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瓦镇
果然，年久不用，门锁确实出了状况。
维修师傅的店铺硬生生被白栀催开张的，雨衣还在滴水，他蹲下身子，翻遍了保险箱：“姑娘，你这锁砸坏了要是再配一模一样的可不容易。”
好些年前的样式了，他拨弄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帽檐上的少许水滴因为他俯身的动作落在盒子里。
白栀抬眸抿唇，视线重回门锁上，她并没有什么意见：“没事，门先打开最要紧。”
里面还有人呢。
这天气窗户一晚没关，地上还有渗出来的水。
想想白栀就头疼，说好给人介绍的房子至少干净，这下倒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骗子，拐人入凡历劫呢。
得到回复后，门锁被/干脆利落的卸下来，砸到地面上，清脆一声，躲闪着脚步，白栀推开门。
室内外温度差不多，都冷得让人不自觉小臂环起来，试图获取更多的热量。
厨房在右侧，离正门不远，浅浅扫过去一眼，维修师傅正在检查。
地上积水不多，倒也蓄起了薄薄一层，眉心皱了皱，白栀收回视线，在屋子里找人。
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进门以后没看到人显得格外强烈。
锁都被撬了，里头也没个动静。
白栀攥紧袖口，越到卧室步伐放的越缓。
她怕男人冻死在这个秋末早冬。
外头风呼啸，何止卧室一扇窗哐当哐当作响，其他的玻璃似乎也能被这狂风震碎。
白栀顿在房前，指尖触到冰凉把手，握紧往下扭转。
有人轻咳。
嗓音沙哑，很明显不是从卧室内传出来的。
微微探出脑袋，乌亮的黑发跟着头倾斜，白栀朝客厅沙发望去。
一只手臂攀着沙发靠背，青筋崩在手背上，似乎是费了不少劲，沙发被捏的有些变形，男人的上半身轮廓在出现在白栀的瞳仁里。
手指摁着眉心，他低垂着脑袋，缓了约莫五六秒，他抬起头，眼神微眯，即使唇色惨白，那眸光里的震慑力还是把白栀定在了原地。
她呆呆地愣了两秒，看着对方眉间距逐渐拉近，也毫无反应。
像是真瞧见了历劫归来的使者，多有一种被吓得不敢动模样。
晏复南瞧她，把本该有的不耐烦压下去，换了个动作，吊儿郎当地就那么呈“大”字形坐在沙发上。
望着那突然转过去的背影，白栀才回过神来，却也只能瞧见对方后脑勺。
这是什么态度？
直接无视自己。
年轻人，拽哦~
气劲还没涌上心头，男人开口，声音划破冰冷空气：“人生地不熟，不好意思，还是麻烦你了。”
啊这，好吧。
他还挺有礼貌的。
拢了陇袖口，白栀弯起唇来，兀自尴尬地笑着。
但很明显，他的嗓音干哑且无力，一听就是严重感冒的症状。
“那个…你是不是生病了？”白栀走上前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道。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昨晚被风吹得。
阖眼小憩，晏复南单手撑着脑袋，听到她的问题后掀起薄薄一层眼皮，睫毛一垂一垂的，反应给人慢半拍的感觉。
还是闭眼舒服，他回：“没病。”
白栀：“……”
论这一生要强的男人。
整个人病恹的实话都不会说了。
可能是她一窥别人谎言的目光太过炙热，晏复南和她对上视线，被迫解释：“渴的。”
一晚上没喝水了，嗓子干哑得难受。
话落，白栀才相信了他没说谎，转身瞧了眼厨房，她起身：“我去看看修得怎么样了。”
淡淡的应了声“嗯”，男人又阖起眸子。
水管放久了老化严重，外加今年冬季好像格外冷些，便冻裂了一条细缝，问题不是很大。
维修师傅动作麻利，白栀进去的时候水管已经换得差不多了。
今天肯定能正常使用，缓缓松出一口气，白栀笑了笑：“师傅，麻烦你都检查检查，还有哪些有问题也好一并修完。”
以防后期再有这种情况出现，她确实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
靠在流里台上，白栀视线移到客厅，男人把头仰起，靠在沙发后背上，黑色短寸显出几分野性，眉头微蹙，看得出来心情不大好。
索性，他没跟自己计较。
整修结束，白栀窝在厨房烧水，地上还有水渍，轻烟往房顶上方飘，渐渐地水声“咕噜咕噜”冒起大泡，装进水壶后，她又额外倒了一杯出来。
端到客厅茶几上，推至男人面前，白栀有点儿心虚：“不好意思，我没提前确认，弄出了这些事，修理费用应该是我要付的。
这房子可能还有其他问题，如果你不选择搬出去，我可以给你免一个月房租，你看，这样行吗？”
晏复南摇头，淡淡道：“不用，可以正常付。”
他穷的也还是有原则的。
白栀抿唇，想开口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秋冬的日光总是很亮，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得，尤其她今天还穿了件烟粉色的毛绒针织外套，衬得人愈发软糯。
