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瓦镇
青瓦镇的大雨一连下了好几日才停下来，长廊檐瓦还落着雨水，一只白色比熊犬挣脱绳子踩在泥泞石阶上。
晏复南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盯着它看：“还闹，你知道我们现在干嘛去吗？”
团团听不懂他的话，围着他双腿欢快地转圈圈。
平时挺乖一狗狗，怎么送到他这就那么闹腾呢。
皱起眉头，晏复南起身，冷眸落在一旁助理身上显得更不耐烦：“你到底是谁助理？”
助理怔然，放下手里对着团团狂拍的相机：“晏总，我当然是你助理，只是大小姐让我多拍几张团团的照片。”
谁让你平日一张不拍，当然，这话肯定被社畜狠狠咽在了肚子里。
有着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收好相机，助理走到男人身边：“晏总，巷子太窄你那辆新车停在路口，大概再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
晏家各个都是工作狂魔，看着男人西装革履就那么草草结束了青瓦镇的休假之旅，助理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这位新任的继承人会在工作上疯魔到程度。
“晏总，您的行李后期我会派人过来收拾。”
“行李？”
“是的，或者你想把行李留下方便以后过来旅游？”
算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晏复南掀起眼皮：“谁跟你说我现在要走了？”
“啊？”助理没明白，“那您是要？”
“去还钱。”间隔半晌，除了团团在雨巷里撒野欢叫，空气里又传来男人淡淡的嗓音：“找人收拾吧，我提前回宁城。”
这古镇呆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
天晴不下来，白栀工作室的线下生意少了好些，华织节的比赛还早，参赛作品的赶工急不得，细火温柴慢慢来效果才最好。
对着玻璃外的石桥流水发了会儿呆，白栀突然想起手头上还有个完成一半的单子，用红绒线编织百字寿服，应该还挺适合用来直播的。
短视频平台上关注白栀编织的粉丝已经有了十几万，直播反响一直都很好，所以刚打开直播时，在线观看人数就疯狂上涨。
直播时白栀从不开口说话，会扰乱她思绪影响手里的动作，还有的是她确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默默从竹篮里拿出未完成的手工品，上面还连接着棒针缠着红线，一直延伸到镜头看不见的位置。
编织品置在腿上还未展开，直播间观众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主播纤细嫩白的手指上，评论区开始吹捧，那么好看的手难怪能编织好看的作品。
白栀不自在地扬唇笑了笑，加速摊开那件寿服，怕观众看不清，她细心调动了下镜头。
瞬间把寿服和镜头贴近，一下子看的更加清楚，人人都听过写百寿字贺生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将各种各样的寿字连接在一起编织成一件衣服。
线脚整齐，字体隽秀，绒面似哑光但却在字的弯折处整合成柔和顺滑的亮光。
等白栀摆弄好镜头，一时哑言的网友们也都迅速反应过来，弹幕一条接一条，跳的白栀眼花。
【这是在织衣服吗？是纯手工还是随便找一件拿来作秀的？】
【小姐姐手好好看啊！别织了，戳破手我会心疼的。】
【感觉y牌几万块的衣服都没这个精致。】
【毛衣就毛衣，这是什么玩意？搞得乱七八糟的。】
……
少有杠精出没，白栀倒不在意，从抽屉里拿出还没用到的寿字瘫在桌面上继续手头编织。
似乎是有人带节奏，直播间一直都很热闹，弹幕里吵得不可开交，直到细细簌簌的雨声放大，坠入门前溪流里，一滴一滴，有耳尖的网友瞬间听见：
【主播是在古镇吗？屋子是白墙青瓦，还有水流声。】
【也有可能主播住小别野？】
【是青瓦镇吗？编织古镇。】
【青瓦镇？我怎么没听过，我要去旅游。在哪？】
白栀没留意她们在谈论些什么，暖气开得太足，屋子里有些闷热，窗外刚好有风，刚起身把合上的玻璃门推开，一股冷空气钻进工作室，吹得桌上纸张样图哗哗作响，顺势把没压住的百寿字吹得满屋子都是。
耳边鬓发也跟着卷起，垂下眼睫把碎发勾到耳后，白栀赶忙走出“春日和”，把门“砰”地合起。
估计是屋子里太闷，人都闷的不清醒，那么大的风，她开门干嘛。
这下倒好，专门找人写好的寿字，大半都在泥泞坑洼里。
尝试着从泥坑里捡起，黑色墨水渐渐在纸张上晕开，还顺着些泥垢。
白栀拧眉，不死心地一张张拿起。
唯一湿了边角的一张指尖还没触碰到，意外被人捏在指心。
白栀抬眸，一眼认出了面前的男人。
小镇本就人少，家家户户也都相识，更何况青瓦镇并没有名气，游客少之又少，见过一面白栀自然记得。
“是你！”她有些惊喜。
红纸还滴着水，捏在指尖，男人眉心轻皱：“还要吗？”
白栀点头：“要的。”
吹风机吹吹，说不定还能接着用用，毕竟这字的笔锋力度她是真的写不出来。
耷拉着脑袋，白栀用手指拂去表面的颗粒灰尘，又抿唇向四周展望，眉眼里尽是惋惜。
