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乾坤全书
待众人走出那个硝烟之地后，一百多弟子齐齐御剑飞往景尘宗，易言成便只好搭凌道桓的剑。疾风微醺，众山俯脚下，宛若湍急的河流，路途中凌道桓突然问道：&1t;/p>
“言弟。”&1t;/p>
“刚刚帅么？”&1t;/p>
“帅。”凌道桓无奈回答，继续说：“只是……”&1t;/p>
“那便好。”左手捋捋头，漫不经心地瞥向脚下，说道：“真亦假时假亦真，世间真假物、是非事能乱人眼，还能蒙人心。若缘在，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逃不掉，躲不了。”&1t;/p>
凌道桓好好想想刚刚每一个修士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再问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自嘲着笑了笑。长袖一挥，御剑千里直奔景尘。&1t;/p>
……&1t;/p>
景尘小组去时是五个人，怎料回来却只有四个人。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去时好歹还把弟子召集了过来，现在可倒好，宗内宗外空无一人，众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喝起了从西边刮起来的凉风。&1t;/p>
“许老，景尘被景叔给卖了？”&1t;/p>
许文清不以为然，负手而行，欲带着随行弟子前去文书堂。临走前说道：“东极书院那里派了新的先生到宗内学堂，都去那儿了。”&1t;/p>
易君湖百里清波荡漾，山峦的倒影在水中也不失雄伟。湖的中间一座小岛静静的卧在水面上。&1t;/p>
一只通体乌黑的鸡正叼着一坛酒和几只烤灵虫胡吃海喝。喘口气就狠啄他旁边的那个人的脚。&1t;/p>
易言成盘腿席地而坐，揉一揉吃痛的脚趾头。顺手抓一把沙土向外抛去，抬头漫无目的地望着天空，轻声道：“都给你带礼物了，就别怪我没把你带去。”&1t;/p>
“咕咕！咕咕咕！”阿黑完全没听进去，只是抱着吃穷易言成心态继续啃下去。&1t;/p>
无垠天空忽然传出几声呼啸，远远看去，老穆、凌道桓御剑而来，陈廖踏空飞至，齐齐落在易言成的面前。&1t;/p>
“回来了，”易言成起身，掸掸裤子上的尘埃，问道：“什么情况？”&1t;/p>
凌道桓，陈廖两人默不作声，老穆只好说道：“来了一个新的教书先生，不仅人长得帅，知道的那叫一个多啊。所有弟子都找他去解决修行上的问题喽。”&1t;/p>
这种人易言成见得多了，冷哼一声：“哦？他叫什么？”&1t;/p>
“居浩谦。”&1t;/p>
“什么！他竟然从学海里出来了？”易言成脸上的轻蔑荡然无存，一股血气上涌，吐出一口大气。&1t;/p>
景尘被抢了风头的两大弟子终于有了反应，同时问道：“你认识他？”&1t;/p>
这是一段不好的回忆，易言成皱紧了眉头，那种无力感是让他非常揪心的，但是，他还是面对过去了，只是还有些不爽。带着这些人回到了他的房间。&1t;/p>
“五十年前，我在东极学宫借用他们的藏经楼，想要借用这些经卷来巩固我对仙道的认识，精炼我的执念。阅完三千卷，境界经过梳理，有了显著的提高。”他为三人添了一杯茶，双眼紧紧盯着茶壶口，眼神却在追忆过去，“自以为纵然是众学府之的东极学宫的学子也未必不如，适逢学宫举行学识大比，我也乘兴去参加一番。如我所料，两万学子中，我很顺利的就闯到了前八强，就在那时碰到了居浩谦。”&1t;/p>
“老言，你输给了他？”陈廖把头探过去，抱着说风凉话的态度问道。&1t;/p>
“完虐，我完全没有击败他的可能性。”&1t;/p>
没想到易言成会回答得这么坦白，众人大感意外。不过能让这个易言成坦白说出完虐的败北，该有多彻底啊。&1t;/p>
易言成抬头看着房顶，又出口道：“那时的他刚刚以七十岁的年龄爬完了书山。我离开学又去游学海宫时他了，要知道儒道大能中能翻书山，游学海的书生都是大毅力之辈，而一百二三十岁能完成此举的只有他一人而已。”&1t;/p>
易言成捧起茶杯，静静喝了一口茶。凌道桓见易言成所言所情大有矛盾之处，疑虑道：“言弟，照这么说此人当是一名有大毅力的人，为何如今你还有气？”&1t;/p>
被凌道桓一针见血地问出心中纠结，倒也不在意，说道：“因为居浩谦这个人没有情商，非常迟钝。儒道修士给了他一个绰号，叫做‘乾坤全书’，他只会死读书。”&1t;/p>
“这……”凌道桓一时无言以对。&1t;/p>
景尘山山谷，中间林立了几座相同的建筑。绿瓦红墙，房顶上不少青苔点缀，山谷本是杂草丛生，这里却异常的干净。建筑不算高却用围墙相互规划好的。一砖一瓦都是经过精密的计算所得，几座建筑造的一模一样。山风从山谷中刮过，带出里面整齐一致的书页声。&1t;/p>
