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梦一场（98）
四个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古根海姆一脸淡定，贝特利希若有所思，奥布尔哈克眉头紧锁，许尔勒扫视打量。他们心里各有盘算，却都不想第一个站出来。
“我真搞不懂，难道回答我的问题还需要点名吗？”舒伯特转过身，目光直接锁定在贝特利希身上：“您是外交部长，就先谈谈看法吧。”
“我的元，我认为中国领导人表这番讲话的目的是想对我们施加压力，迫使我们做出重大让步，即使达不到这个目的，也能起到稳定同盟国民心士气的作用……另外，目前反德联盟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其实除了中国以外，其他的成员都是流亡政府，只要我们坚持现有的政策，迅消化战争成果，那么这些流亡政府事实上就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而中国也不像美英俄法等国在历史上与我们有着难以化解的恩怨，如果盲目宣战，势必引国民的质疑，因此我建议目前还是应该通过外交渠道和中国继续保持接触，除非局势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否则尽量还是不要采取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
贝特利希表完意见，便悄悄碰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奥布尔哈克，后者心领神会：“我的元，我赞同贝特利希的意见，目前我们的占领区面积过大，各国抵抗运动和游击队又不断动袭击，迫使我们不得不将大量兵力用于维持占领区治安，而且俄国战役中我们还损失了大量优质兵员，重新完成补充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就导致可用于一线作战的机动兵力不足，而中国有着广袤的战略纵深和几乎用之不竭的后备兵员，再加上中国还有完备的工业体系和丰富的自然资源可支撑长期作战，如果我国贸然采取军事手段，却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击败中国，我们就很有可能陷入处处挨打的被动局面，因此我认为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么最好不要与中国开战。”
舒伯特对贝特利希与奥布尔哈克的看法没有表态，而是转向了许尔勒和古根海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是不是也不赞成与中国开战？”
许尔勒率先大声表意见：“我的元，我认为中国目前的做法是对德国的羞辱，因为中国不仅收留了多国流亡政府，还为这些流亡政府开展抵抗运动提供帮助，更可恨的是中国以建立反法西斯同盟为借口，实际上是想限制德国的生存空间，对于这种再明显不过的挑衅行为，我将坚决支持您的一切决定，决不让中国成为阻碍德国前进的绊脚石！”
“好啊，如果我决定立即向中国投降，您会同意吗？”舒伯特冷冷道。
许尔勒本以为舒伯特会立刻对自己大加赞赏，因为他早就习惯了拍马屁式的表达，然而这一次舒伯特的反应却一反常态，他的腔调也因此低了下来：“我的元，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不要总是在我面前喊口号，我要的是您的建议和想法！要是人人都来搞这一套，以后我连个屁都不敢放，因为我不知道人们会不会把这个屁也当成我的决定！”舒伯特不耐烦的说。
许尔勒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古根海姆趁机端出了自己的主张：“我的元，我认为中国目前的强硬态度主要是想迫使我国放弃对其实施武力征服的想法，以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因此我建议立即表公开声明，警告中国不要继续在涉及德国利益的问题上指手划脚，否则我们就将对其采取严厉的报复措施，同时还要迅加强东方边境的军事力量，对中国造成强大压力，迫使其做出让步。”
“您觉得中国人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边境线后面吗？”舒伯特问。
“从中国这么多年处理边境问题的手段来看，我认为他们多半不会主动出击。”古根海姆说。
“但是如果您判断错误怎么办？”舒伯特又问。
“这种可能应该不会出现……”
“在现实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应该或者可能！要么有，要么没有！”
古根海姆顿时噤若寒蝉，他自以为这种滴水不漏的建议会赢得舒伯特的重视，却没想到反而引来了后者的怒斥。
“我不明白你们在害怕什么！”舒伯特的嗓门越来越大：“德国占领的国家面积是中国的五倍，而这些国家的人口也是中国的两倍，所以无论领土还是人员我们都占据着绝对优势！还有，从美洲到欧洲，我们控制了数十万家工厂，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在为德国制造先进的武器！我们拥有数不清的农田，每年收获的粮食足以维持一支上千万人的军队！我们还有钢铁般的意志和无数勇敢的士兵，足以在最残酷的战斗中笑到最后！但是你们现在只愿意享受，却不愿意再次面对敌人的挑战！那个布尔什维克国家已经向我们出了战书，而你们却在幻想用喊话就能让他们投降！你们的忠诚在哪里？你们的勇气在哪里？你们还是不是德国人？难道非要等到中国人把枪口对准你们的脑袋才能清醒过来吗！”