“很重要？”晏复南问道。
“没事，应该有其他办法可以挽救。”她明眸弯了弯，随即笑问：“好巧啊，还能再见到你。”
她确实没想过还有第二次见面的缘分，要不是今天晚上偶然遇见，她估计都快把那天晚上的事忘记了。
“不算巧。”
“嗯？”黑瞳微微瞪大，白栀不解。
“我是特意来的。”男人解释，“赶来还你钱。”
啊~原来是这样，白栀笑笑：“不用还的。”
晏复南“嗯”声，抬腿朝里走，顿在店铺门前，洋洋洒洒三个大字“春日和”刻在木制牌匾上：“这是你的店？”
“嗯。”
双双陷入沉寂，白色白团子在脚边活跃，白栀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会写字，如果可以，刚好当还你二十块的劳务费，你觉得怎么样？”
头顶上方传来声响，白栀仰头，眼神里惊喜与错愕交织，随即片刻，她道“好”。
风吹得突然，完全在意料之外，屋子里还有些乱，白栀示意男人坐在工作台的板凳前，从里间拿出剩下的红纸黑墨一一展开在桌上。
她的动作太过专注，停下来的时候刚好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的长相是典型的痞戾混气与硬朗并存，没有表情看人的时候显得也有几分凶巴巴的，但人应该不坏，白栀弯唇笑了笑。
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男人挽袖，提笔，点墨，落字…
一笔一画都是书生雅气，和他本身的气场截然不同，白栀一时有些怔愣。
可是…他好像有些穷唉，衣服都不太能买得起，还有条件学书法吗？
有人儿时习字，骨子里养成书生气，长大后，落魄没钱，估计也就沾染上了痞气，长叹一口气，原来他还是缺钱啊。
白栀需要的寿字并不多，但大多都是复杂的字体，晏复南写的时候毫不费力，但任务交回白栀那里，他不太确定对她的编织能力来说会不会太难了。
既然是抵工资，自然要负责一些，晏复南从座位上起身，抿唇还是开了口：“我可以留下来看看吗？”
如果她写不出来，他可以重新提其他的字体，不然这钱他还的不安心。
“当然可以。”
被人盯着工作这种事经常会发生，一开始手艺没那么精进，白栀还会紧张，但时间久了，在直播镜头面前她都可以坦然应对。
笔墨浮于纸上，不疏不散，中宫收紧，宛若龙蟠。男人屈腿坐在那一方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矜贵痞气，与青瓦镇格格不入。
是突然落魄躲到青瓦镇的吗？敛起疑惑，白栀垂下脑袋，男人写的寿字和之前多少有些不一样，有些字明显复杂更多，要用更多的耐心和专注力，沉浸在编织的世界里，白墙青瓦下的屋子里跟着噤声。
地处江南，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天外又突然放晴，窗外还泛着淡淡烟雾，徐徐飘渺。透过烟雾缝隙，远处紫色霞光抹在天边，还有一束淡到不可见的彩虹。
收回视线，晏复南的目光定定落回她的手上，黑色笔墨的横折弯钩，被她用红色绒线钩织着。
她的唇角微勾，淡定且从容。
还没出片刻，白栀手间动作停下，举起一幅寿字图呆望。
“是写错了吗？”晏复南问。
明明更难的字体都织出来了，难道圆寿的弧度她不会弄，他可以写一些少有弧度的。
白栀摇头，“你说，如果把盘扣换成圆寿会不会更有意思些？”
“用毛线编圆形的立体寿字当衣服系扣？”
“对！”白栀拿起一旁传统的纽扣，和圆寿字对比，“我之前总觉得差点儿意思，如果这么一换，好像就没那么怪异了。”
直接无视一旁坐着的人，白栀接着工作。
一团红线在竹筐里轻滚，她的黑发长至腰间，窗户开了一条细缝，风钻进来，青丝绕在绒线上。
针脚磨边都被完完整整的收在看不见的地方，没用多久，红字连成一件衣服，她指尖捏着初成的一粒寿字纽扣准备安在衣服上。
晏氏旗下的y牌服装，产品采用机械化生产，价格不出意外远比她手里的衣服还要贵，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意思。
小镇灯火暗，天边已经黑透，团团开始在他脚边乱窜，似乎被束缚太久干脆咬住他的袖口，牙齿尖利，没用多大劲，袖口扯出一个不小的破洞。
思绪被团团拉回，晏复南仔细凝视着这间屋子的陈设，突然瞧见门上挂的牌子。
招聘：体力活，时薪25，仅缺一位，诚者可进店沟通。
抬头扭脖子放松的间隙，白栀听见他问：“你这里还缺人吗？我只要20时薪。”
脖子僵在一侧，白栀顺着声音望去：“你刚才不是说赶着过来，你不要走吗？”
“可以不走。”
揉了揉后颈，白栀瞧见他袖口的破烂，他好像真的还挺难的，为了留住一份工作，自降时薪，让白栀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时薪30，你留下吧。”
(https://www.xbiqugex.cc/book_81262872/149299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i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i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