这是东极学宫在景尘的宗内学堂。任何有潜力的内门灵台弟子都要来这里进修，加深对仙道的理解。&1t;/p>
一袭灰衣迎风起舞，他站在学堂的先生房前。&1t;/p>
推开门，一股墨香夹杂着书卷味扑面而来，宽衣长袖及地，一幅踏雪寻梅的墨画被挥毫在白衣的胸前展现在眼前。它的主人此时正喝着茶，闭上眼睛，极为享受。&1t;/p>
“居浩谦，别来无恙。”易言成走到居浩谦旁侧，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非常随意地坐了下来。&1t;/p>
他的无礼并没有令居浩谦愤怒，他反倒起身向易言成作揖道：“易兄，上次一别细细想来已经七十年了，七十年光阴转瞬即逝，小生去学海之前，见得是易兄，没想到，小生游海归来见到的第一个同辈熟人亦是易兄，实在是巧。《儒经》有言：‘故人有缘，千百相见，胜似知己红颜……’”&1t;/p>
“好了，七十年不见，看来你还是老样子。不对，好像变得比当初更烦了。”易言成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咬文嚼字，如果任他说下去，他可以从苍荒掰扯到宗族，完全不着边际。&1t;/p>
“易兄何出此言，小生字字出于肺腑，我儒道讲究‘至诚致敬’，欺骗于你，便是欺骗我道，这等自欺欺……”&1t;/p>
“停！”&1t;/p>
易言成受不了他的叽叽歪歪，当即喝止。这个对天下典籍经卷了如指掌的怪物早已经无药可救了。易言成不禁为天道的想象力而叹服。一口气把他打断后，静静道出：“你可知道‘初心’？”&1t;/p>
“《古语录》中记载‘不忘初心者，方可得始终。’可是其中的初心？”&1t;/p>
易言成颔会知道的，如果这么容易他就不会特地前来了，易言成想要的答案不，茶盏里的茶叶皆立。《古语录》的这句话凡有些学识的修士都会如此简单。&1t;/p>
“道之初心，天之终。人之初心，仙之始。莫急人修心，闲待心寻人，缘尔。”&1t;/p>
易言成的杯中茶泛起清波，几滴茶水从中抖出，滴在了桌上。他本人也悄无声息地乱了呼吸。&1t;/p>
书山是由多少先人的典籍堆积出来的，学海聚集了古今十方圣贤的明达智慧。居浩谦不愧是乾坤全书，天下典籍尽在腹中藏，这一句话让易言成的眼神有了光芒。&1t;/p>
“你，在说什么？”&1t;/p>
居浩谦从容一笑，用袖子将滴出的茶水抹去。“这是我在从《古语录》修士观后注解编成《古语杂谈》所记载的一段话。”&1t;/p>
哪知，易言成在这时非常不顾形象地抓住居浩谦的衣领，惊得居浩谦面露尴尬地说：“易兄，我不好这口，请自重。天下龙阳之人何其多，何苦……”&1t;/p>
“少废话，这句话是哪个人注解的！说！”易言成遏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之情，一把放手，盯着居浩谦。&1t;/p>
居浩谦明显是被易言成这样子给惊到了，“这，这是西极佛宗两名真佛之一的忘尘前辈于五百年前所注。”&1t;/p>
易言成倒吸一口气，心里那种冲动立刻消退了许多。“靠！为什么偏偏是他。”&1t;/p>
忘尘高僧，身为西极佛宗两大真佛之一，地位修为更在四大金身佛陀之上，只是他行踪飘忽不定，绝不会于一个地方久待。况且他佛道通天，一身修为与天地同化，很少有人能感知到他的位置。&1t;/p>
“易兄无恙否？”居浩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定神闲，一切如实说道：“初心之说在杂谈中还有很多，易兄若想知道什么大可告知小生，小生定当一一相告。”&1t;/p>
居浩谦谦谦君子，说白了就是比腐儒好一点。如此迎合的态度让易言成感到古怪，扬起眉毛问道：“居浩谦，七十多年没见，你不会想在我这里贪些什么吧。”&1t;/p>
被易言成的一句话气得他是义愤填膺，怒得一拍桌子，道：“易兄何出此言！小生敬重易兄学识渊博，在当初大比之上唯有易兄可与我论文过半个时辰。”&1t;/p>
易言成青筋暴起，饮尽一杯茶，阴沉地笑道：“你找揍，是不是？”&1t;/p>
“易兄误会了，君子惺惺相惜，岂是名利可以污浊。虽然太上教授说你这里有绝世孤本。但是，来此本就是我本意，小生毫无贪图之意啊。只是，只是如果易兄能让小生观阅一二那是再好不过了。”&1t;/p>
如果说，始文渊知道居浩谦是这样无私地把他卖了的话，估计会喷出口老血，大骂“朽木不可雕”，然后一脚把他踹到藏书楼里罚抄十万典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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