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约会（四）
周妍不太明白徐老板为什么生那么大气，她喜欢谁不喜欢谁跟他有多少关系吗？
对着游戏界面怅然良久, 她想着或许是尚未从过去的习惯中走出来, 误认为现在的他们还是以前的他们。
就像她, 一想到徐之行第一个反应就是小时候的之行哥哥, 而不是现在的徐老板。她有意无意地把他们当成两个人。
心情不虞, 周队长索然无味地玩了两盘游戏。方美丽从食堂回来，给她打包一荤一素。她刚扒开吃两口，他又打电话过来, “你出来。”
她莫名其妙，“干什么？”
徐老板用一种肯定的强制别人接受的骄傲又自负语气道：“跟我去看《牡丹亭》演出。”
她起了逆反心理，坦白地拒绝，“我不去。”
他生气了, 也没掩饰自己的情绪, 恼道：“那个人就那么重要？”
周队长觉得徐老板八成又犯小孩子脾气了, 这人越长大怎么还没小时候稳重。两人的性格好像倒过来，小时候她是个只吃吃喝玩的小孩子, 他是个体贴周到的小大人；如今，她成长为还算稳重还算有担当的女生, 他倒越来越孩子气。
既然他那么介意，她不想故意跟他怄气，何况他也是关心她。周妍叹了一口气, 舍着一张脸实话实说, “没有跟男网友在交往, 黄敏桐那天是乱说的。之前是有一个还算聊得来的男生, 但约见时对方没来，后面就没下文了。徐老板，我现在是清清爽爽的光棍一条，天天忙着打游戏连头都不洗，哪里有时间跟男生勾搭？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被骗。我不是小孩子了，长着脑子呢。”
这一长段话说完，她好像听到对面松了一口气。她想，这下徐老板终于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总能放过她了。
徐老板心情舒畅，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因为他表现得非常明显，那种孩子般的高兴几乎是随着舌尖的每一个字流淌。他喜滋滋道：“妍妍，既然今晚你没事，那就跟我一起看《牡丹亭》的演出吧。”
周队长：“……”
敢情之前的话白说了，为什么还是要看演出？
“我现在就过去接你。”他开始“噔噔”地下楼，声音又温又柔仿佛冒着粉红色的泡泡，“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周妍看一眼扒了两口的饭菜，“吃了。”
他仍是心情愉悦，“那好，等演出结束我们再去吃夜宵。”
“不吃，我不想胖回去。”
他循循善诱，“没关系，吃一顿不会胖的。”
FT训练基地距a大学不算近，但天色将晚，行人稀疏道路通畅。原本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徐老板用了四十分钟就赶到学校生活区大门外。
他给她了条消息，“我到了，下来吧。”
拒绝了大半下午，谁知还是要陪他出门，周队长有种深深的失败感，之前的口水全都白费了。她磨磨蹭蹭地换衣服下楼。
段室友得知她要约会大帅哥，积极主动地支招，“室长，要不要化个妆？”
她意志消沉，“不要。”
段室友再接再厉，“你这衣服太土了，换件时尚点的了吧。”
她自暴自弃，“不要。”
段昕抽动一下半边脸的肌肉，给了一个僵硬的笑，“你总要洗个头吧，头上油的都放光了。”
她拽着手拎包，弯腰驼背出寝室，“不要。”
段昕捏起鼻子，装模作样地摆手，“你是要去恶心死人家啊？”
周室长把寝室门带上的间隙，黄敏桐在练游戏的间隙插了一句，“就是这样，最好能恶心死他。现在想挽回了，当初干嘛要作死？”
周妍真的不想围观这场演出。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到市中心的大剧院差不多要九点，演出估计也到尾声了，他们踩着这个时间点凑过去到底有何意义啊？
然而徐老板兴致很高，见她过来又是招手，又是探身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妍妍，坐这里。”
她爬到车里，系好安全带，还想再挣扎一下，“都已经那么晚了，现在赶过去也看不了多少，我们就别去了吧。”
徐老板笑道：“好！”
这下轮到她震惊了，“好？”窝草，她没听错吧？刚才是谁死活要去，现在两人都坐上车将出，他倒又松口答应。
不过算了，徐老板是个蛇精病她又不是不知道。解开安全带，她推门下车，“那就不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伸手拦下了她，“既然你不想看演出，既然我都过来了，那我们就做点其他的事情吧。”语气中有点撒娇。
撒娇？
周队长掏了掏耳朵，一定是听错了。她只得坐回来，“你想做什么？”
“一起逛街好不好？”
大晚上逛你妹的街啊！周队长在抓狂中冰凉凉地给出两个字，“不好！”
“那妍妍想做什么？”
