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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周平,周平。”门外,于曦左手拎着几个捆好的纸包,右手提着两壶酒正在那叫喊,“老周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走了。”&1t;/p>

        “来了来了,他奶奶的赶着投胎啊。”里边传来一声不悦的回应,房门也随之打了开来,出现的是个身穿便服,体型精瘦之人,“你这小子怎么想到到我这来了?”&1t;/p>

        “进去说,进去说。”于曦满脸堆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后便直接朝里走去。&1t;/p>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周平心中嘀咕道,但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后就任他进屋了,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这白送上来的好酒好菜过不去啊。&1t;/p>

        “松香楼的鳜鱼,翠竹轩的素斋,承德记的烤鸭再加上这人自醉的十里飘。”于曦将捆着的纸包一个个打开放在桌上,“他娘的一顿饭费了老子半年的薪水。”&1t;/p>

        “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十天半月不见你来看我一次,今儿个怎的如此大费周折?”周平边说话边坐了下来。&1t;/p>

        “老周啊,你我兄弟怎么这么见外。”于曦拿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兄弟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来尝尝这十里飘对不对味,他娘的总觉得那小二骗我。”&1t;/p>

        “不忙,你先说事。”周平也不急,将送到面前的酒杯放到了桌上,能在锦衣卫厮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岂会在外物面前失了分寸。&1t;/p>

        “那兄弟我就直说了。”于曦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自己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咋吧了几下后接着道,“老周啊,这个月不是你来负责这诏狱的巡逻戒备吗?”&1t;/p>

        “那又如何?”周平淡淡的看着他。&1t;/p>

        “嘿嘿,我呢有个远房亲戚,这人曾经受了左光斗的恩惠,如今见左光斗身在狱中,想要进去探望探望,也算报了他的大恩。我一想这不是周平周兄弟你正轮着班吗,想请你通融通融。”于曦谄媚笑道,如此神情在他脸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不知情的人怕不都会认为他是厉鬼上了身。&1t;/p>

        “好小子,你是想让我死啊。”周平冷声笑道。&1t;/p>

        “唉,老周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亲戚与左光斗并无什么太大关系,上头要查也查不到,再者他只是想要见左光斗一面,仅此而已,小心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1t;/p>

        “敢情出事起来不关你的事。远房亲戚,没什么大关系?到时候就算找到你你也可以来个死不认账,将一切推个一干二净,小算盘打的不错啊。”周平轻摇手中酒盏,看着灯火在其间不断跳动。&1t;/p>

        于曦心中暗骂了一声,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没好处的缘故,当下陪着笑脸道:“哪能出什么事啊,到时候只要让他穿着送饭差役的衣服进去不就行了?老周你说是不是?”&1t;/p>

        周平听言没什么回答,依旧端着酒盏这么看着。于曦咬了咬牙接着道:“当然,也不会让你白忙一趟,我那远房亲戚托我给你捎了两千两银子,恒利的票子。”说罢,于曦将两张千两银票拿出来拍在桌上,周平闻声望去,果然是两张千两银票,原本冷冽的表情转瞬舒展了开来,淡笑着道:“老于啊,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这多见外啊,这样吧,我去安排一下,等妥当了我再通知你。真的就只有两千两?”&1t;/p>

        于曦脸色微变,愠怒道:“一共给了我两千两百两,要不要我把剩下的两百两一起拿出来给你?”&1t;/p>

        “不用,不用,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周平连连摆手,接着端着酒杯朝他敬到,“来,我们兄弟喝。”&1t;/p>

        “喝。”于曦举杯一饮而尽,心中冷笑道:“两千两?三千两?给这小子多少都不嫌多,妈的,早知道说个一千两得了,亏了,亏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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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过了数日,史可法又没什么事做,每日只能在于曦那空等,而于曦大多时间都有事忙,这样一来常常就只余下他一人。这倒还好,只是明知恩师就在在自己不远处受苦,而自己却只能在旁干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如同毒虫般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他的内心,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1t;/p>

        “贤侄,这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正走着神呢,于曦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史可法一看他手中的衣服,心中顿时明了,当即接过来穿了起来,手忙脚乱之下竟穿反了。&1t;/p>

        “贤侄,别着急,急什么。”于曦笑道。&1t;/p>

        怎么能不急,如何能不急,史可法直激动地手脚皆颤,好不容易将衣服换上了。&1t;/p>

        “于叔,我们什么时候走。”史可法忙道。&1t;/p>

        “不是我们,是你。”于曦帮着史可法将衣服整理了一下,又递给了他一个饭盒,“等会你独自进去,记着,别待太久,说几句就走,若生了变故就是我也救不了你。”&1t;/p>

        “是,是,小侄记住了,那我们赶紧走吧。”史可法催道。&1t;/p>

        “我就不跟着过去了,门外有人你跟着他走就行。一切小心。”&1t;/p>

        “那我走了。多谢于叔。”史可法匆匆说完后便跑了出去,果然有一个穿着一般衣物的人在外候着,见史可法出来走上前轻声叮嘱两句后就领着他朝着诏狱走去。&1t;/p>

        少年人血气方刚,凡事忠义为先,性命有如身外物,如此,怎能在这纷纷世间活的长久呢。于曦看着史可法的身影暗叹道,随即想到自己年少时不禁笑了出来,或许这就是少年吧。&1t;/p>

        一路上没什么波澜,想来也是,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诏狱又是什么地方,就凭这几个字便能使人闻风丧胆,寻常之人又怎会来此寻衅滋事。&1t;/p>

