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玛兰彰秀（18）
“如果昨天有人告诉我，南蜀以公正和正义闻名的玛兰和畅大人，却是一个敲诈之徒，我倒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昏暗的灯光下，郁玖幻珊穿着一件罩头披风走进玛兰和畅宅邸。
刚从伊普斯宫参加完晚宴，郁玖幻珊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驿馆，又匆匆换了一个夜行服，披着罩头披风悄然出门，身边只带着代荷一个侍女。
“下臣见过郁玖皇太后。”玛兰和畅不理会幻珊的嘲讽，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
“请相信下臣无意对皇太后无礼。”玛兰和畅看了一眼幻珊身边的代荷。
幻珊走到屋中间，挥挥手，代荷退出屋内。
“那么，和畅大人要的是什么？”幻珊信步走到上方凳子上坐下。
淆公公从屋内一扇内门走出来：“老奴见过皇太后，皇太后千岁。”
“甭见礼了。直接告诉本宫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幻珊冷笑道：“你们要本宫来，本宫来了，你们要本宫递交国书，本宫也递交了。现在还要什么？”
和畅沉吟片刻：“下臣和皇太后一样，都是为了儿女可以不计一切代价的人。下臣儿子有难，请皇太臣相助，不知可否？”
“什么？”幻珊腾地站起：“你们将我骗来，就是为你的儿子解难？”
“不不不，”淆公公忙安慰幻珊，“和畅大人总是很谦逊，皇太后不必着急。要不，还是让老奴来说说？”
幻珊坐后凳子。
和畅叹口气：“无论布拉达淆做了什么，都是下臣的不是，请皇太后原谅。”
幻珊冷哼一声。
淆公公扬起脸，指着玛兰和畅说：“大人想要他儿子平安归来，就必须保证依皇帝顺利登基，并坐稳龙椅，而依皇帝年幼，不说大徽朝虎视，且枭楚在侧，随时可入侵南蜀。”
幻珊冷笑一声：“枭楚不是也递交了国书吗？”
“但是如果谈不到合约呢？只怕战事又起。”和畅大人又叹口气，“想必皇太后也知道，我儿彰秀逃婚，以玛兰灿烂代替为亲王。安皇帝现时未杀玛兰氏一族，只怕彰秀逃不过一死。”
“那又与我何关？”幻珊笑道：“南蜀国力低微，正与我等有意。”
“唇亡齿寒，皇太后可否想过？”和畅摇头，“如果南方三国不联合起来，再与澹台氏和烈山氏交兵，只怕会一一击破，再次沦回大徽属国。”
“这一点，本宫还不至于不明白。”幻珊微笑：“本宫想要知道的是，玛兰大人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本宫你签订和约？”
“还是让我来说吧。你们这样，半年也谈不到具体。”玛兰和畅内门被推开，红雀骑士走进书房。
“还有谁，一并出来吧。”幻珊冷冷地说，尽管屋里现在除她以外，都是和畅一方的人，但她并没有觉得害怕。
“皇太后好眼力，”黑棱索金嘿嘿笑着推开书门内门，也走进书房来。
“简而言之，和畅大人需要保证他的儿子彰秀平安，安皇帝需要保证依皇帝平坐稳大宝，皇太后你需要找到你的睿明和沛蝶，这样就形成一个圆圈。”红雀骑士笑道。
“睿明和沛蝶！”幻珊双眼圆睁。十七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人提这两个名字，“睿明和沛蝶！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在哪里？”
幻珊疯狂地扑向红雀骑士：“他们在哪里？告诉我，你们要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他们活着是吧？他们好不好？他们在哪里啊？”
“如果这个圆圈倒过来，”黑棱索金冷冷地补充道：“我们帮皇太后找到你的睿明和沛蝶，皇太后保证依皇帝的平安，依皇帝就能饶过彰秀一命。”
“他们还活着是吧？”幻珊又扑向黑棱索金：“他们在哪里？告诉我啊，你们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你们开口，我都给。我只求你们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啊！”
幻珊泪水长流，失声痛苦，奔向红雀又奔向黑棱索金，不知所措地大喊：“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你们要什么告诉我啊，我都答应啊！都答应！”
代荷走进门，扶起幻珊，替她擦去泪水：“皇太后，你先冷静点，先冷静啊。”
“他们说睿明和沛蝶，他们说睿明和沛蝶！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十七年了，我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两个名字啊！”幻珊抑制不住激动，冲代荷喊道：“你听到了吗？”
玛兰和畅难受地扭过头，如此情真感情，他还在利用，实在有些惶惶。
“奴才听到了。”代荷安慰幻珊，朝屋内众人扫一眼：“他们都在等你说话呢。既然睿明和沛蝶还活着，这不好吗？你先冷静啊。”
幻珊吸吸鼻子，将泪水擦干，端庄地坐到凳子上，“说吧，你们想要怎么样才可以把睿明和沛蝶还给我。”
红雀骑士看看玛兰和畅，“你现在就可以看到沛蝶，她在宫中。只是，你得保证签下与依皇帝的十年互不侵犯和约，并保证让枭楚也签下同样的和约。”
