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多事之秋 （第二章）
这天晚上，凌方仪失眠了。&1t;/p>
以他对蓝凯的了解，他觉得蓝凯伤心过度出去疗伤的可能性最大，可会去哪里？山川深处？江海之滨？僻静村野？&1t;/p>
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起父亲或母亲的某件未了心愿？去为父母了却心愿去了。&1t;/p>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感到自己对不起父母，到一个地方、或用一种什么方式弥补自己心中的亏欠。&1t;/p>
……&1t;/p>
凌方仪想着蓝凯离家出走的原由，想了大半夜，一点头绪也没有，心里不由一声长叹，自己当初如果不多事该多好。&1t;/p>
凌方仪这些日子尽量不去想在许都喜来登楼顶茶座与蓝其川的那次长谈，而此刻却是挥都挥不去。&1t;/p>
那日从恩施大峡谷回来后，凌方仪约蓝其川来到喜来登的楼顶茶座。&1t;/p>
在郑锦义的婚宴上，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蓝其川内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想，三年多了，蓝其川不管多气儿子不理解自己的苦心，此次来还是很想看上儿子一眼的。思虑再三，悄悄为蓝其川夫妻定了1o月4号去北京的机票。&1t;/p>
俩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将夜色中的许都一览无余。&1t;/p>
蓝其川沉默着，象是在看夜色。&1t;/p>
凌方仪转着茶杯说：“恩施大峡谷还不错，值得一看。”&1t;/p>
蓝其川没情没绪的应了一句：“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去。” &1t;/p>
其实恩施大峡谷离锦江也不算远，半天的车程，但12个人中，却有9个人没去过，应了那句门口的景致最容易忽略的老话。正因为是在省内，正因为觉得随时可以去，反而一直未去。就象北京的八达岭长城，每天人头攒动，但真正的北京人倒有许多一次都没去过。&1t;/p>
“你身体还好吧？”凌方仪关切地问。&1t;/p>
“感冒快一个星期了，也不见好，真他妈见鬼了。”蓝其川长长叹了口气，儿子不来参加婚礼，让他觉得感冒更加重了。&1t;/p>
楼顶茶座人不多，除了几个老外，还有三对年轻人。三对年轻人正是卿卿我我的季节，浑身散着不羁的热情。&1t;/p>
“蓝兄，还生小凯的气？” 凌方仪停止了转茶杯，打算言归正传。&1t;/p>
“能不生气吗？看来是逼不回来了。”蓝其川身子向后一靠。&1t;/p>
“别逼了。就算逼进天讯，如果他心不甘情不愿，他能干好吗？就算责任使然，干好了，他能快乐吗？” 凌方仪劝道。&1t;/p>
“如果他能当成自己的事业，就能找到快乐。” &1t;/p>
“不错，前提是他当成自己的事业。在他还不能当成自己的事业之前，为什么不能让他多看看，多闯闯？”&1t;/p>
“那只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已经预测到，为什么不避免？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蓝其川认为遍地开花的电脑公司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大出息。&1t;/p>
“一次恋爱就成功的婚姻最容易破裂，为什么？因为没有经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有诱惑，没有经历过的人免疫力差。有些浪费是必须的。” 凌方仪将方糖放入杯中，慢慢搅动着。&1t;/p>
“就怕他自己走不了多远，还把这边的事给耽误了。”&1t;/p>
一股无以言表的郁闷在蓝戎川全身漫延。与儿子闹翻后，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些关于子女培养教育方面的文章，看到那些社会专家、教育专家大谈这些年来的独生子女问题、教育失误问题、带来的社会问题，心里常常无名火乱窜，早他妈干什么了，来不及了。&1t;/p>
“给小凯点时间。”&1t;/p>
“他要走自己的路就走吧，路是他自己选择的，自己负责。大不了就当没这个儿子。”&1t;/p>
“路虽然是小凯自己选的，但赢家却是你，而且你是双赢。” 凌方仪打算试着从父子一体展的思路上撬动蓝其川。&1t;/p>
“双赢？怎么个双赢？”蓝其川不解地看着凌方仪。&1t;/p>
“小凯如果真的走不远，就会心甘情愿地进天讯，你是赢家；如果走远了，创下自己的公司，那将来也会成为天讯的一部分，说不定还可以推动天讯公司向集团展，你还是赢家。你说，你这不是双赢吗？” &1t;/p>
“这？”蓝其川一愣，长期以来，他的思路一直是在想尽办法逼儿子回来的一条道上。&1t;/p>
“你都双赢了，就大度点吧。” &1t;/p>
“什么双赢？你就给我下套吧。”&1t;/p>
“蓝兄，国庆长假还有几天，去北京看看小凯吧。” 凌方仪知道要想短时间说服蓝其川也难，沉默片刻，索性直奔主题了。&1t;/p>
“当老子的向儿子妥协？亏你想得出来。” 蓝其川愕然。 &1t;/p>
“父子之间没有胜负。” 凌方仪意味深长。 &1t;/p>