四位纳粹高官在舒伯特的怒吼声中瑟瑟抖，没人知道元为什么会这么大的火，难道是这栋别墅里依然隐藏着希特勒不甘失败的灵魂，而在这一刻又恰巧附到了元身上？
“都下去好好想想吧！我随时会召集你们再进行商议！”舒伯特不耐烦的摆着手，四人如同获得了大赦，一溜烟的都不见了踪影。
舒伯特把自己埋进松软的沙，心情一半是寒风，一半是怒火。四个亲信中，贝特利希明白强大的中国始终是德国征服世界道路上一座迈不过的门槛，但是他却幻想着能够用外交手段让中国接受德国统治世界的现实；奥布尔哈克满脑子都是退休后的晚年生活，根本没有和中国开战的念头；许尔勒嘴上说支持，其实心里只想讨自己欢心；古根海姆倒是强硬一些，但是他最想保护的却是眼下的既得利益，与自己的追求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偌大的一个德国，竟然无人可用，这不禁让舒伯特感到悲哀，而且他又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齐格菲尔德，这位年轻的元帅有着非同一般的战略眼光，敢于在自己面前坚持想法，从来不会在困难面前低头，被士兵们视为胜利和勇气的象征……
齐格菲尔德的身上到处都是闪光点，如果他愿意亲自指挥德国军队入侵中国，自己和父亲的梦想就完全有可能实现。只可惜齐格菲尔德不是日耳曼人，还把中国视为第二故乡，这就注定了自己不能把赌注押在他的身上。
“你要永远记住，你只能用利益和谎言来控制那些下等人，而不要幻想你能够获得他们无条件的信任，因为日耳曼人才是德国社会阶级的核心，没有了日耳曼人的支持，你的统治就像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根本经不起海浪的冲击！”
每当想起父亲的这番话，舒伯特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些年他学会了像父亲一样废寝忘食，无论每天工作到多晚，第二天早上六点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内阁成员面前；他用谎言、利益和精彩的个人表演控制住了庞大的非日耳曼族裔，为纳粹征服世界的野心提供了无数的炮灰；他大张旗鼓的宣称已经实现了种族平等，但是日耳曼人却依然处于金字塔的顶端；他几乎继承了父亲所有的优点，但是却变得更加多疑，所以他用人的原则就是必须对自己忠诚，而才华反倒是被看轻的一面。
多年以来，舒伯特一直认为这样的做法最稳妥，这样他就可以在艾德斯瓦尔宫高枕无忧，享受着纳粹大军征服世界的快感，然而在俄罗斯生的一切却击碎了他的美梦。俄军在斯大林格勒差一点就复制了二战时的成功，如果不是齐格菲尔德奇迹般的回归，他甚至不敢想象后面会生什么。
突袭美国，横扫欧洲，征服俄国……这些辉煌的战果不是出自齐格菲尔德的谋划，就是在他的指挥下获得成功，那顶扣在日耳曼人头顶象征智慧与勇敢的帽子第一次受到了质疑，而齐格菲尔德的存在毫无疑问将会让这些质疑继续酵，甚至有一天还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自从看过了齐格菲尔德制定的进攻中国的作战计划，舒伯特就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中——他既对齐格菲尔德那种大胆的战略规划赞叹不已，又不停地抱怨上帝为什么把勇敢和智慧统统给了齐格菲尔德，却只给自己留下一堆庸才。他为自己之前的用人原则感到痛心，于是才找到了艾利希，尽管后者惊人的判断力与敏锐的思路让他感到振奋，但是入侵中国能否成功将直接关系到第四帝国的命运，而艾利希到底能不能将齐格菲尔德的计划化为现实却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国内的军政大员们个个都热衷于享受战争带来的红利，很少会有人对继续打仗感兴趣。这一切都导致他虽然是个舍得下本钱的赌徒，但是却不得不考虑到底要不要将德国的命运放上赌桌。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天空，舒伯特下意识的扭过头，却惊讶的看到窗户玻璃上出现了父亲的身影，他的嘴边还是像过去一样挂着嘲讽的笑容，仿佛在说：“阿道夫，你的懦弱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尝到失败的滋味！”
一阵风吹过，玻璃上的影子不见了。舒伯特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现这居然不是一场梦，在凌乱而又烦躁的思绪压迫下，他突然露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仿佛听见了撒旦在他耳边送来的锦囊妙计。
“准备专机，我要去萨拉热窝看看埃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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