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浓雾

郊区的路况并没有坏到不能走的地步。可想要急通过，却成为了一种奢望。假如在和平年代的话，开车行进还不如人走得快，那么车辆存在的价值，便微乎其微了。可对于这个只有几十人的队列来说，车辆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人命。一旦遇到异兽围攻，这些铁壳子就是他们仅有的掩体。&1t;/p>

        除了路面的破裂，显然还有另一个难题困扰着前进的众人。早上六七点的时候还不明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中渐渐漫起了丝丝雾气。直到八点左右的时候，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1t;/p>

        整个世界除了汽车动机的轰鸣，人们彻底在雾气中迷失了方向。&1t;/p>

        看不到任何标识，看不清远处的路面。恍然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几辆车，几十号人。两三个特种兵跳下车，开始在前面引路。&1t;/p>

        雾气连绵一片，不止是阻挡了众人的视线，更是将他们的不安彻底给诱了出来。张晓晴晚上虽然睡得不怎么好，可也算得上精神。她瞪着自己的眼睛，伸直了脖颈，努力试图在雾气中能够看得远上一些。&1t;/p>

        防毒面具上雾气弥漫，每隔一会儿便要擦拭一下。随着雾气的越来越浓，车队的行进度甚至没有人们徒步快。&1t;/p>

        一阵异样的响动由远及近，让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差点儿断了线。&1t;/p>

        一个庞大的影子突兀出现在了车队的前方，只听一声闷哼响起，接着便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步枪有节奏地吞吐着弹壳，任由它们欢快地敲击在地上，出悦耳的声响。可这份悦耳，不但没人欣赏，反而让所有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1t;/p>

        “快，快救人！”&1t;/p>

        “射击，射击啊！”&1t;/p>

        十几个人自车上翻身而下，快朝着车头的方向跑去，那黑影随着枪响出一声嚎叫，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雾气之中，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淅淅沥沥的血迹。车前的战士不敢上前追赶，一人警戒，另一人直接扑到了伤员身上。可当他看清楚伤员的伤口之后，只能狠狠捶打了一下水泥地面。&1t;/p>

        十几人迅聚拢在了车头，呈扇形将伤员围在了中央。&1t;/p>

        叶大彪蹲下身子，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额上青筋直冒。那伤员躺在战友的怀里，整个喉咙被咬得缺了一大块儿，鲜血奔涌而出，不多时便流了一地。不论怎么说，人是铁定救不活了。&1t;/p>

        伤员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间断性得喷出鲜血，一个清晰的字眼儿都说不出来。他全身都在颤抖，拼了命也想把话说出来。可却不论怎么努力，都不能清晰地传达。他整个脖子被那异兽直接扯去了一半，别说眼下没有医疗条件，就是送回基地，能不能活还是天意。身为军人，对于死这件事，还是有所觉悟的。可是这般死法儿，却是过于痛苦了。血液不停地涌上来，一次又一次阻塞他裸露在外的气管，随着心脏的律动，一股股阻塞气管儿的鲜血被喷涌而出。周而复始，不能断绝，直至窒息而亡。&1t;/p>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睁睁感受着生命离去自己的身体。割喉而亡，少说还要承受二十分钟这般的折磨。战士猛然一个挺身，死死看着叶大彪。&1t;/p>

        “给，给我......痛快......吧！”那游骑死死抓住叶大彪的胳膊，似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那只手上。叶大彪感觉得到，那抓住他胳膊的手，渐渐开始变得无力起来。&1t;/p>

        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战士的话语，叶大彪拔出了手枪，轻轻抵在了游骑年轻的面孔上。对于他来说，面前只求死的战士，还只是一个孩子。他持枪的手没有一丝地颤抖，缓缓扣动了扳机。&1t;/p>

        那年轻的面孔合上了自己的双眼，抽搐着等待着枪声的响起。&1t;/p>

        抱住他的游骑哭了，在这他妈人吃人，没有未来的年代，一个可以生死相托兄弟的离去，无疑是一件让人悲痛欲绝的事情。&1t;/p>

        砰！枪响了，留下了一具仍在轻微抽搐的尸体。&1t;/p>

        “啊！南子！南子！你他妈为什么......都怪我！都怪我啊！”那战士紧紧搂着死去游骑的头，彻底放声大哭起来。&1t;/p>

        叶大彪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儿，站起了身。这些年，他见过太多这种场景，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习惯，也习惯不了。那炙热的情感，他一丝都不曾抛下也不能抛下。他怕万一抛下了，就彻底会在这世上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就像在这雾中一样！&1t;/p>

