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剑舞长安歌
最近洛阳附近天气反常，除去下雨便是阴天，雷雨之后的夜晚依然充满潮湿气息。因刚发生叛乱，整个皇城几无灯火，静得怕人，偶有于城外觅食的夜枭鸣叫两声，声音幽远而萧瑟。
裴陵与周仓具言皇城危机四伏，让周仓随他返回冀州，周仓也已答应，准备明日一早，便写信给皇甫嵩打点。
转眼几日过去，孔融被征为司空掾属，授任北中军候，去往洛阳城北驻扎，裴陵每日守于府门，等待周仓的调令，却一只没有音信。
这日裴陵正在锻炼，有一嗓音尖细之人进入院中，宣旨说汉少帝正于宫内候他，让裴陵即刻动身前往。
裴陵心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瞎来，但又不敢违旨不尊，便只好返屋内沐浴更衣，徒步赶赴皇宫，宫门口的门卫正是当时去接汉帝的数百骑其中一人，见来的是裴陵，便交待两声，自去答禀。
须臾，又一小黄门来到，亲自将裴陵接了进去。
皇宫自外看层台累榭，琼楼重重，煞是宏大。进来后才觉其精美，檐上钩心斗角，殿周雕栏玉砌。及至汉帝刘辨的临朝之所，更觉的桂殿兰宫，宛如仙境。
小黄门悄声道：“此时，司徒王允与尚书丁管，太傅袁隗、中郎将卢植等在‘东观’内商议政务，且少待。”
裴陵点点头，仰头观摩这东观，此处是东汉宫廷中贮藏档案、典籍和从事校书、著述的处所。记载光武帝至汉灵帝历史的《东观汉记》便是于此进行，此时的蔡邕、杨彪、卢植均参与续写，此处是皇上与极位大臣研究学术之地，因此皇帝常在此商议政务。
裴陵左右张望，稍后才觉的不妥，便俯于身侧莲花池内看起金鱼来。
又过半个时辰，裴陵方听的木门响动，几年老官员鱼贯而出，均诧异看向裴陵，须臾，便皆去了。几人将出院门，殿门处刘辨探出头来，招收道：“裴陵，快来。”
裴陵欠身而入，俯首道：“末民未得陛下召见便来，实是唐突。”
刘辨亲自取出些点心搁于裴陵案几之上，道：“无妨，本来前几日便该召你前来，只是……唉……”
裴陵知他愁叹的是什么，除了那跋扈的董卓还有何人，只是他身为臣子，不便询问，气氛便一时尴尬。
须臾，汉帝见裴陵不语，问道：“本来朕欲赐你羽林军中郎将一职，可那董卓聚敛舅父何进手下，以大将军自称，宫内宫外武官任免俱都得禀告于他。”刘辨垂头丧气道：“吾一说起你，便被董卓制止，那袁绍也从旁附和，只许你外放做一县令，你若是有意，我便应下，若是嫌弃，便赐你宅邸金银，做个富家翁也好。”
裴陵见刘辨私下只称吾，不称朕，只其真诚待人，不摆天子威仪，不由唏嘘，但他也确没想到，那董卓竟然如此跋扈，竟敢阻挠皇帝的人事任用。
刘辨以为裴陵不语，便叹道：“如今我这天子，便如傀儡一般，被人随意操.弄，有辱列祖列宗…”说完一脸落寞之色。
‘当皇帝这么实诚的怕也少见，怕是以为我也是趋利避害之人。’裴陵见刘辨面色萧索，心思电转，咳嗽一声道：“末民早先便说过，志不在官，可陛下若是信任，我便当个县令又有何不可，我家乡乃常山石邑，黄巾之乱是被焚毁，后在其侧立新城一座，称为明城！”
刘辨闻言一愣，点头道：“恩…如此我晓得了，便着你为明城县令。”
裴陵闻言大喜，躬身道：“多谢陛下！”如此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明城收为己用。
“恩，此赏赐太渺，便不必谢了。”刘辨看看外间，已是夕阳西下，四周无人，便离案而出，牵起裴陵手道：“之前我曾与母后提你救命之恩，她欲当面向你致谢，如今已至用膳之时，随我来！”
