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书生与狼（三）

喝完了，浑身舒坦了，但我有迷茫了，我要去哪里呢？

        我下山来，本来就是随兴而来，也没有明确的目标，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个时候，对那位叫延修的书生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那惊鸿一瞥，俊秀的面容，指引我留下来，在这里，等待再次和他相见的机会。

        于是我到小河上游的一个树林里面休息，等待黑夜的到来。

        夜晚的月亮，一如昨晚的明亮，我变身为一只白狼，迅捷灵活的来到书生家门口。

        门是关着的，但这难不倒我，你知道的，这个时候我已经修炼成妖了，这不是说我会飞了，只是这座矮矮的院墙，根本挡不住的我的脚步。

        站在院墙下，轻轻一纵，我就跃上了围墙。站在围墙上，我看清了书生家的房子的真面目，一间三室的主房，两件厢房。

        此刻，主房的客厅亮着油灯，右侧的房间也亮着灯。

        我跳下围墙，沿着墙根，利用黑暗掩护我的身影，走到客厅大门的一侧，探头往客厅里面张望，看到那个书生的妻子-念欣正在客厅的油灯下缝补着一件衣服，一针一线，极其专注。

        我又转过去，到了右侧亮着灯的房间的窗户前，变身成人形，将窗户戳了一个小洞，往里面看去。

        又是那张令人着迷的脸，在油灯跳跃的火焰映照下，泛着一丝丝淡淡的红晕，对比白皙的皮肤，看着让人心动。

        这个男人真的是耐看，我不忍离去，此刻他正捧着一卷书，认真的看着，不时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看了很久，看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越看越喜欢，如果可以，我好想伴在他身边，为他红袖添香。

        但是，这时候，他的妻子很煞风景的进来了，很大声的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这很浪费灯油，我们家本来就没有钱，还这么浪费，真是造孽啊。”

        延修态度很好，笑着对妻子说道:“这不马上要上京应试了嘛，多看一会就睡。你先休息吧。”

        念欣还是有些不满，埋怨道：“上京应试，这都是第三次了，每次花费那么多盘缠，结果次次名落孙山，要我说啊，你就按照我父亲讲的那样，寻一个私塾教书先生做做，也好过你天天坐吃山空。”

        延修听了妻子的话，似乎是拨动了他内心那根敏感的弦，神情一下子委顿下来，轻叹一口气，对妻子说道：“念欣，这次我准备得很充分，不比以前年少无知，我有信心中进士，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住大房子了，吃好东西了，就不会委屈你了。”

        这话在我听来，延修对他的妻子还是有些情意，我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伤心。

        延修的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结果得到的是他妻子的嗤之以鼻，“你中进士啊，怕是你们唐家祖坟没有这风水吧。”

        说完，他的妻子自顾自的走了出去，端起客厅的油灯，关了大门，去另一个房间也就是卧室睡觉了。

        原来这位书生叫唐延修啊，但随即我看到唐延修一拍桌子，站起来，围着书桌走了几圈，突然停住，以手指天，自言自语道：“我唐延修对天誓，这次进京，不金榜题名，誓不回乡！”

        听了这话，我顿时遐想起来，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只要让唐公子不中，他就不会回乡，我就可以找机会接近唐公子了。可惜那时我年少无知，害苦了唐公子，说来也是作孽。

        随后今天，我天天晚上来唐家偷听，通过他和妻子的对话，了解到唐家原本是小康之家，所以他才有读书的机会，后来父母病亡，他又不会料理俗事，家渐渐败落下去，老宅也卖了，搬来这四周无人的荒僻地方读书。后来，他现在的妻子，薛念欣，本乡富户之女，爱慕唐延修的姿容，执意要嫁给唐延修。

        唐延修本来是看不上薛念欣的，但他连饭快没得吃了，更何况读书，在理想和现实冲突了，他选择了屈从现实，再去追求理想。在岳父家的资助下，少年中举的三次上京赶考，但都失望而归。

        这次唐延修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一定要中进士。

        我夜夜来唐家，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陪伴这唐延修读书-在窗外偷看。

        这样好不好，我不太清楚，但我舍不得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漫游。站在窗户外看着唐公子读书，喝茶，写文章，站起来，随意的走动，我都感到很满足，虽然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在默默陪伴他。

        有时候，我想，如果他知道那个向他讨水喝的姑娘夜夜在窗外看他读书，他会不会高兴，会不会感动。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无怨无悔的这么去做，你说妄想也好，你说不矜持也好，我就乐意这么做。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后，唐延修终于要进京赶考了。

        我想都没有想，我要跟着他去京城，一路陪伴这他，即使他不知晓真相。

        薛念欣送唐延修出远门，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这个一向大大咧咧、满腹怨念的女子，终于展现了她柔弱的一面。

        她把包裹递给唐延修，但却不肯松手，泪眼婆娑的望着唐延修，哽咽的说道：“相公，不管中与不中，都早些回来。”

        唐延修有些尴尬，答应吧，如果不中，岂不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他愣愣的站着门口，不知道说什么。

        见丈夫不答应自己，薛念欣更加哭得厉害了，身子都在颤抖。

        唐延修见状，只好敷衍的说：“好，我答应你，早日归来。”

        薛念欣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放自己的丈夫离自己而去，只是她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

        现在的日子，我常常回想起，薛念欣在唐延修决然转身离去，大踏步走上进京的路时，倚在门框上，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水，止不住留下来的样子。我想，我是有愧于薛念欣，虽然她不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但她对丈夫是真的有感情，只是不会很好的表达出来。所以我常常为她的在天之灵祈祷，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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