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怀疑
再往后，日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似乎在胡汉奇开始有了自己在变化的这种认知之后才会想到在日记上体现他心境的变化，借此来警醒自己。
而后面，又开始便会毫无疑义的日常了。
语气说是日常，不如说是流水账更加恰如其分。
最后一页上面写的大抵是出发前一日。
“今天找隔壁的大婶换了一些饼，我得再下去一趟，看看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用作交易的东西，已经被我消耗的差不多了，无法知道这个世界的食物来源，我不想饿死在这里！”
笔迹凌乱，字里行间充斥着几乎难以压抑的暴虐感。
沐雨泽盯着最后一页愣了数秒，将手中的笔记放到一边。
说起来，他确实没有好好检查屋子里还剩下了什么东西。
沐雨泽起身趴在地上继续往床底下扒拉着。
他记得当初胡汉奇将自己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塞到了床底下，似乎藏在下面能给他安全感似的。
然而底下除了那本日记之外，只剩下了灰尘。
沐雨泽弄的自己整个人都脏兮兮的，也没能成功找出点儿别的东西来。
这种情况可能有些麻烦了。
他找不到对于贺先生来说最有意义的摄像机和手机。
这本笔记的存在作用聊胜于无，但是没有丝毫关于长生的有用信息。
沐雨泽拍拍自己身上的浮土，将笔记本揣到了怀里。
在想法上，沐雨泽和铯林娜的第一反应都十分一致。
他也准备去神殿看看。
他对于胡汉奇之前进去那次，听到的那声巨响十分好奇。
那声音绝对不是幻觉。
他可以看看，是不是可以凭着人多偷偷溜进去。
不过这里的人，现在似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沐雨泽在屋子里很是局促不安的踱着步。
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才好。
现在外面全是怪人，他身上却连一件能够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本来还有点儿洁癖的沐雨泽在屋子里滚了两圈之后，直接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他现在跟从煤堆里面挖出来的一样，连白净的脸上蹭的都是一道道的黑灰。
饶是这样，他在屋子里连条趁手的棍子都没找到。
不科学啊，这里的人眼神一个个都跟要杀人一般，怎么屋子里连点儿攻击性武器都没有。
沐雨泽怀揣着最后的期望，打开了柜子门。
什么都没有。
沐雨泽看着空荡荡的柜子内部，深吸一口气，结果被扬起的灰尘呛的够呛。
抬手关门的时候，内里却发出了砰的一声。
有重物落下的声音。
沐雨泽犹豫了两秒，又将柜子门打开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暗格。
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有些锈蚀的匕首。
原来刚刚沐雨泽关门的动作太大，震塌了因为腐化而契合的不是那么严密了的木板，露出了在后面墙壁上开出的暗格。
发现这柄匕首之后，沐雨泽的心情反而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有了这个东西，就证明了，这里的人，绝非善类啊。
沐雨泽将匕首拿出来，用床上已经脏透了的床单将表层的铁锈磨掉。
这是一把曾经开过刃的匕首。
上面生出的锈迹到显得十分可疑。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东西曾沾上过某种液体，而没有经过处理之后直接丢回了墙里。
现在这柄匕首之前被锈迹包裹的地方都已经钝了，锋锐程度完全无法对人造成太重的伤害。
善于用刀的人都会知道，刀刃越坚硬越薄越锐利。
可现在因为之前生锈，这柄匕首原来的刀刃已经基本被腐蚀掉了。
有个花架子也比没有的好。
沐雨泽叹了口气，将匕首插在了腰后。
应该没人会管他的闲事吧。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沐雨泽走出了这间什么都没有屋子。
如果他知道在铯林娜身上发生过什么的话，恐怕他就不会再向着带什么防身的用具了。
因为，这种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铯林娜一身跟那些怪物如出一辙的黑袍，从头到尾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从沐雨泽身边匆匆而过。
沐雨泽愣了一下，看着前面经过的那道身影，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些家伙走动起来的样子，有那么灵活么，看起来毫无滞涩感。
而黑袍人的出现，显然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莱城—
“你确定这里能找到我们需要的消息。”
“我只是要找沐雨泽而已，你干嘛非得跟来？”洛璃表情郁闷的忍受着自己身后的家伙时不时的言语骚扰。
不是她喜欢安静，而是她对蔷薇真的不来电啊！
“是课不好上，还是恋爱不好谈？”总算出了出站口，洛璃猛地回头瞪着她。
“我的意思是，对方不会在相同的地点作案的，我们要想寻找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应该知道对方下一次作案的地方才对。”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好么。”洛璃忍不住翻了个眼白，“要想找凶手你自己去找，我只是想找沐雨泽，ok？”
“我也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至少目前他没什么事儿。”洛璃耸耸肩，莫名其妙的心悸感已经消失了，但她仍没觉得沐雨泽是安全的。
因为契约还是无法感应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既然已经到莱城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先去养老院看看。”
“现在么？”
“你要跟着我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能不能别那么多疑问，你以为我是大胖。”洛璃猛地顿住了脚步，转身直勾勾的盯着蔷薇的眼睛，“麻烦你不要再在我耳边聒噪了，如果你对我决定有异议的话，我们大可以分道儿走。”
蔷薇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洛璃的眼神吓到了，“这次回来......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那是。”洛璃嗤笑一声，“人都是会变的。”
做重要事情的时候，一切言语声都是不知所谓的聒噪。
她要的不是别的。
如果是真心的关心的话，只需要默默站在她身后就好。
而那些假模假意的关怀，只会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想到孤立无援的沐风，想到那个世界的很多人。
她是个懦夫，只会站在别人身后。