        兴许是心虚的缘故,史可法只顾埋头跟着前面那人直走,没多久便来到了诏狱门前,抬头看去,只见诏狱两个白色大字被蚀刻在了一面黑色铁匾之上,森森严严有若白骨,不觉令人胆寒。诏狱之下则是一扇硕大的铁门,铁门之上布满拳头大的铁钉,铁钉之间则是已荆棘铁丝圈圈缠绕,若是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去,怕是还不如一死来的个干净。&1t;/p>

        “送饭的。”引路那人对着两旁护卫道。&1t;/p>

        “进去吧。”看守的护卫冷声道,言语间没有丝毫情感。&1t;/p>

        史可法闻声看去,大门两边各立着五名校尉,皆是身披坚甲手执长锐,等那人说完话后两边一共十人拾起身边的铁链拉了起来,只听得卡啦之声不绝,大门也随之缓缓打开,跟着丝丝凉风从里吹出,只让史可法一阵哆嗦。&1t;/p>

        “走。”引路人低声喝了一句。史可法回过神来跟着他向前走去。&1t;/p>

        越过这千斤铁门后,映入眼帘的仍是一扇铁门,只不过比之之前的要小上不少,这次看门的校尉也没那么多,一左一右分别守着两人,见是送饭的      进来,四人脸上闪过不耐烦的神色,也没人询问什么,显然每天皆是如此众人心中早生倦怠,再加上这里四周皆是铜墙铁壁,纵是想生事也没有那般的本事。&1t;/p>

        等校尉开过门后,史可法两人又历经了三座门卡这才真正进入了诏狱内部。&1t;/p>

        迈过了最后一道门槛,史可法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紧张的心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几分,就连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1t;/p>

        如此浓重的血腥味,真不知这些年来在此冤死了多少亡魂,只希望老师如今还安好。史可法心中忐忑道,只是随着往里走去,这心中的不安却是愈的浓烈起来。&1t;/p>

        “你往这里走,要见的人就在里边,抓紧时间别误了事。”&1t;/p>

        史可法应了一声后便与那引路的分了开来。按着他的指示,向里走了数十步终于在尽头处看到了个牢房。牢房看着不大,牢门也是一整块坚铁铸造而成的,只有在下边开了一个小口用来送递饭食。&1t;/p>

        史可法心中惴惴,将饭食放在一旁后趴在了地上,通过小口向里看去,只是不知为何,历经了千般阻挠后,此时竟然不想在牢中见到自己的恩师。&1t;/p>

        牢房里边没什么光亮,只能隐约看个大概,第一眼看去时竟没看到有什么人在里边,定睛细看后才现牢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人,那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时还出极为痛苦的呻吟声,听这声音,不是左浮丘左光斗还能是谁?&1t;/p>

        “老,老师。”史可法出口喊道,只是喉头突然哽咽了起来,就连言语都变了声。&1t;/p>

        “宪之,是宪之在外边吗?”左光斗颤着声道,音色虚浮,就这短短一句话都是分了数次才说完。&1t;/p>

        “是宪之,是宪之,学生来晚了,学生来迟了。”史可法朝着门内不住磕头,泪水滑落,打湿了地上杂乱的干草,干草贪婪地吮吸着难得的水分,只是没有了根,一切都只是徒劳。&1t;/p>

        “宪之,糊涂,你糊涂啊,你来这做什么,快走,快走啊!”左光斗朝着门这边爬过来,喘着粗气嘶声道。&1t;/p>

        “老师……”看着左光斗离自己越靠近,史可法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就连呼吸都喘不过来了。开始离得远看不清,等如今离近了史可法才得以看清,恩师左光斗双腿早已皮开肉绽,白骨在其间隐隐作现,甚至还能闻到一股焦糊之味,手上,身上处处都是鞭痕伤口,一眼看去竟找不到一处完好之地。&1t;/p>

        “那帮畜生。”史可法沉声怒吼,双手死命地攥紧,渐渐有鲜血从中流出,只是就算如此,也不及他心中悲痛的万一,“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1t;/p>

        “宪之,你听我说。”左光斗双手紧紧扒着牢门底端,面孔对着外边,双眼使劲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来,脸庞更是青筋暴起,显然如此举动已然费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如今阉党势大,权倾朝野,陛下被蒙蔽,我们斗不过他们了,你现在赶紧走,赶紧走,咳,不要再来京城了,等阉党势弱之后你再图作为,或者你干脆就不要想着入仕为官了,做点生意也好,图个自在逍遥。大明有我们尽忠殉国就够了,不值当再搭上你了。不值当啊。记住没有?!”&1t;/p>

        “学生记住了。”史可法低头咬牙道。&1t;/p>

        “那你还不赶紧走,走!”左光斗颤抖着用手将眼睛撑开,瞪着史可法道,“如果你还呆在京城,还让我看到你,我,我立刻撞死在这牢里,就算是死也是死不瞑目,死不瞑目!”&1t;/p>

        史可法闻声呆立当场,随后对着左光斗不停磕头,地面微颤,不多时已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血印。&1t;/p>

        “快走,走啊。”左光斗吼道。&1t;/p>

        史可法一咬牙,转身退了出去,身影决绝,没有半分犹豫。&1t;/p>

        “好,好。”左光斗瘫倒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宪之啊,你有不世之材,岂能因我而毁。望你好自珍重,阉党比不会长久,大明,将来就靠你了。”&1t;/p>

        “虽吾诸儿碌碌,然得幸遇君继吾志事。无憾,此生无憾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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