裴陵闻言心中一动，太后竟然相召他个无足轻重之人，但他也没有反对的资格，便坦然随后而去，戏言道：“陛下莫牵手，我又非女子……”
“哈哈哈哈……”
……
东汉洛阳的皇宫分为南、北两宫。两宫之间以有屋顶覆盖的复道连接，南北长七里。
南宫布局整齐有序，规整对称，乃皇帝及群僚朝贺议政之所。而北宫则主要为皇帝及妃嫔寝居的宫城，地位比南宫更为重要，因而建筑富丽堂皇，极尽豪华气派。
皇宫东北有一矮角大殿，名为乐安宫，此殿虽无南方宫殿光洁绚丽，却是精雕细刻，极为端庄大气。此宫本名嘉德殿，因汉灵帝为其董氏居住，改称永乐宫以宣扬孝道，董太后遭何进毒杀后，何太后为证自己非为同谋，问心无愧，便于刘辩继位后搬于此处。
“汝既救得辩儿，孤自是感激不尽，亦不与你客套，且随意用膳。”
“末民叩谢太后！”裴陵跪坐于永乐宫阶下，拱手称谢，汉时跪拜之礼不是特别重要，而且君臣上朝都是跪坐在席子上，因此并无鞑清那般奴性。
“莫要客气，辩儿既与你要好，便算是一家人了，且随意便是！”何太后嗓音清脆婉转，若莺声燕语，全无太后尊荣之味。
“末民不敢…”裴陵刚想谦逊一番，却听刘辨咳嗽一声，抬头见其面带嗔色，心道其还是孩子心性，便改口道：“末民多谢太后抬爱。”
何太后见刘辨小性子，秋波微转，笑责道：“辩儿自小便黏人，如今已为天子，却仍是小儿心性，卿坦受便是。”这何太后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尚在花信年华。生的国色天姿，艳若桃李，再加上穿着雍容、珠围翠绕，仪态万端，难怪可在色鬼汉灵帝的后宫内冠压群芳。
裴陵不知是错觉还是自我陶醉，总觉得这何太后一颦一笑之下，颇带娇媚，似有挑逗之意，却无妖艳之感。他更是不敢抬头，只点头称是。
“朕之前与协弟被掳出宫外，亏得遇见裴卿！”刘辨高兴道：“段珪那几个宦官，平日自吹武艺高强，罕有敌手，却被裴卿三拳两脚吓走，哈哈…”其兴致高昂，喋喋道：“还有那闵贡为尉吏多年，亦夸裴卿身手高强，且不慕权利。”
汉帝之妾唐妃年纪尚幼，也是长得水灵秀气，如琬似花，但见外人尚羞涩，不善言辞，此时见刘辨兴浓，便轻启其口道：“裴卿身手高强，不知与陈留王之剑师王安睿何比？”
裴陵低垂着头，暗自汗颜，就凭关云长那一刀，怕是自己也避不过吕奉先与王安睿一招。此时估计战神吕布与帝师王越就在洛阳内外不远处，自己哪敢称身手高强，不过是深宫帝后，见不得高人吧。
“唔……”刘辨微一琢磨，道：“怕还是不如，先帝曾云，王安睿剑法可称天下第一，境内也只有奋威将军邓展可与之一战。”刘辨旋即气道：“只是父皇竟将其付予陈留王为师，气煞吾也！”
何太后闻言，幽幽一叹，道：“那王越贪图权柄之人，有此人为榜，也不怪那刘协自小鬼灵精怪，心机累重。”
见帝后皆义愤填膺，裴陵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专心对付起赐膳来，这后宫之事最是诡狡凶残，他哪敢涉入其中。
唐妃见气氛尴尬，便道：“只酒菜亦甚无趣，不若让舞师们上来为裴卿舞上一曲？”
‘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大宴，没事舞什么曲，这唐妃语气为何颤巍巍的？’裴陵皱眉，感觉事情蹊跷。