周队长拍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目光呆滞，行动迟缓，把身心俱疲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好困啊，我想睡觉。”
深秋，晚上八点，天色早已黑透。徐老板为了不挡学生回校以及不妨碍校外两侧的店铺生意，把车停在稍偏僻的地方。
路灯距得远，四下黑乎乎的，他打开了车内灯。
暖黄的车灯光中，徐老板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她一眼，白皙的脸庞飘起一层渺渺的如雾般的浅红。
周妍见他半晌没反应，揉搓着自己的脸，揉出一脸疲态转向他，困得好像下一刻就要瞌睡过去，“之行哥哥，能不能回去睡觉？”
灯光下，那层雾红得更加厉害，徐老板目光冻住了，直视黑乎乎的前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点抖，声音也有点抖，许久抖出一个字，“能。”
“那……”
“一起吗？”
周队长：“……”
徐老板：“……”
周队长：“……”
徐老板：“……”
疲倦之态如哄散的鸟一下子飞尽了，周妍一瞬间坐得笔直，笑得僵硬，指了指天际斜挂的那一溜儿月牙，“如此良辰美景……多么适合逛街啊。”
徐老板把车停在不碍事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顺着店铺慢慢地走过去。
周妍经刚才的那一惊吓，精神抖擞，觉得自己这两天都不会再想睡觉了。这种哔——天的对话究竟是他在耍流氓还是她在耍流氓。
虽然是大晚上，但因为地处高校区，学生们多是夜猫子，所以外面还算热闹，店铺灯火通明地开着。
街道对面是家不大不小的商场，咚咚的乐器声传出来，还有被扩音器放大多倍的店家的吆喝，好像是新店开张在做活动。
两人的神经拉的都有些紧，需要找个热闹的地方缓解，于是不约而同地指向对面的商场，“到那里逛一逛吧。”
他们并肩走着，但她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她，一时没什么可聊的话。
那么，只能没话找话。
两人经过一家服装店，他抬脚要进去，“买衣服吗？”
她摇了摇头。
两人经过一家零食铺子，他抬脚又要进去，“买零食吗？”
她又摇了摇头。
两人经过一家水果店，“买水果吗？”
她撇了撇嘴，“徐老板，你之前追女生是不是都买买买？”
徐之行停住脚步，露出像孩子一样灿烂的笑，弯下腰，手搭在她额前的刘海上，“妍妍觉得我是在追你吗？”
“……”
啊——啊——
她说了什么？她今晚是不是智商不在线？！
斜对面是一家奶茶店，里面放着一旋律柔和的粤语歌：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是那伤感的记忆
……”
徐老板神色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周妍在极度窘迫中怕他因刚才的误会而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抢在他前面道：“哈哈，歌挺好听的，叫什么名字？”
“喜欢你。”
“……”
他低头注视她，隐约有一点幽蓝的瞳子中闪出温柔的光彩，映着此刻迷蒙的夜色和轻柔的灯光，那双眼睛如邃远星辰如广袤大海。
有那么一瞬间，周妍觉得自己要被吸入其中华丽丽地溺毙。不得不承认，脸长得好的确是一种资本。
但她可不是能被美色迷倒的人，她是注重内在的女生，她对他当初如何欺负她的种种记得一清二楚。她才不会惦记上这个中二又毒舌的变态！
脑中一瞬间过了一百零八种解决办法，周队长用o.o1秒做出应答，十分自然地笑道：“原来歌名是喜欢你啊，真通俗易懂。”窝草，她真机灵，她要为自己的智商疯狂打ca11。
对方果然无话反驳，只得笑着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道：“的确，还朗朗上口。”
这次逛街，徐老板逛得全程嘴角上扬，心情愉悦，因为周队长不肯买衣服，于是他决定自己买衣服。
换了一身又换一身。
周妍抱着他的钱包和外套，等在试衣间外面，给他了一条又一条信息，不耐烦地催促，“老板，你到底穿好了没有？”
他立刻给了回复，“等一下，最上面的衬衫扣子有点难扣。”
好一会儿，仍是不见人影。
周队长再催，“你扣好了吗？”
“……还没。”
周妍耗尽耐心，一脚踢上门，“开门。”
试衣间的门打开了。
周队长把臂弯间他的外套挂起来，又将钱包塞给他拿着，招了招手，“低头。”
他顺从地低下头。
周妍踮起脚尖，帮他把最上面的两枚纽扣扣好，还顺手整了整衬衫领子，牢骚满腹，“哪里有多难扣？这么娇里娇气，平时都是别人伺候你穿衣服吗？”
徐老板深感愧疚，虚心接受，但在她转身的一刻，摸了摸最上面的两扣子，拳抵着鼻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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