而在这个世界，她再也没有可以倚靠的人了。
甚至她要成为一堵墙，一堵去保护别人的墙。
即使洛璃的话有些伤人，蔷薇还是没有离开。
她能感觉的到，洛璃的情绪很不稳定，现在这个人需要她。
洛璃身上不稳定的情绪是在档案室看过卷宗之后才滋长出来的，大概是因为那些案件一件都没有告破，而失踪者的尸体都陆陆续续重新现世导致的。
这个世界并不安全。
与相对安全的表象相应的，自然有游走在黑暗中的鬼魅。
总有人不安于现状想，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黑暗里充满着漏洞，法律就像是一张大网，却总有网不住的时候。
对方是一条很大的鱼，游走在网之外，神出鬼没，毫无端倪。
她们只能依靠这些有限的资料像是拆解谜题一般一步步深入。
只可惜，特殊事件组也毫无进展，这些资料能到她手上一份，纯粹是因为之前白夜的出现，但因为她没有联络上白夜的方法，这资料才会暂时留在她手里的。
沐雨泽的消失可能跟这些案件有关，也是上面传来的消息，她本来对于这些毫无意识。
因为沐雨泽跟特殊事件组在这段时间牵扯太多，所以他的资料被归类进入了特殊档案，甚至他突然申请休学也惊动了特殊事件组，为此特意暗中派人跟踪着沐雨泽。
但在沐雨泽走上返回莱城列车的一瞬间。
他的所有档案资料在同一瞬间被彻底从网络系统上清空了，就像是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他这么一个人一样。
而伤了同样列车的人，最终也跟丢了。
监控平台的录像更是完全无法找到任何关于沐雨泽的视频资料。
对方的势力无孔不入。
这样的对手让他们束手无策。
洛璃的情绪波动和此刻的笃定，却让蔷薇看到了破案的希望。
她知道这两个人感情有多么好。
其实当初沐雨泽的休学，蔷薇还以为是沐雨泽因为洛璃的死太过伤心，而不得不休养一段时间，没想到是去进行危险的事了。
这么想想，对手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即使消除了资料，却永远无法消除别人脑海中的记忆。
蔷薇下意识的坐上了洛璃拦下的车。
洛璃盯着驾驶位前的电子屏幕，面无表情。
其实她在发愣。
这个东西，已经太久没见过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候还好。
洛璃突然有些无奈的认知道，她虽然在这个世界立了几千年，但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却是陌生的，甚至比澜沧更令她感觉陌生。
“哪个养老院？”蔷薇看洛璃一直不动，车内开始闪烁起红色的警示灯，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洛璃有些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慢慢眨了眨眼睛。
“我忘记了。”
“......”
“算了，先不去养老院了，去海中篱吧。”洛璃睁眼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滑动了两下，紧跟着按到了确定键。
她还记得该怎么从海中篱走过去。
先去哪儿后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反正，她热衷于拉着去敬老院刷正能量的家伙，现在不在他身边。
蔷薇沉默的坐在后座上。
在洛璃几次三番警告她不要开口烦她之后，蔷薇显得十分识趣。
她虽然未曾说话，却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洛璃浑身上下透露出的不安和悲戚。
真的很不对。
这个人，真的是洛璃么。
她眼睁睁的看着洛璃幻化成磷光，彻底消散的样子，在那之前，洛璃所表现出的情感永远是开朗跳脱的，虽然有的时候面对她的时候会露出相当的烦躁。
却绝不是现在这样。
难道——
眼前这个人，其实是在伪装洛璃。
那她，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蔷薇抿着唇，若有所思的盯着洛璃的座位。
“您好，目的地海中篱已经达到，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洛璃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了自己的手环，在付款区域扫了一下，开门下车。
蔷薇紧随其后。
“我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莱城最具特色的景区。”
“雨泽暂时的家在这里。”洛璃轻吸一口气，眼神温和的望向熟悉的海豚雕像。
幸好，再陌生的地方，有熟悉的温暖慰藉，总会让人感觉，一切都不会太差。
又变了。
蔷薇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洛璃身上的情感变化太快了，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无论是愤怒的情绪，还是开心的情绪，能够具化表现出来的，一般都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而从出站到现在，一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洛璃的情绪已经剧烈波动了四五次了。
跟蔷薇的敏感不同，洛璃并没有感觉出来蔷薇已经开始怀疑起她的目的不纯了，在她心里，跟蔷薇本来关系就没有好到能够分享心事的程度。
她将对方看做麻烦。
而且这次也是对方主动要求跟来的，既然是这样，理应顺从她的想法。
“走吧。”
“去哪儿？”
“当然进小区了。”
“可是这周围都是商业大厦啊，沐雨泽不会住在这里吧？”蔷薇抬头看看周围，并未将自己的心事表现出来。
跟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蛮像的，属于这里的记忆一点点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这种感觉，还蛮奇妙的，像是自己的灵魂在这具原本的身体中，慢慢重新复苏。
她抬手之间，手指间出现了一张卡片。
这里的门禁卡沐雨泽也只有一张，她手里拿着的，不过是她刚刚变出来的而已。
却能轻易的打开大门。
只要是物质所构筑的东西，在法术面前，存在的意义总会降低。
倾山填海，大概科技能做到那一切的一天，神早已离开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开疆辟土了。
她开始用审视的远光去观察自己所接触的世界。
玻璃沉降的声音打断了洛璃的沉思，她回过神朝着蔷薇笑笑，“很酷，不是么。”
“确实。”蔷薇点点头，“看来有些私人化的设施已经高出......算了，不说也罢。”
“你这么讲，让我有点儿犹豫该不该带你进去了。”洛璃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蔷薇若有所思。
“没关系，我可以在外面等。”
“那好，我很快下来。”
“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雨泽留下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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