        可他还是开枪了！没人愿意让自己的手上沾上战友的鲜血。&1t;/p>

        没有人愿意！&1t;/p>

        只能他来做！&1t;/p>

        所有的怨恨和不平，只要他活着一天，便会扛上一天。&1t;/p>

        那战士不停嚎哭着，整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恍惚只剩下了汽车的轰鸣和他的哭声。&1t;/p>

        叶离缩在车厢里，打开了枪上的保险，拉动了枪栓。&1t;/p>

        那战士缓缓放下了自己战友的尸体，抓紧了自己的枪。他怔怔看着那地上淅淅沥沥蔓延进浓雾之中的血迹，脸上一阵扭曲。他猛然起身，趁着众人不备，一个健步冲进了浓雾之中。&1t;/p>

        “操！快回来！胡华健，快回来！”&1t;/p>

        三个战士急匆匆追了上去，却跟着一同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之中。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彻底掩藏在了汽车的轰鸣之中。&1t;/p>

        “站住！都给我回来！”剩余的人刚想追上去，就被叶大彪制止。&1t;/p>

        “旅长！”&1t;/p>

        “旅长！”&1t;/p>

        “不准去！”&1t;/p>

        “那可都是我们自己弟兄啊！”&1t;/p>

        “可你们也是我兄弟！”&1t;/p>

        几个老兵紧紧握着自己的枪，他们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面前阻止他们的男人。&1t;/p>

        一声惨叫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追问。接连响起的枪声从远处传来，可没响几声便戛然而止。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1t;/p>

        司机为了听清楚枪声，将车辆熄火儿了。那死一般的寂静让所有人都感到遍体生寒。心头更是压抑到了极点。&1t;/p>

        那消失在雾气中的人，再也回不来了。&1t;/p>

        “所有人登车！就地防御！”&1t;/p>

        他们确实不再适合赶路了。不论是路况，还是那将他们彻底笼罩的雾气，都不允许他们继续前行。更不要说还有在雾气中伺机而动的异兽。那神出鬼没的兽影犹如万钧巨石，压得所有人都喘不上气。&1t;/p>

        他们的队伍自打出之后，第一次出现了伤亡，而且直接就折损了五人。&1t;/p>

        “老大，你说，咱们还能活着走出去吗？”华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实在是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死去的那些人，各个都是兵王，哪个都不比他弱。&1t;/p>

        叶离没有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又该如何回答华虎？&1t;/p>

        他看向车外那厚重得让人窒息的雾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起来。现在的自己让他分外不喜。此情此景，让他回想起了那些在垃圾堆里四处躲藏的经历。同样是无路可退，同样是心惊胆颤，同样是自内心感到深深地无力。&1t;/p>

        他本以为自己经过了严苛的训练，汲取了丰富的知识，可真到了身陷绝境的时候，却现再多的准备，都会显得极为不足。&1t;/p>

        “老大？”&1t;/p>

        “平日里让你训练，总是想着偷奸耍滑......”&1t;/p>

        “这次若是能活着扛过雾气，我再也不耍滑了！”&1t;/p>

        叶离看不到华虎面罩后面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双眼中满是希冀和坚定。&1t;/p>

        “那我们就能活下来！”谁都渴望能活下来，一两句饱含希望的话语，叶离还不至于吝啬得说不出口。&1t;/p>

        张晓晴不自觉往叶离身边靠了靠。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贴近一个小自己七八岁的孩子。可她的身体确确实实这么选择了。算了，就当是保护小孩子了。张晓晴想着，干脆又靠近了一点儿。既然有了借口，索性就彻底一点儿。&1t;/p>

        叶离抬头看了看张晓晴，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自欺欺人的期许，正心虚至极地躲闪着自己的目光。&1t;/p>

