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花絮絮和肖云生从办公室出来。
刚到楼下就被人群围住。
“肖同志，听说你提议让厂长裁员？”
肖云生抬眼，说话的男人四十来岁，长相富态，身上穿着棉纺厂的工人制服，在他身后站了十来个工人，男女都有。
肖云生拉着花絮絮后退一步，声音淡淡：“我已经解释过了，裁员的事情我没提过，李厂长也没说过，你们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冗员问题是棉纺厂改革面临的首要问题。这事即便肖云生没说，但李富路并不是吃素的，何况还有之前的举报信在。但是裁员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调动工人的积极性才是首选。
肖云生早已经有了应对方案，就在他包里的文件里面。
“李厂长是没说，要不是你们提了什么工厂制度改革，咱们怎么可能听见这消息？今天你给大家伙留个底，厂长到底会不会裁员？”
肖云生还没说话，花絮絮笑了。
“我说诸位，别说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裁员消息，既然你们找来了，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德不配位？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改变自身。别说裁员的事情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难不成你们以为拦着肖同志能让李厂长改变什么？”
为首的汉子语塞，他知道自己有点迁怒，可是他们是没办法了。明天就是厂区大会，全场的工人都知道明天李富路会当着所有工人的面宣定改革方向。到时候一旦自己在裁员名单里面，再去求人就晚了。
为了这次会议，现在厂里什么小道消息都有，搞的人心惶惶。他们这群人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听说裁员名单有自己的名字，他们怎么会这时候找来寻不痛快。
花絮絮接着道：“工厂要改革，仅靠裁员你们自己相信吗？”国有企业为什么被称为铁饭碗？根本原因是因为它稳定。国企是不轻易开除员工的，这既是担当也是约定俗成的文化。哪怕是后来改革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首要棉纺厂想要改革，第一枪如果打的是裁员的主意，这改革根本进行不下去。
花絮絮不信李富路是傻子，何况还有肖云生和章秋堡在，这么没脑子的决定不会下达下去的。
肖云生道：“诸位，工厂改革是方方面面的调整，如果李厂长想要裁员，就是结果已定。但这事是真是假，何不等明天会议结束？”
“你说的好听，会议结束说什么都晚了。”
“就是，咱们一大家子为棉纺厂工作了半辈子，明天要是被裁员，我就碰死在厂门口。我倒要看看厂长怎么说。”
“对，我也碰死，反正没工作也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死了”
花絮絮：“”
只凭这一点，李富路他也不敢裁员啊。
好在这群人还有理智，抱怨过后，一群人离开了。
花絮絮看他们走进生产区。
“你有应对的办法了？”
肖云生点头：“合同制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哪怕有人会不接受，但是改革的方向必然是往这一步走的。早晚的问题罢了。
花絮絮对这些不了解，但是在未来确实没有铁饭碗的说法，肖云生这一步走的没错。
花絮絮不知道棉纺厂是如何让工人接受合同制的。等肖云生忙完这事又过了半月，听说厂里大半的工人都要开始签订合同了，不仅如此，工厂制度也有改变，厂长责任制开始实施。而肖云生也要回到政府上班了，后续问题继续跟进就行。
刘成也是回来的。他人一回来就要肖云生请客，理由是花絮絮竟然是隐藏的制药天才。
刘成总能出其不意的找到让人请客的借口，为此花絮絮表示一言难尽。不过花絮絮还是去了，因为范长河也在。家里的蘑菇越长越大，她必须要替蘑菇寻找销路了。
这半个月她镇上和瓦家坳来回跑，为的蘑菇和面霜耗费心力，谈好这事她还要再去一趟沪市。
请客的地点依旧是国营饭店。市面上已经出现私人餐馆，但是或许是关念没有转变的原因，去私人餐馆的人不是很多。
花絮絮依旧定了一桌肉菜。刘成和范长河是和肖云生一道来的。
刘成比起上次见面憔悴了一些。但是见了饭桌上的菜，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弟妹，又让你破费了。”这话说的好像让请客的不是他一样。
花絮絮对他的性格早就了解，也不跟他计较，招呼他们落座后，花絮絮问道：“杨叔叔怎么样了？”
