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头天晚上，顾一野就搬了块木板搁在张妈妈房间凑合了一夜，野外行军风餐露宿惯了，躺在一块板上也能睡得很香。

        第二天已经大年夜了，村长果然背着半只猪来了，并叮嘱顾一野一定要来家吃饭。

        顾一野杀猪不会，分解半只猪没问题。他拎着旧陶罐用来舀水，拿着菜刀到院后小溪边去磨一磨，在小溪边儿上磨了一会儿，小风不时吹来，粤东的气候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第一次切猪肉，顾一野尽量按照庖丁解牛的原理，把猪前腿、后腿、肋排、一一分解。手起刀落，忙活了好一会儿，额头上汗也流下来了。

        阿秀垫着脚，拿着毛巾帮顾一野擦汗，顾一野说不用，你坐着吧。阿秀就抱着小飞坐在对面。

        然后就是腌咸肉。把猪肉盛在大盆里，先涂一层盐和花椒，使劲捏，然后再涂一层盐和花椒，再捏。

        顾一野正蒙头腌制着咸肉，余光看到对面白花花一片，他错愕地抬起头，看到阿秀衣服扯到下巴，把一个像大黑枣的东西塞进小飞嘴里。

        饶是聪明骄傲的顾一野，也断片了两秒。再看看手里捏的猪膘，胃里翻江倒海。他冲了出去，跪在小溪旁边，把手伸到水里，干呕了起来。

        顾一野不是土包子，80年代艺术画册、艺术双年展在北京已经司空见惯了，雷诺阿的芭蕾舞女、毕加索的人体、高更的塔希提少女，还有断臂维纳斯，少年顾一野曾经深深折服于美。直到19岁的顾一野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女人的身体，却是如此震撼。

        年夜饭三个大人围着吃，菜是自家地里长的，红绕肉、蛋饺，还有顾一野带来的鱼罐头，挺丰盛的。不知怎么的，顾一野的筷子两次掉落地上。

        第二天顾一野天没亮就起来爬山，远眺群山，一个山头隔着一个山头，一个山谷连着另一个山谷，云雾笼罩，层层叠叠。

        他想起了晚上的梦境，暗暗地下决心要摒弃各种纷扰念头，以后要一心一意对阿秀好，努力发现她的优点，阿秀那么善良、能干、美丽，他要给她最好的。

        都说阿秀是美女，可顾一野几乎没有仔细看过她，她的五官是模糊的，阿秀对他来说就是班长的妻子。而樟木火车站惊鸿一瞥，江南征的大眼睛却永远留在他的脑海中。自那雨夜分手以后，顾一野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及江南征，他自认为钢铁意志可以割舍情感，同时他也不敢正视血淋淋的伤口。所幸高粱也没有主动提及。

        回到家里，天大亮了，阿秀端着大面盆的饲料在喂猪。

        阿秀之前写信说养猪非常辛苦，自制猪饲料就是大工程，猪饲料可以使用米糠、麦糠、菜籽饼、花生饼、酒糟、糠糟、玉米、小麦以及鱼粉、骨粉等材料混合制成，喂食时要将饲料兑水稀释后使用，避免猪便秘。

        如用红薯藤或萝卜缨等青粗饲料制作，要铡得越碎越好。在堆料后的头几天如底部出水，说明水分过多，需及时翻开，加拌干草粉，重新堆贮。

        这些事都让她这个柔弱的女子来做，顾一野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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