        叶大彪翻身上了车，他找到叶离和唐柔，二话不说就挤进两人中间，直接将枪架在了车帮上，枪口朝向了浓浓的雾气。&1t;/p>

        现在的能见度，不足一米。&1t;/p>

        叶离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大雾。&1t;/p>

        没了汽车的轰鸣，整片大地就安静了下来，除了呼吸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细细分辨着浓雾中的一切，唯恐漏过了一丝一毫的动静。&1t;/p>

        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那是异兽群悠然走来出的响动。&1t;/p>

        叶离忽然觉得心头一松。想来即使是异兽，在这厚重无比的雾气之中，视力也必然受阻。将它们吸引而来的，除了汽车的轰鸣，应该就是人类的味道了。其实说白了，不论是他，还是这整车的游骑，所有人畏惧的都不会是什么异兽，而是畏惧那雾气中的未知。只要有迹可循，那么他们，又怎么会惧怕几只畜生？&1t;/p>

        “三点钟！”一个士兵猛然出示警。&1t;/p>

        叶离直接摆动枪口，刚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飞扑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的方向一口咬下。他猛然后撤一步，想要举枪瞄准，却现原本空旷的背后此时早已被别人的背囊顶住。他只得咬紧牙关，猛地挺枪一个突刺，将刺刀狠狠送进了异兽的嘴里。&1t;/p>

        一阵撕裂感沿着枪械传进了手里。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步枪，双眼死死盯住面前的异兽，狠命地将刺刀进一步送进它的嘴里。叶离的脸上一片狰狞，全然不顾身边响起的枪声，他猛然抽出军刺，将异兽半个身子都带进了车里。直接将步枪反握，刺刀向下一个用力，那锋利的刺刀直接破开了异兽的脑壳刺了进去。异兽一阵抽搐，四肢都在剧烈地颤抖。它挣扎着，尖利的爪子在车厢底划出了刺目的划痕。叶离握着步枪直接一绞，将异兽的脑子彻底绞成了浆糊。他大声喘着粗气，抬脚将那绝对活不下去了的异兽踹出了车外。&1t;/p>

        这还是叶离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变异犬。不论是那交错的犬齿，还是那壮硕的腐烂了一半的身体，无一不让他印象深刻。尤其是异兽那突兀而巨大的力量，更是让他后怕的同时，暗自感叹自己的运气。要不是背后就是别人的背囊，他铁定直接被异兽扑倒，哪里还会这么轻松地站在这里。一想起那异兽嘴中扯着长丝的口水，不用想也知道味道定然不会好闻到哪里去。&1t;/p>

        “老大，你没事吧？”&1t;/p>

        华虎凑了过来，叶离摇了摇头，继续小心翼翼留心着周围的动静。脚步声很是杂乱，显然浓浓的雾气之中，异兽的数量绝不是简单的一两只。&1t;/p>

        “小心些，这些畜生力气很大。”叶离话还未落，另一侧的车厢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四只变异犬围拢而上，有两只已经扒住了车厢板，将狗头伸进了车厢之中。它们上来就是一咬，车厢中本就拥挤，没有太多躲闪的空间，一个战士躲闪不及，直接被异兽咬到了胳膊，它猛然一扯，将整个战士甩出了车厢，一声痛呼响起，那个被甩出车外的战士直接被甩进了浓雾之中，接连几声犬吠响起，那是异兽在出欢快的呼号。&1t;/p>

        “啊！滚开！我曹尼玛的！啊......！老子弄死你们这群畜生！”&1t;/p>

        战士的惨叫声顿时传来过来，让车上的众人听了，只觉得一股子怒气涌上心头，不少人都冲着叫声响起的地方扣动了扳机。一时间枪声大作，几声兽吼响起，接着人们便听到战士的惨叫和怒骂越来越远，渐渐变得不可听闻起来。&1t;/p>

        一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那是他挣扎着拉响了挂在战术背心上的手雷。&1t;/p>

        另一只异兽没有建功，只是扯掉了战士的背囊。它费尽力气得到的东西不仅没有让它一饱口腹之欲，反而成了它撤退的累赘。十几子弹激射而出，让它的身上溅射出了十几朵血花。它无力地向前挣扎着，却只迎来了一枚钉入它头颅的子弹。&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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