提起老丈人的病，刘成带笑的脸也沉默下来，他夹了一筷子肉菜，摇头道：“每天都要用药，一时半会的好不了。”至于那高昂的进口胰岛素的药费，刘成只想叹气。他的工资对于这药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但是对方的自己的老丈人，这钱不出不行啊。
一提起这个，刘成感慨道：“弟妹，上次淑月的叔叔还说你是制药天才，你看什么时候能研发出咱们的国产的胰岛素啊？”
范长河吃惊道：“弟妹还会制药？”他没听肖云生说过啊。
花絮絮笑道：“勉强算是接触过吧。”她把自己从小在制药厂长大的事情说了一遍，反正她是打算把制药当成终身职业的，没必要隐瞒。
刘成见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夸张道：“老范，青霉素提纯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那时候可是轰动全国的大事件，有点名气的报纸都报道过。
范长河点头。
"提纯的人就是弟妹,那时候她才十三岁，咱们十三岁在干嘛？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
范长河张大嘴巴。
肖云生转头看向花絮絮，她淡淡的笑着，并未因为刘成的话做出什么自得的表情，正因为如此，哪怕她在瓦家坳生活了好几年，对于这段往事，无人知道。
要不是自己发现了奖杯奖章，或许自己也会和范长河一样，一无所知。
他真的了解花絮絮吗？
肖云生这一刻不确定了。
花絮絮淡淡的听刘成对她的过往成就表示惊叹，不愧是拿笔杆子谋生的，刘成夸人的话即便是当事人在场也觉得联系不到自己身上，太夸张了。
青霉素提纯这点工艺，对于当初还没找回记忆的自己来说，仅仅是凭本能完成的事情，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因为没当回事，如果不是杨国华提起，她几乎已经忘记了。
范长河惊讶了，他知道花絮絮是自己培育菌种的，本来还以为是误打误撞，没想到对方是真材实料。
“弟妹，敬你一杯。”
“范主任，客气了。”花絮絮以水代酒，一饮而尽。
“范主任，您上次说的帮忙联系蘑菇销售的事情，您现在还有销路吗？”范长河是食品站的站长，但是他主要负责的的肉类销售那一块。之前花絮絮说养蘑菇他给了保证，但是现在工商局的一把手可是秦霄。
花絮絮不确定了。
范长河叹气道：“弟妹，我也是为这事才过来的，你的蘑菇怕是不能走我们的渠道销售了。”
本来花絮絮弄的那点蘑菇，地下几个农贸市场的摊贩随便分分就能解决。滨河县售卖蘑菇的摊贩并不多，拿货还得去别的县城调，范长河想的是方便大家。哪知道秦霄一上任，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对外秦霄并不敢限制发展私营经济，但是制度内还是他说了算。连摊贩拿货的渠道都被把持的死死的。除了他指定的那几户人家，去别处拿货一律不准在菜市场卖。理由是保护群众安全。
这借口找的哪怕是章秋堡也不能说人家不对。
说里面没有猫腻范长河不信，但是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枉然。
花絮絮眉心一皱，果然如此。
范长河有些内疚，说话语气也低沉许多：“弟妹，我没想到秦霄会突然调任，滨河县不成要么去临县，我有个老同学在那边，我帮你问问。”
花絮絮怎么好意思一直用范长河的人情，当初找范长河想的是一劳永逸，省心。花絮絮一直做了两手准备，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步。
“没事，范主任，我先自己想想办法，如果还是找不到销路，在找你帮忙。”
她那点蘑菇，随便哪里都能卖得掉。
刘成道：“这事简单，咱们单位食堂不是每天都要采购吗？我和采购熟的很，到时候定一批。”
范长河也转过弯了：“那我们单位也定一批。”
花絮絮笑了：“多谢两位，到时候我再和化工厂谈谈，这批蘑菇的销路基本解决了。”
第一年试水，即便是亏也不会亏多少。等到明年市面上的私营饭店多了，即便全村种蘑菇，她也不愁销路问题。
范长河见自己失信并没有给花絮絮带去什么问题，松了口气。
花絮絮吃完饭没有多留，她有去化工厂谈蘑菇销售的问题。
余长征二话不说答应进货。
“花同志，你上次说的面霜生产问题？”
余长征害怕花絮絮忘了正事。
花絮絮笑笑：“这事还得我从沪市回来再给您具体答复。”
原料好买，关键是sod的量产问题，是时候去见见杨国华了，即便见不到杨国华，她也想见见杨建军。
晚上花絮絮洗漱完一边擦头发，一边就着肖云生翻开的课本复习功课。
最近她总算抽出学习时间，每晚睡前和肖云生一起复习两个小时。期间两人互相抽查对方掌握情况。但是只要是记忆问题，花絮絮从未赢过肖云生。这人记忆好到不似真人。这点比不了。
“我明天还要回沪市一趟。”
肖云生抬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花絮絮心虚，她不是有意隐瞒，真的太忙了。“面霜的主要配料已经研发成了，这次回沪市是为了解决量产问题。”