她闷着头，大有一种自己不同意她就这么坐到自己同意为止的架势。
舔了舔唇，晏复南唇角勾出点点弧度。
他弓起身子，手肘搭在膝盖上，强忍着喉间的干疼，活跃了一下气氛：“老板娘，你这样……
多少让我感觉，
你是不是在图我什么？”
给工作，给房子…
啧。
那一抹笑意更盛。
白栀一瞬错愕，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解释都很迟钝。
晏复南重新陷在沙发靠背上，有点儿犯困：“心意领了，其他的我想自己努力试试。”
白栀差点受到惊吓，知道他刚才图他什么那句是在开玩笑后，也不打算继续再说下去，歉意表达到位就好。
临走前，看着他有点无力的样子，白栀有些后怕，想着他自己说没事，那应该就是真的没关系吧。
—
忙碌了一上午，离开后白栀直接去了店里，期间那位难搞的客户不出意外地又有要求。
嫌弃白栀准备的打包盒普通，庸俗，还有点低级。
白栀无言，聊天记录都能翻出来，他最开始同意了用这款礼盒包装。
这会说变就变，还低级。
把百寿福从黑卡礼盒拿出来，白栀仔细审视一圈也没理解他所谓的低级两字在哪里体现。
强压着不爽，白栀露出标准式的笑容。
礼貌的询问对方：【亲，请问包装盒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嘛？我尽快去准备，争取早些邮寄给您。】
简而言之，要求能不能一次性发过来！
自己家老爷子生辰什么时候不知道吗？磨磨蹭蹭，到时候，货不能及时送过去，又要怪在她身上。
难搞。
对方再一次陷入沉默，半晌过后，发来一个快递取件码，顺附两个字：【礼盒】
白栀：“……”
深呼一口气，调整呼气，作势朝着聊天框虚捶两拳，白栀不情不愿地走去快递站点。
青瓦镇真要算起来地理位置也挺大，毕竟偶尔节假日时也是能吸引一小波游客的旅游地。
但是驿站位置有些偏远，又是雨天，东拐西绕，白栀选择从一旁集市巷子穿过去，会近一些。
就是泥水比较多，她走起路来小心翼翼，时不时后头望着后摆的杏色裙摆，生怕沾染灰尘。
顾客寄来的是个偏长方形的礼盒，快递表层糊了一层灰尘，白栀思量再三，没敢把外面的袋子撕掉，好歹留个保护膜。
这要再出意外，对方的态度可想而知。
捏着黑色快递袋一角，白栀把胳膊伸得老长，不想衣服被蹭脏。
视线是不是驻留在那个盒子上，余光扫过去，无疑瞧见了一个身影进了青瓦镇的大药房。
黑色冲锋衣的背影格外熟悉，配上那标准的寸头。
阿南？
他不是说没生病吗？
白栀疑惑，停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药店的门。
没多久，男人踏出门来，手里一个药盒一瓶矿泉水。
双腿修长，立在台阶上，晏复南眯了眯眼，大致扫了眼药盒上的说明，撕开包装，摁出一粒药咽了下去。
瓶身向上倾斜，一半水还没下肚，晏复南忽地笑了。
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盯着他看。
莫名有一种干错事被逮到的感觉。
室外温度个位数，白栀瞧着他一口闷了那一瓶冰水，隐隐觉得自己胃都疼了起来。
两人距离不是很远，皱了皱眉头，白栀可以辨认出那个药是头孢。
发烧配冰水。
牛哇，以毒攻毒。
她的视线直勾勾，从自己的脸上移到了自己手里的空瓶子上，晏复南抬了抬握着瓶子的手，笑着问了句：“你也渴了？”
白栀：“……”
晏复南狡辩：“开水不解渴。”
所以，来药店买冰水喝，顺便配了点头孢？
目光聚集在药盒上，晏复南嘴角扯出的笑意逐渐放大，清了清嗓子，他踏下楼梯，随手把手里的两样东西甩进一旁垃圾桶。
完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毁尸灭迹，坦坦荡荡。
白栀：“……”
路过她身旁，晏复南抿唇思忖几秒，选择了停下来。
他个子高，白栀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笼罩的这个阴影，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满目茫然。
轻轻敲了下她怀里的脏盒子，晏复南说：“注意衣服。”
白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它抱在怀里的，猛地反应过来，赶忙移开。
不出所料，一个“啊！”声从身后传来，晏复南嘴角忍不住勾起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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