蓝其川一时语塞，郁闷地拿起桌上的翡翠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点起，深深吸了一口。&1t;/p>
“小凯的公司刚刚起步，需要你的指点。”凌方仪把烟缸向蓝其川面前送了送：“放下父亲的架子，与小凯平起平坐地谈谈。以他对未来的规划为中心，你可以作为投资方进入，帮他搭个起点高一点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他长袖也好、短袖也罢，任他舞，我想即使失败了，也经历了，这没什么坏处。只有在你还年富力强的情况下，你才能有机会帮他在失败中站起来，并越走越稳。蓝兄，毕竟未来的世界是他们的。”&1t;/p>
“早知道你今天还是为小凯说话，我就不来了。”凌方仪关于双羸的话确实让蓝其川换了一个角度看待儿子的创业，可要想让他就这样认可儿子，他还做不到。&1t;/p>
“小凯他没有错。” 凌方仪品着咖啡。&1t;/p>
“那是我错？扯淡。”蓝其川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负气又有些伤感。&1t;/p>
凌方仪把蓝其川的翡翠烟盒竖起来说：“我说烟盒上有一只翡翠小兔，你说烟盒上有纪念日，都没错，角度不同而已。”&1t;/p>
“你就诡辩吧。”&1t;/p>
蓝其川起身走到栏杆处，象是看夜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1t;/p>
凌方仪手捧茶杯跟过来。&1t;/p>
“方仪，我有时觉得我们这代人很可悲。那些狗屁专家一天到晚说文化传承，传承给谁？你看看小凯他们这一代人，不知感恩，不知体贴父母，没有责任心。独生子女，我们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1t;/p>
凌方仪理解蓝其川此刻的心情，与儿子的一场战争，让他心情灰到极点，甚至对独生子女这代人都产生了偏见。&1t;/p>
他曾经与蓝其川讨论过独生子女问题，不止一次。他不否认，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的独生子女政策，确实产生了特殊的一代。这一代没有兄弟姐妹，在家庭生活中是孤独的，与人协作能力明显欠佳。父母呵护过度，则助长了以自我为中心、骄纵不羁的性格；而父母的不敢放手，又形成了性格上的脆弱，在社会上经不起风浪。&1t;/p>
可是这能全责怪这一代人吗？他们原本与一代代一样“人之初，性本善”，把他们塑造成特殊的一代，难道就没有父母的责任？&1t;/p>
可是家家就一个孩子，让父母怎么忚放手了？&1t;/p>
凌方仪现自己思路乱子，忙收住。说：“不要想那么多。老僵着，不管从家庭看，还是从各自的事业看，都不利。你就放下父亲的架子，趁假日去一趟。”&1t;/p>
“不可能。他就是回家，我还要考虑考虑让不让他进这个家门。”&1t;/p>
“别这么言不由衷了。到北京的，明天中午12：45。”凌方仪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张机票。&1t;/p>
“凌方仪，你也太自作主张了。”蓝其川看了一眼，不由恼火地喊起来。&1t;/p>
“蓝兄，自打部队起，我就把你当作兄长。可人生苦短，我们今生还有多少有质量的日子？在这种不愉快的僵持中耗掉值吗？”凌方仪说。&1t;/p>
蓝其川心里微微一震，这是肺腑之言。可自己就是放弃逼儿子进天讯的打算，也不能放下尊严，就是对儿子的肆意妄为没办法了，也不能主动妥协，父亲总是父亲啊。他的目光纠结地落在远处。&1t;/p>
许都的亮光工程这几年搞得不错，尽管有人质疑其必要性，但至少现在从喜来登大酒店楼顶看过去，增加了可看性。但蓝其川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凌方仪给他出了个大难题。&1t;/p>
“去吧，一家子团聚几天，就什么都过去了。” &1t;/p>
“不行，这样一来，那臭小子就更得意了。” 蓝其川白了凌方仪一眼。&1t;/p>
“你就这点承受力？这可不是你的胸怀。再说，就是为了董玉洁你也应该去一趟。她为了照顾你的感受一直没有去看望儿子，这次来许都想见儿子一面，谁知小凯又没来，你也要顾及一下她思念儿子的心情。”凌方仪把机票递向蓝其川。&1t;/p>
蓝其川没有接。他明白凌方仪的好意，但又不满意他不征求自己意见就随意安排。&1t;/p>
“就算陪董玉洁到北京玩玩，顺便看看小凯。到北京后你实在不想见也可以不见嘛，就当成全一下母子俩。” &1t;/p>
“你让我想想。”蓝其川点起雪茄。&1t;/p>
“你别说打算让我退票？”凌方仪想激激蓝其川，做出要将机票放进上衣口袋的样子。蓝其川没有反应，只好真的把票放进了上衣口袋。&1t;/p>
大约1o点，俩人离开楼顶茶座。快到房间时，蓝其川伸出手：“行了，给我吧。”&1t;/p>
想不到两张机票把蓝其川夫妇送上不归路，凌方仪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眼睛一阵热辣。痛苦、懊悔、又回天无力，几种情绪轮番折磨着他。&1t;/p>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声音好像停在自己家门口。&1t;/p>
是小凯回来了？凌方仪从床上跳起来。&1t;/p>
凌思思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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