“我陪你一起。”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
花絮絮垂眼，肖云生已经收回视线，他目光留在书本上，花絮絮站在他身侧，两人一站一坐。花絮絮能瞧见他头顶的发旋。
“你不是只放三天假？”今天已经过去一天，剩下两天哪里来得及。
肖云生：“我可以请假。”
棉纺厂的事情告一段落，肖云生现在手头上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人闲下来，之前已经停了一段时间的投稿又被他捡起来。这两天他就在为新的文章构思思路。
花絮絮想了想道：“也可以，不过我这一次过去最少要待半月，你做好准备。”
肖云生点头。
肖云生请假很顺利，不知道是不是王主任不耐烦看见肖云生的脸，对他请假半月什么也没问就批了。
刘成诧异：“成了？”
肖云生拿着假条：“对，不过棉纺厂那边还要麻烦你帮我跟进一下。”收尾工作怎么也要等新设备到场才能完成。制度颁布下去的实施问题不在肖云生的管辖范围。
这也是他可以放心离开的原因。
不过临行前，肖云生特意去资料室借了大批量资料，都是可以外借的。
刘成见他抱着这么一摞书，竖起大拇指对他表示敬佩。
回沪市之前，还要回一趟瓦家坳。上次答应把苏婉做的衣服带去给舅舅掌眼，不能食言。
花絮絮没想到苏婉会做一件旗袍，严格来说这是旗袍的改良款，素白的旗袍配上同色绣线绣出的雏菊，三盘扣的高领、领口袖口锁着精致的白边，下摆略带飘逸。纯洁的让人不敢亵渎。
“婉儿姐，这件真的太美了。”花絮絮的眼神留在衣服上根本挪不开。
苏婉抿着嘴笑。
“婉儿姐，你一定会成功的。”要不是想着帮苏婉打出名声，这件衣服花絮絮都想自己买下了。
“这件衣服婉儿做了许久，本想着寄回苏市绣坊的，只不过他们出价一直不高。”再除去运费，价格还要更低。要不是苏婉自己喜欢，根本坚持不下来。
花絮絮点头，滨河县没有相关产业，苏婉自己没有门路，哪怕有人想买也卖不出去。
苏婉比划道：谢谢你絮絮。
如果不是花絮絮，苏婉不知道何时自己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她的手艺是祖传的，可惜家中如今只剩她一人。要不是嫁给梁松，自己根本没机会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繁重的劳作会剥掉她所有的热情。
花絮絮看懂这个手势了，摇头道：“也是婉儿姐你手艺好，不过刺绣伤眼，你自己也要劳逸结合。”
既然从一开始就打算走高定路线，苏婉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从梁松家里出来，花絮絮还在感慨，为何这般精美的艺术会在时间长河中消失殆尽，比起存放在影视资料里的冰冷记载，如今亲自接触过，才知道刺绣的魅力竟然如此的吸引人。这并不是流水化的机器工艺能够媲美的。
花絮絮到家特意剪了一块布把衣服包裹起来，白色易脏，但因为太美，这点缺陷完全不是问题。
梁霞知道他们要去沪市，一整晚都在准备东西，肖月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会打电话过来，但是梁霞还是担心，特别是马上天气就要冷了，衣服被子都得带。
花絮絮看着她收拾，那么远的距离，其实去沪市再买完全没问题，但是梁霞一片慈母心。不过是累一点，花絮絮完全没问题。
“絮絮，咱们大棚的蘑菇长势很好，估计再过一月就可以采收了。二大队听说咱们养了蘑菇，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张队长还亲自过来问过你大哥，他想定一批做蘑菇酱。”
“蘑菇酱？”
梁霞点头：“对，二大队不是一直做酱油吗？听说张队长有让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去外地学习做黄豆酱，见咱们养蘑菇又琢磨出了蘑菇酱。不过这事你大哥还没给人回复。他们要的量还挺多，你不是已经联系过范主任了吗？要是他那边确定收了，咱们就回绝二大队。”
花絮絮对张红星刮目相看，这位可是真的有商业眼光，一个二大队被他折腾的又是做豆腐又是酿酱油，现在还有做黄豆酱和蘑菇酱，简直是眼光独到。
这一点花絮絮自认比不了。
“张队长了不起。我可以匀一半给他。”要不是已经答应过化工厂和刘成了，都给二大队花絮絮还省事了。
梁霞道：“那估计也行。你要是应了我让你大哥给他回复。”
“行，不过最好让大哥问问他们大概要多少，如果是数量稳定，咱们大队明年可以扩大生产。”
赵春花虽说现在帮自己照看蘑菇棚，但是明年她是打算自己单干的，如此一来产量高了，花絮絮还要另寻销路。如果二大队能吃下，可以省下很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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