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明艳光云海

苎萝山。西子峰。云海崖。

        寒子光与云梦岚正在崖边下棋对弈。两人各穿一袭白衣，隔着一张石桌相对而坐，石桌上摆放着一副檀木围棋。山风猎猎，衣袂飘飘，手起棋落，清脆有声。

        云梦岚轻轻放下一枚白子，对着寒子光淡然一笑：“寒师兄，这一局你恐怕又要输了。”

        “唉！”寒子光抓了一把黑子放在棋盘上，捶胸顿足道，“失策！失策！我真是失了智，为什么要选在这云海崖上与你对弈。你是云梦，我是寒光，云海助你之势而灭我之威，能赢才怪。”

        云梦岚嫣然笑道：“寒师兄有意让着小妹，小妹焉能不知。寒师兄棋力深厚，远非小妹可及。”

        寒子光喟然叹道：“我确实有些大意，不过云师妹也着实令我刮目相看，不止今日，前日在江上也是如此。‘西施越溪女，明艳光云海”’，李太白这句诗说的既是千年前于越女溪畔浣纱沉鱼的西子，也是今日在云海崖上令我投子认输的云师妹。”

        云梦岚连忙谦让说：“寒师兄羞煞小妹了，小妹何德何能，敢与西子相提并论？”

        寒子光哈哈大笑：“西子当年只是一介普通浣纱女，不过天生丽质而已，所以王摩诘说她‘贱日岂殊众’。后来得遇贵人，选入越王宫学习歌舞，脱去一身村姑气息，打磨成一颗光彩照人的绝世明珠。三年之后进献给吴王，夫差对她宠爱有加，百依百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时才‘贵来方悟稀’，迥异于其他浣纱女。如果只是到这里，那也不稀奇，历朝历代受到君王宠幸的女子大抵都有如此一番不寻常的际遇。至于最终迷惑得夫差不理朝政，亡国丧身，她也得以千古留名，百世追缅，固然是因为她本人倾国倾城的无上魅力，但主要还是当年吴楚越三国争霸的历史风云激荡变幻所致。在我看来，云师妹来日成就未必就逊于她施夷光。”

        云梦岚心中甚喜，嘴上却连称不敢。

        正说话间，温箐箐右臂挎着一个竹篮，笑吟吟地走上了云海崖。

        “子光师兄好。”她先向寒子光行礼问好。

        “嗯。”寒子光微微颔。

        “云姑娘好。”她又朝云梦岚点头问好，只是眼神中隐藏着一丝不大情愿，不过并未让寒子光看见。

        “温姑娘好。”云梦岚也朝她点头致意，神态同样有些扭捏矜持。两人昨天才针尖对麦芒地较量过，虽经寒子光从中说和，之前的不快就此揭过，但短短一天的时间显然并不足以令俩人完全释怀。

        温箐箐走到跟前，揭开竹篮上的花布，从中取出数碟菜肴、一壶酒、两个酒杯和两双竹筷，依次摆放在石桌上，同时说道：“子光师兄，诗会的时间推迟了半天，将在午饭之后开始，论剑的时间不变，还是明天上午，您准备什么时候下山准备？”

        “诗会推迟了半天？这可不像肖不平的做事风格。”寒子光奇怪地问。

        温箐箐瞟了一眼云梦岚，欲言又止。

        云梦岚心头突然掠过一抹不祥的阴影，下意识地问：“是不是我师弟又惹祸了？”说刚出口，便觉此言委实可笑，李长歌就算惹出什么祸端，又岂能干扰到浣纱诗会的举办，今年的主事人可是以做事“有板有眼”、“一丝不苟”而著称的肖不平。

        温箐箐肚子里冷笑道：“你们还真事有自知之明，一听出现不好的事，就立马知道是自己的人干的。”

        “箐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寒子光问道。

        “子光师兄，是这样的。”温箐箐把昨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同时还把别人的议论捡刺耳难听的复述了一些，一边说，一边留意云梦岚的反应。

        云梦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贝齿紧咬朱唇，一言不，双手放在石桌下的双膝上，十指用力绞在一起，春葱般的纤纤玉指被绞得苍白无血。如果李长歌就在面前，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把他活活掐死，再拧成一根麻花。

        寒子光手指轻敲石桌，静静听完，笑着解围道：“这位小师弟的胆识可是不一般，上次在我的威压之下还能拔剑，这次在女鬼的纠缠下还能逃走，云师妹，你们云鹤宗这一代要大放异彩了。”

        云梦岚冷哼一声，说：“他已经不是我们云鹤宗的人了。”

        “不对吧？”温箐箐故意说道，“他昨天可是口口声声说他是镜湖宫和云鹤宗共推的论剑人，镜湖宫从来不收男弟子，他不是云鹤宗的人还能是哪里的人？”

        “云师妹，这又是怎么回事？”寒子光问。

        云梦岚本不愿说，却又不好拂了寒子光的面子，只好不悦地说道：“他几个月前拜入我们云鹤宗门下，还没学成什么本事，便觉得云鹤宗庙小池浅，容不下他这尊大佛，想要另攀高枝。”

        寒子光皱眉道：“改换门庭可是修剑界的大忌，就算他想另攀高枝，恐怕人家也不会要他。”

        云梦岚酸溜溜地说道：“可人家就是看上了他。”

        “这也不奇怪，我都想把李师弟收入我们天台宗门下，可规矩就是规矩，延续了千百年自然有它的道理。李师弟想投靠哪个门派，我去和他们论理去，保管他们不敢收人。”寒子光说。

        “不是我们越国的门派，而是巴蜀的巫山派。”既然已经开了口，云梦岚也就再无顾忌，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巫山派？”寒子光眉头皱得更深了。

        温箐箐再次加油添醋道：“云姑娘，你表姐云招舞不就是巫山派的么，莫非是你表姐从你们云鹤宗挖人？”

        云梦岚反感地瞥了温箐箐一眼，继续说：“很远房的表姐，平时很少走动，也没什么交情，她仗着有巫山派撑腰，根本不把我们这家远房表亲放在眼里。”

        寒子光点头道：“她是楚人，楚人一向傲慢，既看不起吴人，也看不起越人，认为他们楚国才是南方的文明礼仪之邦，而吴越则是一片未开化的蛮夷之地。不过既然来了我们越国，是条苍龙也得盘着，是只猛虎也得蹲着，我有时间去会会她。”

        云梦岚很想提醒寒子光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可是话在嘴边绕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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