幻珊吸吸鼻子，坚决地说，“我保证，我愿意与依皇帝互不侵犯。但是枭楚，我并没有把握。”
黑棱索金冷冷地说：“你当初既能与枭楚签下互不侵犯合约，今天当然也能令枭楚与南蜀签约。否则，我们就只给你沛蝶，反正你也只完成我们交给的一半任务。”
幻珊看看淆公公。
他摊摊手，意思他也没法：“我只是负责将皇太后请来，这睿明和沛蝶不在老奴手里啊。”
幻珊看看玛兰和畅。
玛兰和畅朝幻珊鞠躬：“请皇太后成全。”
幻珊点头：“好吧。枭楚必能与南蜀签约互不侵犯。”
“十年以上。相互姻亲。互市。”黑棱索金冷冷地说。
幻珊再次点头：“十年以上，相互姻亲，互市。那么，现在可以让我见到我的人了吗？”
“可以。但是你现在还不能带她走，等你为她寻到一门合适的姻亲，以南蜀郡主身份出嫁出何？”玛兰和畅缓缓地说，“她的身份也仅有你我知道，至少暂时是这样。”
幻珊忙点头：“好好好，我不带走，但我要知道是她，是她，我一切都答应。”
“如果你反悔了，或许你还可以看到她的两只手。”黑棱索金露出一口大牙，嘿嘿笑。
代荷扶着幻珊站起身，有点害怕地看看黑棱索金。
玛兰和畅带着幻珊和代荷穿过一条条巷子，坐进蒙着黑布的马车，再缓缓行驶良久，下车后被带进一处宅子。
数人悄声来到一间屋子的隔壁。
玛兰和畅向前指指，示意幻珊和代荷向前。
幻珊长出一口气，缓缓向前，透过窗棂看向另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
“是她！”几乎是在看见阿蝶的刹那，幻珊就认出那个没有双脚的女孩是她寻找十多年的沛蝶。
代荷也轻声向前，看了一眼沛蝶，忙朝幻珊点头。
屋子里，阿蝶正和玛兰慕儿说着闲话。
“你说有大个姨姆，她们都干什么的呀？”玛兰慕儿抬眼看看木质窗棂的某处，手里叠着一件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我哪知道。”阿蝶盘腿坐在一边，撑着下巴悠悠地说：“今天我要不是突然生病，就有机会参加依皇帝的登基庆典的。她答应过我可以参加的。”
“是啊，”玛兰慕儿看看窗棂，似乎那窗棂处有什么似的，“你三姨姆叫什么呢？”
“半雪。”阿蝶说，“但是我不知道她姓什么，也许也是贱奴吧。”
玛兰慕儿重复道：“哦，你的三姨姆叫半雪，听这名字，一定是一位漂亮的姨姆。”
昏暗的屋子里，幻珊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代荷扶着她颤抖的身躯。
“她不是很漂亮啊，我二姨姆说最漂亮的是大姨姆。”阿蝶轻轻地叹息：“但是我不记得我大姨姆长什么样子了。”
“你怎么那么多姨姆啊？你四姨姆是谁呢？我见过吗？”玛兰慕儿又问。
“我二姨姆就是谷雪啊。她在我们七岁时就死了。阿睿说，她是累死的。”阿蝶很难过地说，“谷雪姨姆每天要做两份工，有时还要做三份工。阿睿总是说吃不饱，总是抢我们的吃。”
幻珊的身子剧烈颤抖，她听不下去了，身子软软地瘫在地上，泪流满面。
“那你还有一个姨姆是做什么的呀？还活着吗？”屋子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啊。”阿蝶难过地说，“谷雪姨姆一直说，只要我们活着，一直活着，大姨姆就会来找我们。可是我们一直活着，谷雪姨姆都死了好多年了，她还没有来找我们。”
“对不起。我——”玛兰和畅叹口气，轻轻地说。利用阿蝶来达到目的终不是他的本意，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如此行事了。
代荷扶起幻珊，幻珊昂起头：“不管是谁找到了他们，我都会感谢。所幸她是被和畅大人找到，而且生活在这里很好，还是郡主，还可以和依皇帝在一起，我很高兴。”
“你的侄子睿明在雪蓝城被澹台睿德抓走，我们还在寻找。”红雀骑士轻轻说。
幻珊点点头，艰难地抬脚走出门，“把你们要我签的合约都拿来吧，只要不是出卖我荆南国利益，不是赶我的儿子下台的，我都答应。”
“哪能呢，这是于荆南国和南蜀国双方都有益的事，是不是？”淆公公谄媚地微笑。
“我会收她为义女，以南蜀郡主的身份出嫁，到时皇太后就可以认亲。”玛兰和畅轻轻地说，“这样，也不至于委屈她。”
“当年，本宫出嫁大徽王朝，令人照看他们，可是当时正值朝廷动乱，在屠杀三星四格局、七煞之子，或许他们也被追杀，半年后本宫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多方寻找无果。”
幻珊说。
代荷喜极而泣，“这么多年了，真不知他们怎么活过来的，又是如何被找到的。皇太后早以为他们死了，经常为他们伤心。”
“这个，”淆公公得意地说，“老奴在大徽宫中生活多年，当然知道一些消息，比如说恰巧知道皇长子叫澹台睿明，长公主叫澹台沛蝶。且他们生下来就是双胎胞，长公主有手无脚。”
“他们又恰巧被带到了阿拉米苏城，恰巧被你这狗奴才看到？”幻珊的泪水还挂在脸上，这时的骂也变成了一种漫不经心。
淆公公不好意思地翘起兰花指，尴尬地笑：“说得就如皇太后亲自看到一样，恰巧如此呢。”
幻珊回头对代荷说：“替本宫多谢玛兰大人，此生，无论玛兰家族有何事，郁玖国当全力以赴。”
代荷跪下，伏地谢恩：“荆南国郁玖氏皇太后郁玖幻珊多谢玛兰大人救子之恩。”
淆公公轻轻扯扯玛兰和畅的衣角，玛兰和畅回头：“嗯？”
“布拉达，”淆公公轻声说，“盟约塔，请大人一定记得帮老奴才提及这个！”
玛兰和畅气得一跺脚：“你还真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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