果然，只见那何太后直起上身，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的熟.妇身段令裴陵眼前一亮，其玉手举起一杯道：“舞曲有何意思，既然裴卿善武，不如舞一段剑技？”
裴陵闻言轻皱眉头，推辞道：“末民未带兵刃，且不善剑舞。”
何太后早有准备，玉掌轻合，唤道：“且上演武兵刃。”其妙目投向裴陵，柔声道：“宫里能缺兵器不成，便随便舞一曲吧！”
汉帝刘辩也笑和道：“裴卿便来一段吧，令她们亦见识一番！”
此时两名小太监将一架兵器抬了上来，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
裴陵无法，潸然一叹，伸手自武器架上取过一双专门用于剑舞的细剑，舞了两个剑花，愕然道：“这剑…并非金石？”
何太后嫣然一笑道：“不愧为习武之人，一试便知，此剑为赛黑桦木，乃是辽东山林之木，硬愈钢铁，内注铅水灌之，与钢铁同重，向来以此为宫中演武之用，此器架之上，所有武器都为此料所铸。”
‘原来是铁桦树’裴陵恍然，这赛黑桦便是铁桦树，于日、朝、俄以及国内吉、辽等地均有生长，一般在海拔七百米的山坡地区。其坚硬程度比橡树硬三倍，比普通的钢铁还要硬一倍，是世界上最硬的木材，常用作金属的替代品。
裴陵亦未在说话，颔首示意可以开始。
永乐宫内登时响起金戈铁马之音！裴陵以双剑舞了两下，却觉得用剑颇为不适，前世上阵厮杀用战戈，偶尔步战也是单刀双刀，此时沙场之乐奏出，剑法愈发不会施展，便停身看向殿角众乐师，轻声道：“此音杀伐太过，不宜宴会舞剑之用，诸位可会些舒缓曲调？”
何太后闻言，莞尔一笑，示意将舞音更换一下，太监得令，将方才那编钟、编磐、胡琴等一一撤下，换上洞箫，古筝，五弦琵琶等乐器，一曲长安歌空灵而起。
长安歌最早乃是袖舞之曲，为汉高主刘邦的薄姬与戚夫人所跳。顿挫拗扬，空灵幽远。
裴陵闻歌起武，剑走中锋，霎时间，迅疾如携风携电，裴陵卧榻多年，久未摸剑，初时尚青涩，但无片刻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顿挫拗扬之声响起，剑法如行云流水，蛟龙出海，行走时如蝴蝶翩翩起舞，却隐含盘龙卧虎的雄威之势，转身劈剑更如怪蟒翻身，将这古拙之意，温纯雄烈，缠绵弹抹全部展于剑尖之上！
“好！裴爱卿剑法飘逸，千回百折，竟有褪尘出世之感！”刘辩见其舞的精妙绝伦，大声喝彩，连连满饮杯中酒，不一会便大醉伶仃。
唐妃手捂娇唇，但是只觉剑法飘畅，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何太后则是美目涟涟，见裴陵招式连绵不断、潇洒飘逸，更兼虎背熊腰，猿臂豹腿，好一个剑眉皓齿的美少年！
正在此时，何太后身后忽有太监轻步而来，于太后耳侧窃窃几句。何太后点头，太监退下。
约过盏茶功夫，舞曲将罢，裴陵方欲收势，殿旁忽有八名剑客蹿出，围于裴陵八方，剑网忽地向其身上罩了过去！
裴陵大惊，一个纵云步拔地而起。转身以剑点向其中二人。余光侧视，汉帝亦露愕然之色，二后却目放精光！
裴陵两剑法点出，旋即双剑下旋，一剑以护膝剑遮敌。另一剑如白蛇吐信般刺向来敌。
这八名剑客不过是些孔武太监，并无高明身手，裴陵双剑连点，便有五人遭戳不能战！
正在这时，殿门处突传一声暴喝：“阁下好剑法！且接我史阿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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