“老天还算开眼。老爷为百姓做那么好事，怎能一点方便都不给？”马车到了河边，寻桦勒住马，高兴地看着他们船，“老爷到了。”
寻海涛和寻天化搀着沛林下了马车，众人飞上船，寻桦把马车交给后面一个侍卫，后一个上了船，海涛一挥手，船便沿下游开去。
船上不仅备好热腾酒菜，还备好舒适衣服。半刻钟不到，船上便欢声笑语，沛林和海涛他们围坐一起边吃边说话。
这时船上一个船工拿着一封信上来，恭敬地递到沛林面前，“杨大人。这是薜大人给你信。薜大人有交待小，需船行出半个时辰后，才可把信拿出来。”
海涛笑道，“这时应出来半个时辰了。”
沛林拿过信，海涛赏了那伙计二两银子，伙计退出内舱。
海涛喝一口酒，“薜大人还真够义气，不时给我们消息。”
寻桦道，“记得薜大人原来到巡城公干时，可是高傲无比，非要欺侮我们。想不到，他经历一次生死动后，与我们成了朋友。这可得归公于老王大夫。”
沛林看罢信，把信扔进旁边火盆里化为灰烬，眼神随着火光跳动几下。
“薜大人说什么？”海涛关切地问。
“他说那日罗将军怒气冲冲而出，回家果然有拉着女儿要去城外寺庙出家，被他夫人以死相阻，次日太皇太后有亲自登门谢罪，并以血誓承诺下联姻事。”沛林腮帮不由自主地咬了两下，刚刚安静心，不得不又波动起来。赐婚事件中，难办难对付便是太皇太太后，她毕竟是长辈。
“哪有这样事？皇上都有放过意思，太皇太后还要赶鸭子上架。她那么想联姻，她不是看着依然年轻吗？不如自己嫁给罗将军联姻算了。”寻庆刚喝了一口酒，气得一口吐到旁边火盆里，火焰猛地窜得高。
“休得胡说。”海涛一掌打他头上。
沛林扑通一身倒地上，举着一只小酒壶，不停地灌酒。
“老爷。喝一点酒暖身。这么猛灌却是伤身。你为国为民改良律条税制，怎么此时这般窝囊起来？”海涛压过酒壶，不许他借酒浇愁。
“难倒我注定了就是个众判亲离命运？”沛林想着自己身世，感怀甚深，向船头看一看，此时加倍想念妻子。
“老爷。你刚出来，暂别想这个问题，先吃些东西吧。”海涛象父亲一样把他拉起来，“我相信，以前我们能闯过难关，现能，以后也能！你可别轻易泄气，这次夫人冒着得罪太皇太后风险，向她公然宣战，你要是先泄起气来，后面仗怎么打呢？”
沛林笑起来，“我到现还不明白，何以香儿不肯告诉大家孩子性别？”
海涛道：“听说嘉仪娘娘生公主那天，也是用这方法吃定了皇上。说明这个办法有特别作用，待我们回家后问问夫人，便知她用意何。老爷就暂且先安下来吧。”
沛林被他感动，放松下来，端起酒杯，“恐怕正月初一这天我们到不了家，只有船上过年了。既是如此，我们就船上好好吃喝吧。”
隔日上午，船行经锦行。这天正是正月初一。河上便可看见锦县十分闹热。
沛林等站船首，兴致勃勃地看着沿岸行走人们。
“杨大人，不如上岸看看。锦县虽小，可是每到过年却是十分闹热，城里活动极多。”船家一边撑船一边笑道。
沛林摇摇头，“此时我想看到巡城过年景象。”
“谷大人当州官，把巡城斗乐场改了学堂，虽然巡城过年仍然热闹，可是和往常比就差太远。”船家摆摆头。
沛林笑一笑，只看着岸上景色。
“那些船做什么？”寻桦突然指着前面一队大船，沛林转头看去，只见那队船后两艏突然打个转，调头横他们船前面，是有意要挡着他们。
海涛轻叫一声，“不好，定是阻拦我们回去。”
沛林眉头一拧，寻天化等将他围中间保护起来。
船家颤栗几下，看着对面，脸色变得紧张。
“对面船只听令！因皇城出了乱匪，本宫奉命缉拿搜捕。”
对面船只站满官兵为首竟是罗将军，他挥着一面旗帜，同时拦下几只往下游去船。
“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寻天化嚅嚅道。
果然，陆参军带着人从大船上跳到两只小船上，检查后，放了它们从边上离开，然后他们又放下一条小船，开过来。陆参军远远地就客气地拱手，“杨大人，对不起，例行公事。”
沛林微笑着拱手回礼，心里却有些紧张。
“除了你们，船上还有什么人？”陆参军带着四个水兵上来，眼神四下搜寻。两个水兵进了内舱，两个去了后舱。
“船家贵姓？是哪里人士？”陆参盘问船家。
“草民姓任，是辘轱县。后舱女人是我大女儿，另外两个船工，一个是我女婿姓艾东河，一个是我二儿子任二毛。”船家恭敬地回答。
“哦。”陆参军看看海涛等，笑着点点头，“都是认识。”
两个水兵从内舱出来禀报，“陆大人，内舱后部有个女人，说是船家女儿，船上帮客人们煮饭。”
陆参军向沛林拱一下手，“确没别人。杨大人，下官不防碍你们回家了。”
沛林暗舒一口气。
陆参军转身欲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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